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回旋之处, 层层掩映的绿意袅娜,郁郁葱葱,如同深深浅浅的石绿山水泼墨画作。
庭院中的人穿着松白色的交领常服,魏晋宽袍大袖的式样,有一种闲适隐匿的神秘优雅, 在他身上却显得过分整洁, 一丝不苟。
此刻,袖中的手指在一下一下轻轻鼓掌。
略带三分笑意的声音,如同主人的衣着一样, 有一种不紧不慢的疏淡高雅, 仪态矜贵得如同尺量,用恰到好处的恭维语气, 说道:“真是精彩, 诸葛先生的手段,叫玹叹为观止。”
在他对面入座的人,正是温润君子一般的诸葛霄。
诸葛霄依旧一身书生儒服,风度翩翩,温雅无害。
这样的人如果会叫人感到畏惧,也必然只是基于学识智慧上的差距过大,令人自惭形秽, 不敢直视。绝不会是因为出于性命被威胁,而潜意识生出的惶恐。
但熟悉诸葛霄真面目的人, 比如这年代久远底蕴深厚府邸的主人, 眼底却沉沉浮浮着不易察觉的忌惮。
诸葛霄绝对不是世间武功最高强的人, 若是单打独斗,他甚至排不进前十。
但这世间若是有一个最可怕的敌人的排行榜,诸葛霄的名字一定名列前茅。
在黑道杀手的悬红榜上,最难杀死的目标,诸葛霄的名字一骑绝尘、遥遥领先,以至于成名江湖的杀手都有一条不成文的共识:如果不想自砸招牌,绝对不接诸葛霄的单。
诸葛霄对于这一点,显然也很了解,所以,出现在世间最神秘可怕的杀手组织的后花园里,他还能闲适自在的饮茶。
就算,此刻在他的面前的人,就是这庞大可怖组织的新主人。
诸葛霄放下手中的茶盏,眸光优雅和煦,如同初秋的金色浮光洒在水面,澄澈暖融:“还没有恭喜崔六爷,夺得崔家新任家主的宝座。”
崔六,便是云妃同父异母的弟弟崔玹。
他出生的时候,姐姐崔珏已经进宫了,是以姐弟两个的感情着实一般,还不如云妃和崔瑾亲厚。
毕竟,崔瑾父母的结合,完全出自云妃一手撮合,可以说,因为云妃才有崔瑾的诞生。
原本家主崔权在世的时候,整个崔家里,崔玹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
就连这次能打败崔瑾,夺得家主之位,靠得也是以整个崔家取悦谄媚云妃这个异母姐姐,这才换得她的支持。
就这样,也是崔瑾因为在崔权一事上坚持为晏清都开脱,落了口实,才叫他勉强获胜。
比起声名赫赫的崔权来说,诸葛霄对于这个新任合作伙伴,委实有些看不上眼。
崔玹或许别的本事没有,但跟诸葛霄一样,装模作样的功夫一流,所以此刻,这两个人还能相谈甚欢。
崔玹礼仪如同尺量,优雅得有些刻意:“这还要托诸葛先生的福,非常感谢,您能在封庄一事的紧要关头,为在下提供消息。惟愿玹与先生如叔父在时一般,合作无间。”
他指的便是诸葛霄提供给他们的,关于废太子或许留下遗孤的消息。
诸葛霄笑容温雅谦和,从善如流换了酒盏,与他遥遥祝饮。
垂下眉睫的时候,那温润的眼底却是轻慢冷漠。
他当时传递消息给崔家,可不是为了支持他崔玹上位的。若不是怕他们仓促起事,伤到了事件中心的晏清都,坏了他的游戏兴致和辛苦的布局,他理会他们才怪。
一帮废物,都这样了,还扳不倒一个慕容旭。看来离了崔权,崔家也就到头了。
诸葛霄全不在意晏清都在其中起到的破坏作用,毫不犹豫便将失败定性为是崔家无能。
但是,就是这样的崔家,利用起来才更随心所欲,这一点叫诸葛霄很满意。
他尽饮玉盏中的酒水,唇边笑容温雅,眼底诚意清湛,的确是打算接下来好好和崔家精诚合作来着。
对面那位仪态完美的新家主,也举止优雅地放下酒盏,说道:“有了顾月息为先生背书,哪怕日后高门主发现不对,也没有机会威胁到先生了。只是,先生这一局固然精彩,可是也惊险万分。风剑破已然怀疑上了先生,留着他未免夜长梦多,需不需要在下出手,为先生永绝后患?”
