x市离c市只有二百公里的距离, 如果选择坐高铁的话,一个小时就够了。
陆载放下电话,也不管夏见鲸买的几点的票,钥匙往兜里一揣, 叫了一辆车直奔高铁站。
陆载坐在后座,出神地看着车窗外,眼前是他从小生活的城市, 他却没由来地觉得陌生,街上的人群,街边新开的咖啡店,他一概不知, 都与他无关。
因为陆远名一个人, 他不仅否定了这个家,也完全否定了他自己。
他的理智和情感向来不能和谐共处,可是这一次, 它们却统一口径, 齐心协力地推着他往前走,他想去见夏见鲸。
他心底有难言的情绪在一点点发酵,他能够感觉到那种破土而出的刺痛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越来越久地停留在夏见鲸身上, 他开始在乎夏见鲸对他的看法。
在他察觉到的那一瞬间, 他就明白了这种牵挂的意义, 他对夏见鲸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可他至今所有的痛苦都源于曾满怀希望, 希望便是失望的开端,所以他一如既往地隐忍着,咬碎了牙和着血吞下去,不表达,不回应,不去痴心妄想。
陆载站在高铁站外,广播里是一轮又一轮的到站信息,行人拉着行李箱从他身边经过,也有送行的亲友,都是些司空见惯的悲欢离合,他立在其中,像一株不悲不喜的胡杨。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兴奋的奔跑声。陆载抬起头,微微笑,先前发霉的情绪全都见鬼去吧,他摇身一变,成了向阳而生的花。
陆载看着夏见鲸,情不自禁地往前跑了两步。
陆载停在夏见鲸面前,手刚往出伸了一半就被他强行拗在背后,反常的激动令他不适,他有些手足无措,说:“你、你来了。”
“这不是废话么,不是我来了,还能是谁来了?”夏见鲸好笑地看了陆载一眼,手一抬,直接把自己半个身子挂在他脖子上。
夏见鲸揽着陆载的肩膀往前走,“我记得之前跟你视频时候你不是还在你外公家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陆载说:“昨天。”
“果然,我说你怎么对我不理不睬的,你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让我白跑这么多冤枉路,”夏见鲸捏着喉咙,朝陆载扬起下巴,“你再听听我这声音,哑得都快出不了声了。”
夏见鲸声音的沙哑不过是变声期的正常现象,陆载不理会他的胡搅蛮缠,问:“累吗?”
“坐车不累,窝椅子上睡一觉就到了,”夏见鲸叫苦连天,“等你可太累了,我都快被晒脱皮了。”
陆载停下脚步,扭过头,捏住夏见鲸的下巴,盯着对方的脸仔细看了一阵。
夏见鲸嘴上说的惨,然而精神头十足。而脸上别说脱皮了,连泛红都没有,就是脑袋后面的头发有些炸毛,显得蔫了吧唧的。
“别娇气,”陆载说,“你可是光着屁股在非洲大草原上混大的。”
“哦,”夏见鲸立马不乐意了,“老夏这个坑儿子的,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夏见鲸到达的时间不尴不尬,下午四点半,找地方玩儿有点晚了,去吃晚饭又太早了,陆载只好领他先回趟家,休息一下再做后续打算。
“华晖苑”坐落在城郊,说是小区,其实更像是一个小型风景区,绿化已经做到了极致,跟个世外桃源一样。
夏见鲸忒没见识,从车刚开进林荫道,他就止不住地连声感叹,用尽他贫瘠的形容词。
夏见鲸站在漂亮的院子外,转着脑袋把整栋房子欣赏了一边,说:“同桌,你家好大呀,装修也好看,特有品味。”
“是吗?”陆载满不在乎地推开门,走过去把空调打开,“不过是个落脚地罢了。”
屋里的温度一时之间还降不下来,夏见鲸直接凑到空调边吹风,舒服地眯起了眼,“好凉快啊,我仿佛得到了重生。”
“你是不是傻,”陆载拎着夏见鲸的后衣领把他往后一扯,“去冲个澡,一身臭汗的。”
夏见鲸来的匆忙,接完电话就从书院门直接去高铁站了,也没带行李,陆载一提冲澡,他才猛然发现这个严肃的问题。
夏见鲸说:“咋整啊,我没带衣服,洗漱用品也没带。”
陆载看了他一眼,说:“我难道没有吗?”
陆载取了套自己的衣服给夏见鲸,衣服很干净,但也不是全新的,应该是陆载穿过的。夏见鲸抱着浴巾和衣服,也搞不懂陆载到底有没有洁癖了。
莲蓬头里热水浇下,夏见鲸舒服地吐了口气,炎炎夏日冲完澡再吹空调,简直幸福得没边了。
夏见鲸冲完澡出来,陆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长腿一叠,放松地搭在茶几上。夏见鲸懒得擦头,头发一甩,嬉皮笑脸地蹭到陆载身旁坐下。
夏见鲸穿着陆载的衣服,竟然还挺合身,陆载弯腰看了下夏见鲸的裤脚,问:“你长高了?”
