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霄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过是出去了一小会儿,怎么回来以后,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古怪。
顾月息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排斥厌恶晏无咎,这一点六扇门另外两个人都知道。
可是诸葛霄不知道, 以顾月息二十多年来的养气功夫,区区一个晏无咎,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气得失态?
眼看顾月息沉着冷清的面容头也不回走出去,诸葛霄心有疑虑去看晏无咎, 却发现晏无咎眉目微锁, 少有的露出狠厉气怒的神情来,却是引而不发。
看来, 不止是晏无咎气到了顾月息, 他自己好像也被顾月息气得不轻。
诸葛霄不禁好笑。
当然,面对晏无咎的时候, 他已经把这些促狭心思,完美隐藏在温润无害的面容下了。
诸葛霄将食盒放在屋内桌上,摆好酒菜, 温言邀请晏无咎坐过来。
本来三副碗筷酒盏,因为顾月息出去而空了一副。
晏无咎凝眉冷面,越发显得矜傲不逊, 却比起以往不管不顾的轻佻嚣张来, 多了些沉静内敛。
诸葛霄自忖, 看来这几日的官司缠身, 到底叫他受了些教训。
他却不知道, 晏无咎如今满心想着他穿进三流武侠侦探小说的可能性,越想越觉得那本擦肩而过的话本,就是他原本的外挂。
最后,心念便落在话本最后一页,他被人杀死的结局上。
毫无疑问,凶手就是六扇门中某个人。
既然顾月息是那个受害者,这个东方肖又手无缚鸡之力不会武功,除这两人外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剧情安排的,最后杀他的凶手。
骤然之间,人生从无所事事的市井种田流,变成了波诡云谲的悬疑探案风,晏无咎除了一开始因为错失话本而气闷,冷静下来后,就只有隐隐的兴奋。
是啊,若是从一开始就被剧透,游戏该多无聊啊?一无所知也不好,被人玩得团团转。
现在这样最好不过,已经知道结局,知道凶手的大致范围,不至于丧失主动性,还可以确保中途不会索然无味失去兴趣。最终黄雀在后,抓到大反派。
那可真是,太有趣了呢。
在这基础之上,他是一点也不介意作为一个炮灰npc存在于世的,只要别让他太早觉得无趣就好。
晏无咎的眼眸浮现浓浓的愉悦,琥珀茶色眼眸像坠满星辰而发光的河面。他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平静了。像个精神分裂,压抑狂笑的反社会变态狂似得,唇角隐隐翘起,却极力抿成冷静不悦。
诸葛霄对着晏清都说了半天话,却见他一直兴致不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乖顺寡欢识时务的晏清都,固然可爱多了。但诸葛霄却更喜欢这个人嚣张跋扈,满眼嘲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乖张清狂样。
毕竟,越是轻佻放荡,矜贵傲慢,摧毁起来才越令人愉快,不是吗?
六扇门的其他神捕,或多或少都会对穷凶极恶的凶案产生倦怠厌弃来,但诸葛霄不会。他平生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欺负恶人。
一般的恶人不行,越是凶悍强势、心性坚韧的恶人,摧毁起来,越叫他畅快淋漓。
晏清都的性格无疑完美符合他的喜好。
从卷宗里意外看到晏清都其人生平资料的第一时间,诸葛霄就隐隐有些兴致。
第一次见面,晏清都从门外走进来,眉眼矜傲凌厉,无视他径直走过去的时候,诸葛霄那一刻的兴奋,差点无法遮掩。指尖和心忍不住微微颤抖,头脑空白脊背微微发麻。
仿佛被天打雷劈了似得的快意,即便是回想起来,诸葛霄都忍不住愉悦得眯了眯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发现这个人还不够恶。
老实说,今天上午听到那些苦主的口供,一度让诸葛霄很失望,直到他再次看见晏清都,那种失望不甘才忽然消失无痕。
没关系的,振奋起来的诸葛霄想,他可以先忍着不吃,小心翼翼圈养起来,一点一点从头饲养这只蛊。结果岂不是更合心意?
毕竟,诸葛霄真是太钟意这个人了。
与此同时,已然毫无阻碍接受自己穿书并且丢了剧本外挂,但兴致不减反高,决定先下手为强,玩一把黄雀在后的晏无咎,强忍内心愉悦,决定积极参与游戏。
这样的话,就得先打入敌人内部。可惜的是,他慢了一拍,方才已经把人得罪光了。
不过,好像还漏了一条……
晏无咎纤长稠丽的眼睫抬起,眉眼线条凌厉风流,眸光微转,冷静地看向一旁说着什么的诸葛霄。
就从,这个人开始吧。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诸葛霄笑容温润雅致,一心二用说着:“……顾大人是秉性清正端方的君子,为人又孤洁冷傲,不擅交际。并非有意对你不喜。所以,你莫要放在心上。”
他挽着袖子,用公筷为晏无咎布菜,见晏无咎看他,放下筷子,莞尔一笑:“不生气了?”
晏无咎侧首看着他,唇角缓缓扬起一点弧度,眉梢虽难掩矜傲,却比以往平和许多。
他端起酒盏,对诸葛霄略略一抬,诸葛霄反应过来,也端起自己的酒盏。
晏无咎也没有和以往那样,自顾自饮酒,而是等他也端起来,才慢慢饮下。
说起来,这是晏无咎第一次与人把盏共饮。
晏无咎垂敛眼眸,平和地说:“顾大人如何看我,左右六扇门与我毫无挂碍,无咎不在意。但是,东方是我的朋友,我视你为友,你若是与他一样,我就要很生气了。”
诸葛霄微微一怔,看着他。
晏无咎抬眼,淡淡一笑,眉目神情却寡欢凌厉,百无聊赖地说:“怕了吗?我一早不就告诉过你,我这个人很记仇。你莫要让我失望。”
诸葛霄轻笑,温润纯澈的眼眸弯弯,略显兴奋,语无伦次一般说:“不,没有。只是有些不敢置信。我以为,无咎这样自在洒脱的性格,会不喜欢我这种古板无趣的读书人。你视我为友,我很高兴。我定然不会负你。怎会怕你记仇?”
