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琼在房里磨蹭地太久, 等她终于收拾好,到了寿安堂时,裴二叔都已经到家门口了。
裴二叔一回来,就先到寿安堂拜见了老母亲。
原本坐在祖母边上逗乐的裴琼, 见裴二叔一进来,祖母便满眼热泪地同他说话,就先溜去了娘亲身边。
裴琼娘亲宋氏边上坐着的是她的二婶金氏, 金氏向来情绪内敛,可今日眼里全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悦。
过了一会,裴老夫人心绪平静了,大家坐在一处其乐融融地说起话来。
裴老夫人笑着推了推自己的小儿子, 道:“还在我身边做什么!从你一进门, 你媳妇就等了许久了,坐她那里去。”
金氏向来不善言辞,她被婆母打趣地不好意思, 红着脸低下头, 因此没见到裴二叔脸上勉强的笑。
他坐到自己妻子身边,但两人并未多说什么。
众人聊了几句,裴二叔让下人把给他们带的礼物都拿上来。
礼物里其他的倒是寻常, 只有一副玛瑙烧制的围棋子非常得裴琼的喜欢。
老夫人怕儿子旅途劳累,只说笑了一阵, 就让他先回去更衣休息, 待会再回来用团圆饭。
这时, 春桃进来禀报, 说是裴瑶来给老夫人请安。
裴瑶是裴二叔外派为官时,跟着他的侍妾生的庶女。裴二叔是骑马来的,临近家门时又加快了速度,裴瑶坐着马车,到的自然比他晚。
虽然没见过这个孙女,但倒底是裴家的骨血,裴老夫人让春桃带裴瑶进来。
裴琼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妹妹,但她没见过,也并不是很好奇,此时坐在她娘身边,吃祖母摆在屋里的蜜饯。
蜜饯盘子里的杏脯和桃脯做得尤其好,她连吃了好几个。
这会儿满屋子的人,宋氏倒没说她,只是轻轻打了下她的手。
被娘亲警告之后,裴琼只得遗憾地放下手中沾满糖粉,色泽诱人的杏脯。
这时,春桃领着裴瑶进来了,宋氏担忧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金氏。裴琼没想到这些,趁着娘亲没看到自己,往嘴里塞了一个杏脯。
裴瑶一进来,悄悄打量了一圈,见到屋内正上方坐着一个富贵的老太太,知道这便是自己的祖母了,在父亲眼神的示意下,跪下给祖母行了礼。
她不过七岁,尚未长开,但眉目秀致,或许是因为琅城气候不好,她的肌肤有几分粗糙,也并不白皙。
裴二叔领着裴瑶一一见过长辈,最后介绍到裴琼。
“瑶儿,叫姐姐。”
裴瑶到了京城,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富贵锦绣。
她眼前的这位姐姐,玉做的人一般,明眸善睐,顾盼神飞,那身衣裳不知是用什么料子做的,碧蓝得比天空还澄澈,更不论她身上那些精巧华贵的首饰。
裴瑶自小在琅城长大,父亲在琅城是大官,又只有她一个女儿,当然是备受宠爱,吃穿用度都是最好,谁见了她都捧着,此时心里难免有落差。
裴琼倒是没想这么多,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并不感兴趣,满心想着不知阿恒哥哥这会儿在做什么。
等众人都见过礼,便一起去用了午饭。裴琼惦记着她阿恒哥哥,吃过饭就赶回了宝芙院。
她说自己要午睡,一个人进了屋子,刚进去,就见阿恒哥哥在脱他的斗篷,显然也是刚到。
小姑娘一下就笑了出来,她小跑上前,很是殷勤地凑到阿恒哥哥身边,帮他脱斗篷。
赵启恒见她要玩,就放开手由着她折腾。
她细白的手指在赵启恒斗篷的结上绕来绕去,石青色的斗篷衬托着她的手,越发显得莹白如玉。
给阿恒哥哥脱完斗篷,裴琼小小一个人,抱着老大一件斗篷去帮他挂上,笨拙又可爱。
刚才在寿安堂用饭时,裴二叔的礼物就已经送到了宝芙院,裴琼嘱咐了把那棋盘和棋子摆到自己屋里去。
此刻她挂玩斗篷,恰好见到桌上摆着的棋子,就赏玩了一会。
这棋子是玛瑙混着翡翠琥珀等烧制的,黑子如一汪深潭,隐隐透着碧玉润泽,白子则呈象牙色,细腻如羊脂。
裴琼把玩了一会,又拉着阿恒哥哥陪她下棋。
赵启恒见她聊起棋子来头头是道,还以为她是个高手,没想到才下了一会,小姑娘就原形毕露了。
不仅棋下得烂,还喜欢耍赖,见自己哪里下得不好就要悔棋。
他陪着下了会,大致知道了她的路子,随她悔棋或沉思,脾气好得很。
除了阿芷姐姐,小姑娘很久没遇到过这样和善的棋友了,她兴致很高。
而且阿恒哥哥看上去棋力与她相差不远,不像其他人一样,一对上她就有压倒性的优势,小姑娘下得很是专注。
赵启恒见人高兴,乐得哄着她,顺着她的思路陪她下,最后还输了她一子。
见自己赢了,小姑娘一开始还不敢置信,等她反应过来了,欢喜地从自己的位置上蹦到赵启恒怀里,棋子被扫落到地上都没察觉。
“阿恒哥哥我赢了!”她眼底一片灿然,嘴角笑出两个又甜又软的梨涡。
她赢的可是阿恒哥哥,无论做什么都无敌厉害的阿恒哥哥!
