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见鲸捂着肩膀站在巷道的阴影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陆载,五月半的艳阳天,他只觉得彻骨寒凉。
夏见鲸心里满是挫败,陆载摆明了没拿他当自己人,说不定还认为他像是一个闯入禁区的外来者,碍事极了。
这顿悟一点都不好受,他觉得自己傻透了。
夏见鲸既委屈又愤怒,他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一丁点的关心。这个时候再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那就不是心大,而是太贱了。
他试着活动了两下肩膀,感觉还是有点疼,把袖子撸起来一看,没想到竟然磕肿了,青黑一片看着都吓人。
陆载始终都没回头看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夏见鲸吸吸鼻子,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载听到脚步身远去,终于转过身来,用力按着自己的胃,贴着墙缓缓坐在了地上。他抬起头望着康祁,眼睛通红,看起来狼狈极了。
陆载问:“满意了吗?”
“你可真够疯的啊陆载。”康祁曲起食指揉了揉脸上的淤痕,忍不住“嘶”了一声,“我就纳了闷了,不就是被你爸打两下屁股,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嘛,还能把自己整得真跟个神经病一样。”
陆载用力按着自己的胃,指尖又白又抖。
“其实我还挺佩服你的,敢对着自己老子轮砖头。这事儿多酷啊,要搁我头上我能跟别人炫耀一年。你们这种好学生怎么想的啊,是不是特接受不了自己的黑暗面?”康祁又说,“可你躲着没用,你得认清自己,说白了咱们都是一类人。”
陆载坐在那里跟死了一样,一声不吭,康祁一个人跟空气唠了半天,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装死呢?”康祁渐渐没了兴趣,觉得无聊,临走前又踢了陆载一脚,“真他妈没劲儿。”
夏见鲸回到器材室,秦南和刘耀耀已经打扫完了,正坐在椅子上等他。
刘耀耀质问他:“你们俩是不是偷懒去了,你看看时间啊,这马上就要放学了,你要再不回来我们都打算走了。”
夏见鲸没说话,揉着肩膀,垂头丧气的。
秦南发觉不对劲儿,便走过去,问道:“鲸仔,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夏见鲸点点头,说:“刚整东西的时候被架子砸了一下。”
“天呐,”刘耀耀惊呼出声,赶紧跑过来,“严重不严重?”
“没什么事儿。”夏见鲸情绪不高,话自然也少了。
他是被误伤的,没什么大碍,相对来说陆载才更严重。他心里气陆载,却又忍不住担心。
夏见鲸犹豫了好几秒,才继续说,“陆载刚留下来帮我,他也被砸了,就在那边巷道里,要不你们谁过去看一下他?”
“我·操,你俩没病吧,”刘耀耀震惊,“被砸了不去医务室,躲那个犄角旮旯干嘛,钻木取火刮骨疗毒呢?”
秦南没说话,他看着夏见鲸,微微皱起眉头。
就如刘耀耀所言,谁受伤了会跑巷道里躲着,又不是原始人或者野生动物,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去医务室或者寻求帮助吗?
秦南略一思量,直觉这事另有隐情,他朝刘耀耀脑袋呼了一巴掌,说:“你可闭嘴吧,你们俩收下尾就直接走吧,我去看看陆载。”
秦南刚出体育馆,就看到操场尽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看不真切,远远觉得像是康祁。他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心里又问候了一下康祁祖宗十八辈。
他原本以为陆载也就跟夏见鲸似的,皮肉上磕碰了一下,可当他拐进去看到陆载时,就有点慌了。
陆载靠墙坐着,单手捂着胃部,额头上蒙着一层虚汗。
“陆载你还好吧!你们到底干嘛了,怎么弄得这么严重?”秦南冲过去拽住陆载的手臂,“走、走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陆载个子高,秦南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幸好医务室就在体育馆一楼,秦南架着陆载深一脚浅一脚,终于在脖子被压断前一秒挪到了目的地。
校医也被吓了一跳,和秦南一起把陆载扶到床上,拿着听诊器做了些检查,“你们哪个班的?怎么回事儿?”
秦南含糊道:“高一一班的,他刚才被器材室的架子砸了。”
“你糊弄我呢,那架子是长眼睛了还是能遥控,歪七扭八地非往他肚子上砸一下?”校医翻他一个白眼,伸手按了一下陆载的胃部,“重点班的学生不好好学习,还学人家打架啊,我跟你讲,再来两下你就等着胃出血了。”
校医太凶了,秦南只好闭上嘴,退后一步,安静地站在一旁。
“看样子你这胃应该也是老毛病了,问题不严重,我给你开点药,你回去喝了。”校医给陆载测了体温,然后唰唰在单子上写了几行,“你平时多注意饮食,作息规律一点,少熬夜,还有注意情绪,情绪一激动你胃溃疡更严重。”
陆载垂着眼睛,说了声,“谢谢。”
秦南看校医出去拿药了,便凑到床边问陆载,“你跟鲸仔打架了?”
