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载果然是去上厕所了,他站在班门口的垃圾桶旁边擦手,仔细擦干净每一根手指上的水渍,然后把湿巾揉团扔进垃圾桶里,这才往座位上走。
夏见鲸心里烦,不想说话,敷衍了体委几句,就把人撵走了。
他不明白陆载什么意思,明明说好要报同一个项目的,为什么陆载会出尔反尔?如果陆载是真的不想跑步,完全可以跟他商量的,不必瞒着他。
说实话,夏见鲸有些心寒了。
夏见鲸想不通,他凳子一挪,抱臂靠在椅背上,直接挡住了陆载。
他们俩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教室后面只放了一架立式空调,位置很大,陆载若是非要绕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但陆载停了下来,他半弯下身,问夏见鲸:“怎么了?”
夏见鲸看着陆载,问:“你报了跳高?”
陆载顿了一下,直接承认了:“对。”
陆载这两年已经可以很好地去维持自己的情绪,不激动不爆发,最大限度的与人为善,但前提是康祁那根搅屎棍不会出现。康祁现在还会时不时地给他发信息,像一枚不定时炸·弹,让他脑子里绷紧着弦,总怕下一秒他此刻的生活就会被炸得灰飞烟灭。
今天早上在操场上,康祁敬礼时,夏见鲸还在跟大家一起鼓掌,无知无觉的,可他看得透彻,康祁的蛇信子又吐了出来,不把他拖下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放在以前陆载可能并不怕,他没什么在意的东西,大不了鱼死网破。但现在他有很多顾忌,比如难得的平静,比如中庸的人际,比如烦人的夏见鲸,他都不想失去。
于是一回来他就去问体委了,他只有一个条件,他需要避开康祁,找一个不需要在操场上训练的项目。层层筛选下来,只有跳高符合要求,他没得选择。
他一向是踽踽独行,没有人同他商量斟酌,他自己做决定,自己承担后果。
可他忘了,夏见鲸早就和他有约定,他想,他这算是背信弃义了,真挺伤人的,对方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夏见鲸脸上藏不住事,一生气脸就发红,根本遮掩不了。
不过他也没打算遮掩,他胸口剧烈起伏,低声吼道:“可我们已经说好了啊,你要是真的不想和我一起,起码应该告诉我一声啊!”
陆载垂着眼睛,抿着唇沉默了片刻。
然后陆载微抬视线,轻声说:“……对不起。”
“啾~”的一声,像是一根针扎进了气球里,气鼓鼓的夏见鲸蔫了下来。
夏见鲸吃软不吃硬,陆载如果像之前那样晾着他,他估计会直接爆发,但陆载低声跟他道歉,他就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陆载又补了一句,“我下次不会了。”
得!夏见鲸这下彻底“侍儿扶起娇无力”了,面对这样的陆载,他除了原谅,别无他法。
夏见鲸侧身,给陆载让路,可他还是委屈,又问道:“陆哥,你是真的不想和我报同一个项目,还是有别的原因?”
陆载说:“后者。”
夏见鲸太容易哄了,就两个字他就又笑逐颜开,“真的吗?”
陆载点头,挺郑重其事的,“真的。”
夏见鲸又问:“那是什么原因啊,能告诉我吗?”
陆载抿着嘴,摇摇头。
“那好吧,”夏见鲸耸肩,不再追问,“那我不问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陆载闻言偏过头看他,唇角的弧度微弯,映着窗外的阳光,竟莫名有些温暖。
周四放学前运动会训练名单就排出来了,白纸黑字印得清楚明了,从周五开始执行。每人又发了一张考勤表,和期末的德智体考评息息相关,谁都逃不掉。
不少人都捡了便宜,比如报跳高跳远实心球的,只需要一三五放学后去训练,而夏见鲸有些惨,不仅周内早上要早起半小时练长跑,连周六周天都被安排上了。
第二天早上夏见鲸被迫起了个早,早饭也没吃,睡眼迷蒙地去操场上集合。
需要参加训练的人也不算少,每个班起码都有十来个,按项目分组。进阶跑的人数最少,一共不到三十个人,一个女生都没有。他们班只有他和体委报名,孤零零的,凄凄惨惨戚戚。
进阶跑的小组长就是示范时候第三道的那个男生,让他们站成三列纵队,带着他们做热身。
夏见鲸一边跟着节奏活动膝关节,一边跟体委发牢骚,“都是因为你,我快困死了!”