这下可不得了,她的棋瘾上来,非拉着赵启恒再下一局。
赵启恒今晚原打算带她出去玩,见她兴致高昂,恐怕愿意就这么下一整天,于是说道:“光下棋无趣,我们赌个彩头。”
小姑娘刚赢了棋,正是气势高涨,信心满满的时候,自然痛快地答应了。
“好。”她笑道:“赌什么?”
“若我输了,晚上带你放烟花。”
放烟花多好玩,小姑娘一听就很感兴趣,她一下被烟花吸引了注意力,对下棋都失了几分兴致。
她满心都是放烟花,都忘了想要是自己赌输了要怎么办。
赵启恒也没提醒她。
两人收拾了棋盘,又下了一局棋,小姑娘果然一路都是胜势。
赵启恒见她太嚣张了,故意逗她,逼紧了几分。小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落差,蹙着小眉头支着下巴认真思考。
她太想玩烟花了,发现哪步没下好,就要悔棋,只要赵启恒没有立刻答应她,她就吧嗒吧嗒地从棋盘这边跑到对面去。
“阿恒哥哥,好阿恒哥哥……”她拉着赵启恒的手软声娇哝地哀求。
裴琼对外说自己在午睡,因此宝芙院里格外安静,她和阿恒哥哥的说话声也是小小的。
忽然,窗外传来瓷器碎在地上的一声脆响,小姑娘吓得抖了一抖,赵启恒赶紧把人抱进怀里。
赵启恒亲亲她的耳朵,哄了她两句,小姑娘的心跳才慢慢缓过来。
透着窗户缝,两人隐约能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人声,里面有个声音很细锐,仿佛是裴瑶的声音。
她来宝芙院做什么?
裴琼有些奇怪,拉着阿恒哥哥去了窗边,打开窗往外看。
从这个角度看去,宝芙院里没有人。赵启恒见她感兴趣,干脆拿自己的大斗篷把她裹住,抱着人上了屋顶。
从屋顶上往下看,就是平时看惯了的院子都有几分新鲜,小姑娘东张西望地看了看。
原来声音来自宝芙院的东墙外。
那里站着几个丫头婆子,地上摔着个大食盒,碎了一地的糕点吃食,一个蓝衫的小姑娘哭着骂了几句,然后一个人跑走了。
是裴瑶。
几个婆子在原地抱怨了几声,收拾完东西就走了。
裴琼来得晚,没赶上热闹。若是平日,她定然要找流苏这个小八卦精问个明白。
可现下有阿恒哥哥陪着,能下棋能撒娇,晚上还能出去看烟花,她就没那个闲心去管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了。
两人回房继续下棋,没一会儿,胜负已分,是小姑娘赢了。
那就是有烟花看了。
赵启恒还一直夸她,说她这局下得比上一局还好,小姑娘喜笑颜开。
下过棋,两人依偎在一起说情话。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裴琼在说,她一个人就能说五人份的情话,一点不脸红。
晚上一到,赵启恒带人溜出去,坐着马车去了肃王府。
京中之人都知道肃王府里修了一座宝塔,高耸入云,十分巍峨,却不知其中玄妙。
塔中不点熏香,却插着开得极盛的奇葩异花;不燃明灯,却饰以拳头大的夜明珠。
雕梁画栋,锦屏轩窗,遍地铺满牡丹蹙金厚毡毯,十余丈的红纱鲛绡从塔顶垂落,清风吹过,重重叠叠的纱幔随风舞动,如梦似幻,奢靡华贵之至。
楼梯围着清一色的白玉栏杆,每往上走五步,扶手上就有一片舒展开的玉雕荷叶,盛着的裴琼喜欢的小玩意。
或是一块触手生温的莹润宝石,或是一个装着萤火的玻璃瓶,或是成套的根雕玩偶。
裴琼兴致勃勃地同阿恒哥哥一路走一路看,后面她走不动了,干脆倚在他怀里,让他抱自己上塔。
两人刚登上塔顶,小姑娘还未赞叹高处璀璨的星光,就有一朵烟花飞到天上,在夜幕里绚烂地炸开,又化作点点流光消逝。
紧接着,无数烟花同时炸开,红粉蓝黄绿白,桃花牡丹玉兰芙蕖,一时间漆黑的天幕灿烂无比。
这一阵烟花炸过,仅仅停歇了片刻,天上又重新炸开各种烟花,还有鱼跃龙门,百鸟朝凤等很是奇幻的样式。
虽然烟花转瞬即逝,但绽放那瞬的精彩绝伦,看得裴琼目不暇接。
这场烟花燃了近乎一个时辰。
不年不节的,忽然有这样精彩的烟花看,百姓个个都从家中出来了,看了烟花,又顺便带着老人孩子去买点吃的玩的,城中一片灯火通明。
夜凉如水,宝塔之巅更是要冷寒几分。
小姑娘被人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漫天璨璨烟花落入她眼中,映得她一双妙目比星海还要明亮灿烂。
看过烟花,赵启恒带小姑娘出了宝塔,去外面玩了好一会儿的烟火炮仗。
小姑娘不敢点火,又想玩,赵启恒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点。炮仗炸开的声音很响,赵启恒替她捂住耳朵,她也跳起来去捂阿恒哥哥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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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给他俩挑个良辰吉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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