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洗手间单间很小, 两人一块挤在里边,空间更显逼仄。
乔暮动弹不得,双手被他按在身后,他的头低下来, 距离很近的盯着她的眼,呼吸的热气痒痒拂过脸颊。“怎么不躲了?”
“谁躲了?”乔暮拧眉,她闲得慌才躲他。
“装傻。”箫迟再次逼近,镜框压到她脸上, 很快留下深深的印子。
“我不用装, 你……”话说了一半,他抽走了她的发簪, 五指贴着她的脸颊梳进她的发丝, 嘴唇猝不及防的压下来,把剩下的半截话堵了回来。
他吻得用力认真, 来势汹汹,她无法动弹,乖乖的让他亲了个够本。
吻了不知多久, 他终于放开她,两人都喘得厉害。乔暮避开他写满占有欲的目光,人却还在他怀中, 他的掌心正对着她的心脏, 下压的力道让她微微有些吃痛。
空气有片刻寂静, 走廊那边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在门口停住。
乔暮不说话, 后背爬满了热汗,眉头微微皱着,收敛了呼吸。
箫迟拧眉,也放轻了呼吸,迅速背起她,一块踩到马桶上半蹲着。
脚步声移动过来,跟着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等了一阵,又有脚步声进来。水声响起,其中一个干咳一声,语调轻缓。“什么时候出货。”
“最近被盯得紧,都安分的。”另外一道嗓音响起。
“姓李那小子有点飘,怕是靠不住。”
“唔”
对话停止,冲水的声音传来,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一前一后离开。
等了片刻,箫迟一头一脸的汗,把她放下来,返身压到墙上,掌心继续压着她的心脏,粗粗的喘。乔暮心都要跳到喉咙口,抓着他的衬衫,双手止不住的抖,耳边全是两人的心跳声。
过了大概一分钟,箫迟低头,看着胸前那双干净白皙的手,唇边挑起一抹坏笑。“又不是来抓奸的,你慌什么。”
“我没慌。”乔暮嗓音平平,松开手,顺便帮他把衬衫抚平。
“那天上家里,是不是醋了?”箫迟的嗓音压的很低。“说实话。”
乔暮手心里全是汗,“想太多。”
箫迟低头,力道很轻的咬了下她的耳朵。“回头非办了你不可。”
乔暮吃痛,沉下眸子,出其不意的曲起腿,狠狠顶了他一下,拿走发簪开门出去。
拐去女厕,她低头整理下了衬衫,对着镜子把头发挽起来,拿檀木发簪固定住,眼里多了层水样的光。
回到座位坐下,菜已经上齐。
孟长风把盛好的汤递过去,闲聊两句,状似不经意的打听秦斌的身份。
从她上班开始,他每天都在科室门外的等候区,安静的守着她,把几个小护士的魂都勾走了。
其实,乔暮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见过那人几次,却从来没有勇气问她,对方是谁。
“我爷爷的病人,小时候得过很严重的肾病,现在都没好利索。”乔暮解释一句,抬起头,视线从他身边掠过去,玩味落到箫迟身上。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走路跟平时一样,估计是没那么疼了。
一直到他落座,乔暮才收回目光。
银翘双手支在桌子上,眯眼窥着箫迟,胸口一阵泛酸。箫迟坐下,意外撞进她的目光里,不悦蹙眉,嗓音压的很低。“干嘛呢。”
“不干嘛。”银翘收起火气,一边观察乔暮,一边留意目标的动静。
孟长风感受到银翘的目光,偏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望向乔暮,探寻的语气。“银翘以前认识你?”