“兄弟这不是在陪你一起受罪么,”体委也没睡醒,下巴缩在校服领子里,“既来之则安之吧。”
小组长看起来精力满满,一边喊节拍一边跳,连呼吸都没乱。x市昼夜温差大,即使已经四月份了,大清早穿背心短裤也冻得够呛,可他穿着校队的训练服,胳膊和腿都裸露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参训的人多是被赶鸭子上架逼来的,热情都不高涨,动作也是胡乱做一做,相当敷衍。
小组长扫了一圈,沉着脸比了个“停”的手势。
夏见鲸慢了一拍,别人都已经站直,他才心不在焉地停下来。体委悄悄地撞了他一下,提醒他站好。
小组长吹哨整队,让大家取消间隔,然后说道:“我叫康祁,今天李老师有事,由我担任你们的临时小组长。我是体育生,学习不好,脾气更不好,所以你们最好配合一下,彼此都省事。”
康祁刚说完,第一排戴眼镜的男生就嘟哝了一句,“体育生还这么横?”
康祁冷笑一声,按着那男生的脖子把他带出列。男生缩着肩膀,紧张地推了一下眼镜。
“别怕呀,我又不会打你,”康祁不冷不热地说着,突然话锋一转,抬头看着队伍,“咱们科学训练,多跑跑步,跑累了,也就没劲在这儿瞎放屁了。”
这次大家噤若寒蝉,就算有不满,最多表现在脸上,没人出声,都不想做那个挨打的出头鸟。
康祁卡着秒表让他们沿400米的跑道冲圈,每一趟第一个回来的人可以休息,其他人继续跑,同时也有时间限制,不达标的也继续跑。
“预——备——”他伸出右手,按下计时按钮的瞬间,胳膊在空中滑过一到弧,“跑!”
这看似在训练,其实就是在惩罚他们,体能越差越吃亏。夏见鲸没往前冲,他和体委并排,匀速跟在队伍最后。他自认还挺能跑,把生的希望先留给别人吧,他多遛几圈也无所谓,权当锻炼身体了。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让步,有几个埋头往前冲,前五圈冲到第一的都是体育素质还不错的,到第九圈时候,体委撑不住了,跟夏见鲸摆摆手,憋着口气冲了回去。
从第十圈开始整个队伍就很痛苦了,留下的人全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即使冲到第一,时间也不达标,跟鬼打墙似的,困在跑道上下不来。
夏见鲸没招,就算他继续让,也没人能跑合格。而且他也有些吃力,拐过弯还剩不到二百米的时候,他步幅放大,咬着牙,坚持到了终点。
康祁冲夏见鲸勾勾手指,说:“你可以休息了。”
夏见鲸点点头,精疲力尽地走过去。他站在康祁身边,双手撑在膝盖上,半弓着背喘气。
前面合格的早就去台阶上坐着了,没合格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角逐,目前终点线旁就只有夏见鲸和康祁两个人,康祁问他:“你一班的?”
“对啊。”夏见鲸吐气,汗顺着他的脖子蜿蜒而下,直接掉进衣领里,前襟很快就洇湿了一片。
康祁笑着,但却带着一种尖锐的讽刺,“重点班啊,好学生?”
“没没没,”夏见鲸连忙摆手,还挺谦虚,“刚转过来的插班生,走关系了。”
康祁舔了下嘴角,又问:“那你认识……”
夏见鲸闻言抬头看他,但他忽然间停下了,意味深长地看向夏见鲸的背后。
夏见鲸跟着扭头,发现陆载正背着书包站在台阶最上面,静静看着他们。陆载校服外面套着驼色风衣,他两手插兜,但其中一边口袋鼓囊囊的,。
夏见鲸现在可不是自由人,他受康祁的管制,不可能直接过去给陆载一个好朋友抱抱。
“同桌!你等我一会儿啊!”夏见鲸朝陆载挥手,乐呵呵的,一扫先前累得快断气的衰样。
同时晨练的总负责人吹了哨,宣布今天的训练结束,各小组长自行登记考勤。夏见鲸近水楼台先得月,第一个把自己的考勤表塞给了康祁,“谢谢康祁组长!”
“夏见鲸?”康祁接过表,看着上面的名字,眼里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你和陆载是同桌?”
“对呀,”夏见鲸笑着点头,“我同桌是不是特有名,上学期还考了年级第一呢!”
康祁挑眉,似笑非笑,喃喃道:“嗯,很有名。”
“你说什么?”夏见鲸没听清,可他没法追问下去,因为有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陆载拍了他一下,说:“走了。”
夏见鲸乐颠颠地跟上去,甚至都忘了从康祁那里拿回他的考勤表。
夏见鲸走在陆载身边,跟他抱怨惨无人道的训练,“同桌啊,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我饭都没吃,还被狠狠操练了一顿。”
陆载从兜里掏出一瓶牛奶,贴在夏见鲸脸上,“喝吧。”
夏见鲸瞬间睁大了眼睛,有些惊喜地望着陆载,“竟然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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