他立刻给两个人斟满酒:“来,今日高兴,当满饮此杯。”
晏无咎略略扬了扬眉稍,笑容矜傲从容,看了他一眼,目光回转杯盏:“这酒不够好,改日请你喝我珍藏的佳酿。你这人虽然无趣,跟你一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通常都很好。”
“无咎这样想,东方何其有幸?”诸葛霄心下却怔然,晏清都不像是会轻易与人交心的人,缘何对自己这个相识不过几天的人却这般另眼相待?
晏无咎垂眸看着杯盏,似笑非笑说:“我有很多朋友,大多都是酒肉朋友,很多人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们。今日我身陷囹圄,身边却只有一个与我相识不过几天的你。世间之事,这样有趣。”
他上一刻笑着,下一瞬神情顿时冷然:“不过,喝完这杯你走吧。你是公门之人,我是被看守的嫌犯,也不怕六扇门的大人怪罪。”
诸葛霄蹙眉,温和忧虑地看着他,真诚地说:“无咎,我信你!”
晏无咎侧首看他,眉梢眼角似有若无的笑意,说不好是轻佻风流还是矜傲嘲弄。
诸葛霄温润的面容一派赤诚坚定,一双眼睛纯然澄明,看着晏无咎,压低声音说:“我相信你是无辜的。而且,我已经查到一些证据了,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是的呢,不但他知道,风剑破和顾月息也很清楚。
毕竟,六扇门安排了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守着晏府四周。晏无咎有没有杀人时间,他们最清楚不过。
除非,是那个黑衣人高手,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跑出去下手。
“我知道,冉小姐一定不是你杀的,只是,你没有不在场证明。要彻底洗去你的嫌疑,还要一点时间。你能等等我吗?”
诸葛霄温和期许地看着晏无咎,好一位感天动地的挚友。
晏无咎很想感动,奈何演技不过关,只能面无表情:“多谢。”
啧,果然还是一样难哄。
诸葛霄蹙眉:“六扇门那两位大人,我也已经告诉了他们。他们也信了,只是他们说,暂时把你关在这里也是为了方便保护。不然,你若是在外面,晏县令就要难做了。冉家认定了你始乱终弃,一定不会罢休。”
晏无咎嗤笑一声,挑眉矜傲,眉眼萦着薄薄一点笑意:“不劳烦诸位了,诸位大人查案的本事着实令人不敢恭维。我怕再查下去,我要落个秋后问斩。”
诸葛霄:“……”
啧,真是小霸王,好难骗。
诸葛霄又没失忆,当然知道,晏无咎早就对风剑破和顾月息暗示过,采花贼一案冉小姐那个未婚夫嫌疑很大。
说难听点,真是一头猪去查都已经查到了,他们这样装聋作哑,的确有点欺负人。
但是,诸葛霄脸不红心不跳,他叹息一声,难掩忧虑:“我知道你怀疑冉小姐的未婚夫,可是,六扇门已经查了,昨夜那个人有不在场证明。凶手不是他。”
晏无咎微微讶然,淡笑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
误会什么?
误会六扇门针对他?
晏无咎心下嘲弄,不,误会了六扇门这些人智商这么低,怎么当上的神捕。
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他们里面隐藏着一个大反派,那多奇怪的事都可以理解了。
通过这番交流,两个人都得到了满意的结论。彼此的挚友情谊也更进一步,双方内心都很愉快。
只是,诸葛霄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仔细一想又没发现什么不对。
很快,一夜过去。
夜色发白,天微微亮。
清晨,早市支开摊子,刚刚热闹起来的大街上,一辆低调的马车不紧不慢跑来。
跑到昨天那场晏县令和冉家对峙的街口,马车门忽然一掀,滚出来一个赭色锦衣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毫发未伤,浑身却软绵绵的,脸色更是惨淡不已,像从腌菜坛子里刚爬出来似得,透着一股子霉味。
在周围一众关切好奇声中,他哭丧着脸,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举着怀里抱着的横幅。
于此同时,伏案假寐了一夜的诸葛霄,忽然灵光一闪坐起来,眉宇凝重:晏清都昨夜说,不劳烦他们了?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当然是……
太阳未升起之前,清苑县便风一样传遍了。
“害死冉小姐的采花贼,当街击鼓认罪啦!还是昨天的位置,大家快去看热闹啊。”
“不是晏公子,不是晏公子!是冉家嫌贫爱富一脚蹬开的未来姑爷!”
“神捕集体阴沟里翻船,是尸位素餐?还是神捕的陨落?为何六扇门来了清苑县水土不服?”
“独家秘闻,六扇门有人与青州冉家存在不正当关系,《神捕求学那些年》说书开讲了,酒楼茶水免费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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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诸葛霄:最喜欢欺负恶人了。啾啾还不够恶,养养再吃。
啾啾:最喜欢有人算计我了,不无聊了。(发出中二的笑声。)
诸葛霄:全世界不信你,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全世界不信你,是我干的。嘻嘻~)
啾啾:你是我的挚友。(决定了,从你开始捅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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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路相逢,啾啾胜。啾啾不胜,那就是他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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