银翘过来打招呼,他才知道她跟男朋友也在这吃饭,进来时没留意。
乔暮摇头,眼底笑意沉沉,“不认识,就之前上门给她做过针灸。她身边的男人好看,忍不住多看两眼。”
孟长风脸色一哂,讷讷出声:“你喜欢这样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不远处的箫迟和银翘都听得分明。
乔暮避而不答,放了筷子,倾身靠向椅背,放松的姿态。“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好像没见你谈过。”
“说不上来。”孟长风直视她眼睛,搭在腿上的手悄悄收拢握成拳头,复又缓缓松开,无意识的在腿上轻弹。“也没见你谈。”
“他在国外,很快会来国内工作。”乔暮淡定胡诌,拿起手机解锁,翻出一张没发过推的,在国外跟同事拍的合影,徐徐推过去。“帮我参谋下,是不是很帅。”
孟长风脸上浮起干巴巴的笑,低头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说:“很帅。”
箫迟的牙齿险些咬碎,而银翘则放心的吐出口气。
乔暮收回手机,正儿八经的语气,“你也觉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乔暮,我……”孟长风满脸尴尬,犹豫了一下,说:“说实话,我挺怕你的,也希望你能幸福。”
“谢谢,其实很多同学刚认识我的时候,都会自觉的跟我保持距离。”乔暮拿起筷子,招呼他吃饭。
她没挑破,孟长风也点到为止,都是成年人,虚伪客套的面具大家都有。
话题揭过去,乔暮跟他边聊边吃,心情放松。
吃的差不多,箫迟和银翘跟着其中一桌客人后脚离开,她望着箫迟的背影,心底没来由的浮起一丝不安。
“希望我没有给你造成困扰。”孟长风忽然把话题兜回来,循着她的视线望向箫迟的背影,自嘲的口吻。“你以前很少关注异性。”
“那是你不了解我。”乔暮心中一动。
孟长风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但他不挑破,她没法无缘无故的就说拒绝,万一自作多情就尴尬了。
大概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喜欢用自己的思维,却解读对方的行为。明明没有任何的含义,非要自我催眠,对方这么做,心里肯定是有自己的。
对方肯定也在关注自己。
其实屁都没有。
吃好下楼埋单,收银的妹子说,他们那一桌已经有人帮忙付账。乔暮直觉是箫迟买的单,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别过孟长风,拿车回家。
周六周日李成安休息,乔暮周六要值班,吃过早餐就开车去了医院。
箫迟又发了自拍过来,这次没穿上衣,腹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能清晰看到新长出来的肉。手臂的伤口正在结痂,冰格一样的腹肌,曲线明显。
这次底下还多了一条文字内容:男朋友是谁。
乔暮换上衣服,没回他,把手机调成静音,进入科室病房开始工作。
中医院的针灸科在霖州很有名,预约周末来施针的病人特别多。
忙到十点半,同事过来说外边有人找,乔暮往外瞄了下,见是秦斌,眼底顿时浮起不悦。
她是真的有点理解不了秦斌的脑回路,按他的条件,多的是人愿意往上扑,他非要跟她过不去。
开门出去,乔暮尽量克制火气,淡漠掀唇。“有事?”
“给你送点心。”秦斌回头,示意助理把点心拎过来。“都是你喜欢吃的。”
乔暮回头看了一眼病房,走远几步,压低嗓音。“你非得跟我过不去,有劲么。”
“收购评估要进行很长一段时间。”秦斌没有接她的话茬,抬起手,低头撞进她写满不悦的眼,手僵在半空,晃了下尴尬收回。“你先忙。”
乔暮翻了个白眼,过去拿走助理手里的点心,烦躁回科室。
确实都是她喜欢吃的点心,可是由他送来,简直倒胃口。
把点心都分出去,乔暮去给病人取针换穴,一直忙到中午下班。
下午病人不多,许青珊打电话过来哭诉打麻将又输了,要负责晚上聚餐下厨的活,让她下班路过市场,带些海鲜回去。
乔暮答应下来,看了下时间,埋头写施针心得。
许家人多,每个月都会聚餐,特别热闹。她在国外的时候,大姐二姐没少帮忙照顾爷爷,回来一个多月,许家第一次聚餐,肯定要去。
写完时间也差不多,乔暮收拾一番,关了门拿车下班。
进入市场,热气一下子扑过来,身上顿时冒了层汗。
家里煮饭的事基本都是刘妈在操持,她来的次数不多,基本不认识什么人,被叫住的时候,格外纳闷。
回过头,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见是姜半夏,微微有些诧异。
“这么巧,乔医生也来买菜。”姜半夏笑了笑,让保姆自己去买,回过头不好意思的跟乔暮说:“乔医生明天有没有空,我的肩周炎好像又犯了。”
乔暮垂眸打量一番,见她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点头。“可以,到时候我直接过去,还是你给我打电话?”