诸葛霄抬眼看了那人一眼,温润的眼里一点微凉。
愚蠢,真当六扇门的神捕是那么好杀的吗?
“不用了。”他平静说道,“风剑破才对所有人提出对我的怀疑和敌意,如果立刻就遇到杀手伏击,不管结局他死还是活,顾月息都会立刻怀疑到我头上来。事实上,虽然顾月息没有任何异常,但我直觉,他一定已经开始对我起疑心了。”
对面的人微微抿唇,优雅端坐的身姿有些许不自然,显然自知失言,那完美矜贵的仪态都有些端不住,略略局促:“在下考虑不周,先生说得是。”
诸葛霄温和道:“不必如此,家主还年轻,也不了解六扇门诸人,有些思虑不全也很正常。”
“是。还请先生日后多多教我。”
诸葛霄不甚耐烦这些繁琐礼仪,并没有依礼客套,兀自把玩着杯盏,话语一转,直指要害:“家主是不是在意,六扇门知晓了孤禅寺一案真相,局势对崔家不利?”
对面的人唇角微牵,谦和道:“先生误会了。孤禅寺一案是风剑破、高小楼查出来的,要怪也是怪我们不谨慎,当日叫焚莲察觉不对。在下早知有这一日,又怎么会怪先生不尽心?”
他稍稍一顿:“只是,如今六扇门知晓了先生会武功的秘密,先生又假称归顺于我崔家作内应,此举虽是精彩非凡的妙计,可是长久看,恐怕六扇门诸人迟早会察觉到先生与崔家的真实关系,到时候……”
诸葛霄眉宇微笑平静,抬起的眉梢傲然,眼眸凉薄,看得人不敢直视。
很快,他温和笑了:“家主说得有理,看来我是该早作打算。”
对面的人似是松一口气:“在下正是此意,如果先生能助我等早日成事,即便顾月息诸人抓住先生的把柄,介时先生位高权重,他们也不能奈何先生。”
“好啊。”诸葛霄随口应下,“云妃娘娘的意思,是想现在就扶小皇子上位吗?”
“姐姐的意思,小皇子还小可以再等几年,但是旭王不能再留。还有焚莲这个人,此人决计不能再留在中原。”
诸葛霄微微惊讶,平静道:“焚莲不过是鹤羽的皇子,难道还能对娘娘的大业有什么影响吗?”
对面的人声音略沉:“有没有什么影响,在下也不知道。但是,娘娘说了,这个人目睹了孤禅寺一事,又和晏清都关系匪浅,曾经为了晏清都闯入过我崔家,践踏了崔家的威信。奇耻大辱,永生难忘。我崔家不是毁诺之人,因此,只是不想在中原大地上看见此人。”
恐怕是动不了,也杀不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其赶出中原吧?