“没有。”陆载说。
秦南咂咂嘴,说:“我看你们俩也没打架,不然他肯定不会求我来看看你。”
陆载闻言终于抬头,看着秦南,“他……说什么了?”
“就说你被架子砸了,挺严重的,让我过来看看,”秦南叹了口气,满脸疑问,“不过我刚才好像看见康祁了,不会又是他吧?”
陆载抿了下嘴,默认了。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啊?”秦南暴躁地抓了抓头发,百思不得其解,“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当初为什么会跟康祁这种人渣玩到一块儿啊,还有后来你在教室里突然打他那次,又是因为什么啊?”
陆载说:“没什么。”
“唉,算了,当我没问。”秦南觉得有些尴尬,他和陆载也就是普通同学,只是比其他人年份长点,关系也没到能分享秘密的地步。
他虽然好奇,但陆载就这性格,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估计只有夏见鲸能从陆载嘴里套出话来。他没那个韧劲,陆载不愿意说他也没办法。
秦南看看表,说:“那我就不陪你了,我先回去收拾书包了。”
“好。”陆载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等校医取了药回来,放学铃已经响了有一阵了。高一学生早就背着书包回家了,高二和高三的也都在食堂狼吞虎咽,然后准备去上晚自习。
校园里面空空荡荡的,陆载一个人走在路上,有些冷清。他走过操场时鬼使神差地顿住了脚,然后拐去小卖铺买了一罐冰可乐。
教学楼的三楼和四楼都是高一的教室,此时早已关灯锁门,人去楼空。
他们班在四楼,楼梯的声控灯不太好使,平时人多大家一哄而上也倒察觉不出来,现在就能感觉出反应迟钝了。陆载站在三楼半跺了好几次脚,灯光才慢慢悠悠地在他头顶亮起,映得一地朦胧金色。
陆载上楼右拐,抬头的一瞬间发现他们班竟然亮着灯,他想可能是哪个粗心的值日生给忘了,还好没被教导主任发现,不然明天又得通报批评。
陆载从后门进的班,一进去就看到夏见鲸趴在桌子上。他走过去,把可乐放在夏见鲸脑袋旁。
夏见鲸被可乐的冷气冰了一下,他抬起头,直直望着陆载,吸了下鼻子,嘴巴委屈地抿成一条线。
陆载绕过夏见鲸,坐回自己座位上。他把需要的课本装进书包,又拿起桌子上的便签条看,上面列着今晚的家庭作业,是夏见鲸的字迹。
陆载明白夏见鲸是在等他的解释,可他无从解释。他开不了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怪康祁说他小题大做,这世界上有无数的离异家庭,童年时受过家庭暴力的孩子也不在少数,为什么只有他抗不过去,甚至被同化成了一个魔鬼。
陆载自己都厌恶自己,更遑论夏见鲸能毫无芥蒂,他从不妄想把这些说出来,就能得到释怀。
陆载把便签条一揉就揣进兜里,便再没了动作。
夏见鲸心里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他跟自己讲陆载是有苦衷的,谁都有二三秘密,不想和他人道。
这道理他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儿,难过又是一回事儿。
尤其是当刘耀耀告诉他,“你说康祁啊,也是我们学校的,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讲陆载脾气不好,那个被打的人就是康祁。”
可之前在楼道遇到康祁时,陆载却说:“我不认识。”
原来陆载也有秘密,而且并不愿意跟他分享。
他真心实意地拿陆载当好朋友,带陆载回家吃午饭,分陆载一半的床,甚至还告诉了陆载自己的秘密。别人夸他们关系好,他就信以为真,完全看不清,闭着眼掉进荒唐幻象中。
其实现实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陆载或许并不在意他这个所谓的朋友。
夏见鲸越想越难过,心里塞满了酸涩的委屈。而陆载就坐在他旁边,却一言不发,按部就班地收拾着书包,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夏见鲸吸吸鼻子,终于想通了。
朋友又不是求来的,死乞白赖地倒贴真挺没意思的,
儿歌里都唱了,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再见!
那就再见吧。
“我不要,还给你。”夏见鲸把可乐放到陆载面前。
陆载抬起头,目光沉静,依然抿着嘴不肯说话。
夏见鲸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陆载,我不跟你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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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忘了,带r的可乐拉环,是可以许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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