“我上仁济堂去,不用您出诊。”姜半夏解释一句,见保姆折回来,挥了挥手,别过她转身朝保姆走去。
乔暮抿了下唇,把需要的菜买好,掉头离开市场去拿车。
晚上吃饭,秦斌不知道怎么也跟过来,搞得许爸许妈都误会,一个劲问乔暮什么时候结婚。
乔暮郁闷的不行,吃完趁着两个老的还在喝酒,拉上许青珊躲了出去。
许青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狠狠取笑她。
秦斌来养病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熊孩子,不受管就算了,仗着家里有钱特别的欠。跟他一块来的没人喜欢他,就是她们家姐仨,看到他也恨不得抽几下解气。
后来乔暮的脸做不出表情,他似乎也变得老实了起来,每年寒暑假都大老远的过来追乔暮。从中学到高中,一直到现在,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乔暮。”大姐和二姐也一块跟过来,坐下就警告她不许跟秦斌谈。
乔暮一阵无语。“我真没瞧上他,躲都来不及。”
“那还差不多,能把他教的那么熊的父母,绝对不会是好公婆,相信姐。”大姐青岚拍拍她的肩膀,“你姐我可是身经百战,这是经验之谈。”
乔暮点头,听她们说完人生大道理,果断拒绝打麻将的要求。
转过天,刘妈家里有事,她一早起来就去市场买菜。
回来的时候,门诊的大门虚掩着,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车牌眼熟。
乔暮进去,通往治疗室的小门虚掩,耳边隐约听到女人在笑。“没套五百哪里贵了,真枪实弹我也很怕。”
进了前院,箫迟的声音清晰传来。“不打折?”
乔暮脚步微顿,鬼使神差的扭头往治疗室瞟去。里边就俩人,姜半夏坐在凳子上,身子前倾,浅色的长袖衬衫很透,从侧面能清晰看到汹涌的曲线。箫迟趴在病床上,看不到他的表情。
“过夜打折,快餐不打。”
“打几折?”
“事后谈,猴急什么,舒服了不收你钱。”
“你还挺上道。”
“干一行爱一行……”
乔暮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内院走去。进了厨房,男女调笑的声音渐渐听不到,随手把买来的菜丢进水池。
过了大概一分钟,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耳边听到箫迟漫不经心的声音。“听了多久?”
乔暮拧开水龙头,顺便把围裙摘下来,“你说什么?”
“醋了?”箫迟倚着厨房的门,目光专注的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几秒,站直起来朝她走去。“想吃什么?”