诸葛霄静静地看着他,微笑温雅无害:“这样啊,好说。”
那年轻的家主露出一点欣然笑意:“那就全权拜托诸葛先生了。”
诸葛霄饮了手中那盏酒,谢绝了崔玹的恭送,起身告辞。
在他走后,崔玹也没有离开,依旧端端正正地跪坐在那里,仪态完美到近乎刻意。
他脊背端正,敛眸垂颈的姿态矜贵得有些眼熟,就像是在模仿记忆里的某个人。
他在那张空置的棋盘上,缓缓摆上几枚棋子,却不是下围棋的样子。
不多时,身穿竹青色武服的下属穿过宽阔的庭院,走来他身边,恭敬垂首行礼。
“家主,人已经送走了。按照您的吩咐,派了影子跟随,但是很快就失去了目标。”
崔玹垂眸专心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声音轻轻的,有气无力一般,毫无威势可言。
“是吗?跟丢了就算了。”
那武者抬头,眼神冷酷:“家主,我们在孤禅寺布置深远,就算有人能深入其中,也只能查到旭王的人为止。六扇门却这么快就追查到真相,依属下看,一定与诸葛霄此人脱不了干系。”
“嗯。”崔玹眼也不抬,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武者脸色难看,依旧对这不靠谱的家主保持恭敬,勉强道:“家主,此人心思难测,立场不明。说是欺骗六扇门,假意在我崔家为细作,依我看,他生怕我们对风剑破出手,说不定是他们六扇门内部做戏,他背叛是假,刺探我崔家机密是真。您怎么能把娘娘的计划和盘托出?”
听他语气急切,那把玩着棋子的年轻家主才不紧不慢抬起头。
“啊,是吗?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我看他说得挺有道理的。”那年轻人似乎有些无措,“那怎么办?立刻派人杀了他,能来得及吗?”
“他没有说谎。”正在这时候,穿着层层叠叠紫色绸纱的女子,莲步轻移走来,如同一朵盛放的魏紫,又如蝴蝶化身。
“见过夫人。”
年轻的家主微微抬头,看到来人,像是怔了一下,就如同看到了令他棘手的麻烦。
崔玹没有起身:“四姑姑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那个夫婿是江湖人,自己没有成亲便生了一子一女,儿子随了崔姓,住在崔家老宅,女儿改嫁当了国公夫人,传言里她自己去云隐山修道的崔家四姑奶奶。
显然,修道只是搪塞外人的说辞。
虽然女儿已经嫁过两回,连外孙都三五岁了,但她本人却才年近四十岁,岁月并没有带走她的美貌。
她身姿高挑典雅,面容在精致妆容下越显艳丽雍容。
和崔家的人疯狂一样出名的,是崔家人的美貌。仿佛连岁月都格外偏爱这样虚假纯洁的美丽,那一张张雾气蒙蒙的天真面容,好像永远比别人老得更慢一些。
崔桢已经不再年轻,但倘若五小姐在这里,未必都能比得上她母亲的风情美丽。
这样的女人在崔家,可想而知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很多人都说,若不是在崔家,女人自来没有什么话语权,这次家主之位,崔玹还不一定能争过他的姑姑。
崔桢显然知道自己给这个侄儿带来的压力,她神情冷淡不苟言笑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温和微笑。
那个叫人恐惧的家主哥哥死后,她的确动过家主之位的主意,但是崔桢也知道,崔玹的背后有那样一位姐姐在,她并没有什么胜算,很快就按捺了心思。
她显然很快想明白,比起家主之位,在这个没什么本事的侄儿手底下,她可以更加快速上位,为自己博得实打实的权势。
“我来是想告诉家主一个消息,诸葛霄确实栽了个大跟头,他意图灭口风剑破失了手,不得不靠孤禅寺一案翻身,假装在我崔家当细作。别看他现在装得从容不迫,一切尽在掌控,实际上,从今往后每一步都通往穷途末路。要不了多久,六扇门其他神捕就会揭露他的真面目。”
年轻的家主似是困惑:“诸葛霄是我们的盟友,如果他倒了,对我们岂不是不利?”
“所以,我们要在他倒之前,尽情利用他。家主之前的决定很正确,我们可以利用诸葛霄急于和六扇门的神捕周旋,来逼迫他替我们解决掉旭王。但是,您要防备他狗急跳墙。不可事无巨细,对他和盘托出。”
崔桢难得的赞许,叫年轻的家主笑了一下。
“姑姑说得是。其实我并没有对诸葛霄完全说实话。”
崔桢袖子里的手指紧握,面上温和:“哦?”