“没,”夏见鲸偷偷一笑,把衣摆往上一撩,“我裤腰提得高,聪明吧。”
陆载笑得无奈,说:“聪明。”
夏见鲸说:“同桌,好刺激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跑出来玩儿。”
陆载问:“你能呆几天?”
夏见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看情况吧,你肯收留我多长时间?”
陆载看着夏见鲸,目光深邃,他低声说:“都行,随你。”
夏见鲸靠过去,拍了下陆载的大腿,“同桌,你怎么了,我总觉得你不太对劲儿,你是不是不太愿意回来?”
陆载瞳孔猛然一怔,他睫毛一垂,微微抖动着,“什么意思?”
“我猜的啦,”夏见鲸盘腿坐在沙发上,跟摸狗头似的一下下顺着陆载的后背,“你之前跟我讲过的那个故事,不就是在这里发生的么,你怎么可能想回来。我刚才没看仔细,现在再看看,装修也就那样,我也不喜欢。”
陆载缓缓舒了口气,放松下来,看来夏见鲸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他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改口挺快啊。”陆载笑着掐了一下夏见鲸下巴的肉。
夏见鲸得意极了,“那可不,我多了解你啊。”
陆载说:“嗯。”
他们这么一折腾,基本也到了晚饭的点,陆载作为东道主,请夏见鲸去吃了份大餐。
饭吃得很开心,但回来的路上却不太好打车,因为陆载家比较偏,连着两个司机都不太愿意拉这单生意,夏见鲸一时脾气上来了,拉着陆载决定走回去。
五公里的距离不算短,但两个人话题不断,一路走一路聊,倒也觉得惬意。
出了喧闹的市区,往城郊走,有一段绵延的台阶路,陆载不自觉放慢了脚步,逐渐落在后面。夏见鲸原以为陆载是在悠闲放松,但他很快就发觉出问题,陆载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虚,必须先试探一下才肯落脚。
夏见鲸问:“同桌,你看不见吗?”
陆载说:“有些费劲儿,看不大清。”
夏见鲸又问:“夜盲症?”
陆载点头默认,“嗯。”
“你不早说,”夏见鲸拐回去,一把握住陆载的手,“走吧,陆瞎子,我在你旁边呢。”
陆载回握住夏见鲸,脚步没有加快,心跳却飙升了起来。
夜盲症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儿,他是先天性的,夜间视力一直不好,在这种幽暗的地方很难看清东西,不过习惯了就好。
夏见鲸牵着陆载,也没有经验,遇见个颠簸的台阶都要小心地给他提个醒,弄得他哭笑不得。
陆载说:“我知道,再上三个台阶会有一个平台。”
夏见鲸惊讶,伸手在陆载面前晃了晃,“你到底能不能看见?”
陆载说:“这条路我走过很多遍,二十二个小台阶,然后会有一个平台,循环往复。”
“原来你在数台阶啊。”夏见鲸恍然大悟,拍拍陆载的肩,“别数了,跟着我走就行,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摔着的,你相信我。”
陆载说:“我相信你。”
他心里一软,顿时忘记刚才数到了几,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沦在这种关切中。
晚上到家后谁也没提议要收拾一间客卧出来,于是夏见鲸就自然而然和陆载睡在一张床上。
毕竟是寸土寸金的“华晖苑”,夜里的景色不输白日,风影树摇晃,星浓月正悬,如同梵高的画一般迷人。
陆载的房间在二楼,朝南,落地窗外是偌大的平台,没有视线遮挡,最适合观景。陆载和夏见鲸都有些累了,便并肩躺在床上,无言地看着天空。
都说夜空和深海一样,寂寥又温柔,像柔软睡床又像深渊巨兽,会让人有一种忍不住将自己投食的欲望。
夏见鲸盯着星星看了一阵,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扭头去看陆载,陆载双手垫在脑后,还在望着天空出神。
唯一的枕头基本被陆载霸占着,夏见鲸可怜兮兮,只蹭着个枕头边。夏见鲸翻过身,找到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头抵在陆载的肩膀上,面前给脑袋找个支撑点。
夏见鲸说:“同桌,我困了,我先睡了。”
陆载闻言转过来,看到夏见鲸的样子,便伸手托住他的脖子,给他分了半个枕头过去。
夏见鲸朝陆载点头致谢,陆载低头看着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下他的脸。
夏见鲸微微皱眉,“你最近很奇怪啊,老是摸我。”
陆载表情一滞,尴尬地收回手,抿着嘴无从解释。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晒得跟个非洲友人似的,新来的叔叔阿姨们都跟我讲法语,以为我是当地土著。”夏见鲸摸摸自己的脸,“不过我也觉得我现在细皮嫩肉的,真挺好摸,怪不得……”
“嘘,”陆载打断他,“安静睡觉。”
夏见鲸困得睁不开眼,声音越来越小,话没说完就昏迷一般没了声音,彻底睡熟了。
陆载起身拉上窗帘,又调暗灯光,重新在夏见鲸身边躺下。他翻过身,和夏见鲸头抵着头。
“有你在,”他悄声说,“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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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点事更晚了,明天补字数,鞠躬!
以及,真好啊是什么鬼?为什么陆载你现在语气越来越像夏见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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