“焚莲屡屡坏我们的计划是小,实际最叫娘娘寝食难安的是,当初孤禅寺与焚莲夜会的人,是宫中的高手,连娘娘的手都伸不进去的地方。娘娘疑心,或许有人想要与鹤羽联盟,若是如此,或许会对小皇子的大业有碍。”
崔桢微微一笑,优雅地垂下修长脖颈,屈身一礼:“既是如此重要的事,娘娘何必假借他人之手,妾身来想办法,替娘娘安心。”
崔玹没有阻止,目送那道艳丽的粉紫背影离去。
在崔权当家主的时候,即便是云妃在崔家也毫无地位可言,崔家并不为云妃提供任何一点助益。
若非如此,怎么会逼得一个堂堂妃子,私下做那等阴损买卖,只为赚取银钱?
如今,崔玹上位,崔家其他人似乎也转了风向。大约是觉得,如果崔家能出一位中原的皇帝,是一件很好的事。
崔桢此举,便是在隔空为云妃示好。
崔玹依旧低头把玩着棋盘上的棋子,摆着谁也看不懂的图案。
“家主。”
这次开口的,不是伫立一旁的武者,而是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宫内的侍从官。
那个人穿着显示他的平级不低,似乎要对崔玹说什么,但这次,崔玹头也不抬,只是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那侍从官左右看了看,只得按捺心里的嘀咕,暂且等着。
终于,崔玹专心致志地将棋盘上的图案摆好了,眼里一丝满足欢喜,欣赏了一下。
这欢愉不过刹那,忽然之间,哗啦啦一声,整个棋盘被他一把掀翻。
骤然的响声,叫旁边冷酷的武者都骤然闭上眼睛,不敢抬头。
那侍从官更是脸色惨白惶恐,跪倒在地。
崔玹却噗嗤一声笑了,好像想起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少年清朗的声音哈哈哈哈笑个不停,并不尖锐,甚至很好听,却叫人心下极其不安。
那笑声好像只是好玩,又像是毫无真意地嘲笑着什么。
他完全不管那一地狼藉,也不管身上一丝不苟的衣衫凌乱,笑着,摇摇晃晃站起来。
“你刚刚想说什么?”
侍从官几乎趴在地上,头低低的,嗫喏着:“云妃娘娘、请、请家主一见。”
“哦。”
崔玹赤着脚,在一地珍贵的玉子之中走过。
笑完了,那声音有些无辜,仿佛不谙世事,眉宇之间一片纯粹无邪,仿佛茫然不解:“她就不能自己来见我吗?”
侍从官惊魂不定:“……!”
“算了,我刚好也有事要问她。”
一队笼着云纱的轿辇悄无声息而来,轿辇大如屋宇。
崔玹走进去,里面貌美安静的侍女便为他解下衣物更换。
熏香点燃,水盆捧上。
轿辇快速行驶,水盆却没有丝毫不稳。
……
云妃将陛下哄睡了午觉,又叮嘱了一遍看顾小皇子的人,之后便独自一人在这偏殿静静等待起来。
她今年三十有六,只比四姑姑崔桢小三岁,但是看上去却只有二十来岁,美得大气明艳又娇俏妩媚。
这样的脸,既做得了艳冠六宫的宠妃,也做得了母仪天下的皇后,难怪能独得圣宠二十载,至今也无人能敌。
橙花的香气浮动,一道穿着胭脂红锦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珠帘轻轻曳动。
云妃蓦然回神,下意识站起来走近。
不等她开口,那面容纯净无邪的年轻人静静地看着她,面上带着如秋后暖阳的浅浅笑容,此时此刻,就犹如另一个崔瑾。
然而,啪。
云妃猛地别过头去,那张明艳倾城的面容上,刹那浮上薄红。
她睁着眼睛微微放空,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玹……”
啪!
又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
并不疼,甚至侮辱的意味也没有多少,就像是,因为做错了事,夫子在掌心打的戒尺。
云妃的眼底一丝耻辱,很快泯灭。
她捂着脸,楚楚可怜,眼眶盈盈:“家主……”
崔玹的脸上仍旧无邪,像是干净清澈的少年,胭脂红的锦衣衬得他的俊美青涩而梦幻。
他还带着一点薄笑,秋日午后灿烂金色的阳光倾入珠帘,两相对比,才知道,他的温度原来是凉的。
崔玹眼底的凉意清澈,浅浅的,毫无晦暗深沉,当然也没有尖锐威胁,但在云妃眼里,显然更可怕。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云妃眼泪涟涟,哭得安静好看叫人不忍:“孤禅寺之事……我知道是我的错,叫家主费心了。”
崔玹眨了一下眼,无辜迷茫,比流泪的云妃还叫人心软怜爱:“不是哦,孤禅寺的事情,你上次求助我的时候,已经接受过惩罚了。我既然答应了,替你处理后续,尾巴没有灭干净,被人找上门来,那也怪不得你。”
云妃瞳孔一跳,面对这个同父异母神经质的弟弟,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崔玹失落地看着她,眼里的星星都好像灭了一般,叫人心疼:“姐姐不是答应了,让晏清都去找我和好吗?他怎么还没有来?难道你骗我。”
云妃脸色一白,看着眼前这个好像当真如十几岁的少年,没有被大人满足愿望而委屈。
她擦掉眼泪,勉强一笑哄到:“陛下已经交代过他了,许是因为他这几天太忙……”
崔玹的眸光一冷。
云妃立刻换了话头:“陛下还、还特意给他放了假呢,可能他是不敢去我们家。”
崔玹眼里瞬间恍然,笑了:“原来是这样啊。崔瑾不是他的好朋友吗?姐姐叫崔瑾找他玩,好不好?我什么都听姐姐的。”
云妃眼里恍恍惚惚的,被这个人的喜怒无常弄得连她自己都好像脑子有病。
她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一个能扶持她的母家。
她的母家并非世人眼里那般无用,甚至,若只是世人眼里的无知狂徒,什么也不懂的泥腿子,也好过崔家那样,全然不将她当一回事,甚至,还可能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她需要在这后宫立足,需要钱,皇帝固然宠爱她,但是并不会乐见她笼络朝官。
不得已,她只能另想办法,在宫外寻找能为她赚取钱财的人。
直到那一天,皇帝的人竟然出现在孤禅寺,当晚生意就出了纰漏,几个人死了。
如果被人知道她做了什么,她和她的小皇子都会完了。
怕什么来什么,这件事被崔玹知道了,这个从来叫她搞不懂,心底隐隐畏惧的弟弟,居然主动帮了她,替她将所有涉世之人一夜灭口。
但,从那以后,她也再不能摆脱这个人的阴影。
“那就这么说定了,姐姐现在就去召那个人进宫,就说慕容辰羲落水快死了,他一定会来的。”
云妃醒过神来,不知道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但她知道,必须办好这件事,她还要靠崔玹替她解决掉孤禅寺的事情,决不能被慕容旭因此抓住把柄。
“好。但是,这是在宫里,你不能做出格的事,他现在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如果死了……”
崔玹无辜讶然地看着她:“怎么会呢?我只是好久不见,想给他一个惊喜。放心吧。”
尽管知道崔玹的话不可靠,云妃思前想后,这件事她还是只得照做。
……
下午的时候,难得休沐的晏清都,正想找焚莲去爬爬山。
每天在皇宫里面带小孩,眼前都是一样的景色,对于本就没什么耐心的晏无咎而言,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晏无咎一直记挂在心里很久了。
他觉得,焚莲最近好像当真四大皆空,顿悟了,即便自己忙起来好久不去找他,他居然也不再抱着花盆主动来找自己了。
上次晏无咎中秋宴饮喝多了几杯,抱着他亲亲,他虽然表面正常,但是半夜晏无咎醒来,听到他在打坐念经。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
念了一夜,晏无咎都记下了。
讲道理,舍利子上面不是刻着他晏无咎的名字吗?什么时候,圣僧都会撒谎了。
晏无咎本想第二天醒来就问,结果忙起来就忘了,这次刚好有时间。
然而这时候,却见苏见青脸色严肃,急匆匆送来宫里的消息:慕容辰羲落水了,命在旦夕。
晏无咎眉目瞬间凌厉,来不及多言,立刻往皇宫而去。
等到一路清净,他被人引往水榭,晏无咎才意识到中计了。
就算慕容辰羲落水前,就有人发现阴谋给他传递消息求救,这会儿人还在水榭边,这里也不至于这么安静。
晏无咎不动声色,他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在皇宫算计他。
身为朱雀卫指挥使,晏无咎身上的佩刀,即便是御前也不会卸下。
带路的人走到水榭外就不动了,颤抖着后退:“大人,就、就在里面了。”
晏无咎静静地看着他,微微偏着头:“胆子这么小学人骗人?谁指使你的,里面是什么?”
不等那瑟瑟发抖的侍从回话,水榭里传出一声少年清朗的声音:“你要不要猜猜看。”
熟悉的声音,叫晏无咎微微怔然:“阿瑾?”
一个月前,兰都水榭一别,晏无咎就再也没有见过崔瑾。
虽然回到汴京许多天,他也听过人说起崔瑾的消息,却一直都没有主动去见他。
毕竟,他杀了崔瑾的叔父,陷崔瑾于不义。这个朋友,如何还能做下去。
如果是崔瑾要见他,就算再危险,就算明知是陷阱,他也会去。
晏无咎不再理会那个发抖的侍从,毫不犹豫走进了水榭。
水榭里什么埋伏都没有,湖风掀起鲛纱,莲花的香气从远处而来。
那水榭里空荡荡的,只坐着一个俊秀的年轻人,他坐在水榭靠湖的那边,膝上摆着一架古琴,不知道是等人的时候在弹奏,还是马上要弹。
晏无咎向他走去,胭脂红的锦衣叫那个少年的背影有些疏离,和记忆里的人慢慢错开。
噗嗤,一声轻笑。
一阵湖风袭来,白纱被掀起,遮住了那道身影。
白纱落下的时候,水榭里已经空无一人。
此刻,已然黄昏,最后一缕夕阳都像是坠落山下。
整个世界蒙上一层薄薄的雾蓝。
此为,逢魔时刻。
“猜猜……”
“……我是谁……”
“阿瑾……哈哈哈哈……”
熟悉的轻笑声,仿佛散落在风里,找不到来处,影影绰绰,如同鬼魅。
晏无咎的手放在刀柄上,环顾四周,那声音如影随形,时远时近。
哗!
风将纱幔扯下,向晏无咎罩来。
他一手扯住挥开,在落下的白布的间隙里,看见一闪而逝的少年苍白的脸。
那瞳眸安静清澈,迷茫无辜,像是带着一点神秘的笑,显得那张俊秀的面容莫名鬼气森森。
下一瞬,便被白纱遮掩,消失不见。
但晏无咎瞳眸一颤,已然认出了。
“不可能!”
那张脸的主人不该在这里,而是捆住双手,流血过多,沉入碧色的水底……
“是不是觉得,我就是死了,闹鬼也该在长安崔家的水底?”
声音出现在身后。
不等晏无咎反应,一双手自身后伸出,苍白秀丽的手指牢牢按住他放在刀柄上的手,另一只手捏着晏无咎的下巴,让他侧首看来。
少年秀丽绝伦的面容,一如当初初见,眸光迷茫纯澈,像是不开心,像是觉得寂寞,想要有人来陪他玩。
那双略显鬼气,天真无邪的眼眸微微一弯,笑了:“怕什么,崔权死了不假,我可从来没说过,我叫崔权啊。”
※※※※※※※※※※※※※※※※※※※※
我寻思着,孤孤也从来没说过,蛇精病正太叫崔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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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啾啾猫:你叫崔权?
崔蛇蛇:哈?哦。
啾啾猫:咬死你!
崔蛇蛇:啊我死了。
(装死ing~起来后,飞快照猫画虎弄死了蛇叔叔。)
崔蛇蛇:啾啾猫杀蛇蛇了,呜呜~
蛇叔:所以,你们怀念蛇蛇的时候,心里想的到底是哪条崔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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