“爷爷今天要吃炒河粉。”乔暮往边上挪,给他留出位置。
箫迟瞟了眼水池,拿走她手里的围裙。“一边去,好了叫你,别乱想回头跟你解释。”
乔暮抿了下唇,想起姜半夏还在治疗室,转身出去。跟她猜测的一样,姜半夏身上又多了很多的淤青,昨天穿着黑色的丝质衬衫看不出来,今天换了浅色的,大片大片的淤青特别明显。
大概是觉察到她的目光,姜半夏吐出口气,解释道:“前几天有点不舒服,让朋友帮忙刮了下痧。”
“嗯”乔暮点头,起身去把屏风挪过来。
姜半夏趴着玩手机,等她扎完针,状似不经意的说:“李医生今天休息是吧?我之前每次来,都是他给我施针的。”
“他周六周日双休。”乔暮几不可见的蹙了下眉。
李成安给她治了两年,记录上写着每次下针的时长深度,下针的穴位,没有出丝毫的偏差。
爷爷行医数十年,就算是同样的病症,同一个人,施针的手法都会随时改变,他在仁济堂四年不会一点都没学到。
“乔医生还没结婚吧。”姜半夏转开话题。
乔暮再次诧异,没等回答,她又说:“李医生的女朋友很漂亮,也很年轻,我昨天经过凯悦遇到他们了。”
“是么。”乔暮接了一句,沉默下去。
姜半夏笑笑,又拿起手机接着玩游戏,眼睛有点酸。
分神的功夫,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接通听了一会,神经下意识绷紧,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我开车兜兜风,马上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回头歉意的冲乔暮笑。“不好意思乔医生,我有点急事,得马上走。”
乔暮点头,郭鹏海那张脸闪过脑海,一瞬间明白箫迟说要解释的事,是什么。
敛去思绪,给她取了针,收一半的诊金,起身挪开屏风。
姜半夏整理了下衣服,加快脚步往外跑。
乔暮听着车子离开的声音,把病床收拾干净,抿着唇回内院。爷爷过几分钟就会回来,不知道箫迟把厨房折腾成什么样。
进了客厅,隐约闻到香味,顿了顿,扭头往厨房走。
“把桌子收拾下,你先吃,老爷子也该回来了。”箫迟关了火,把炒好的河粉拨进盘子里。
乔暮过去一看,见他还顺便准备了汤,眼底浮起笑意。“手艺不错。”
“你还会夸人,真意外。”箫迟刺她一句,把锅刷了挂上,一手一盘,端起河粉去餐厅。
几分钟后,老爷子拎着画眉,背着手,哼着曲回来,才进天井就喊。“你小子可很久没给我做炒河粉了。”
“馋了吧,我也挺馋的。”箫迟把盘子放下,起身接老爷子的画眉,挂到廊下的钩子上。
乔暮幅度很小的撇了下嘴,分好筷子,拉开椅子坐下。
吃完早餐,箫迟跟老爷子聊了会天,电话一响,边接边往外走。
老爷子坐在桂花树下,抱着收音机,眯着眼听曲儿。
乔暮给天井里的花浇上水,拎着水壶出去外院,老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秦斌这次来,有他自己的意思,也有他爸妈的意思。”
“哦”漫不经心的应了声,继续给花浇水。
老爷子也不说话,像似在思考着什么,收音机里,正唱到升平公主挨揍回家找她爹哭诉,咿咿呀呀的唱腔,耳熟的忍不住想要跟着哼上几句。
朝阳热烈晒进院子,热气渐渐开始弥漫。
唱到小夫妻和好,老爷子忽然又开口:“你的婚姻大事我不管,你不喜欢就明白的说,别让人家的父母上门,省得我难做。”
“知道。”乔暮咬了咬牙,若无其事的说:“这事我会处理好。”
老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又没声了。收音机里的戏,正好唱到落幕。
乔暮给外院的花都浇上水,顺便把地上的落叶扫干净。
“成安这孩子不错,也有心帮我打理药堂,可我总觉得他身上差了点什么。”老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乔暮,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乔暮捏紧了手里的水壶,走进天井,放到廊下的架子上。“不怎么样,他的心思不在医术上。”
老爷子“唔”了一声,拿着收音机站起来,背着手一路哼着公主挨揍那一段,摇头晃脑的往外走。
乔暮在天井里站了一会,去把碗洗了,收拾一番去把门诊的大门打开。
9点多,病人上门,老爷子回来洗了洗手,开始接诊。
乔暮给他打下手,忙到快吃午饭,病人总算走干净。把治疗室收拾干净,许青珊打着哈欠过来串门,眼圈黑的跟被人抽过似的。
晃了一圈,她重重倒进才铺好的病床上,情绪激动。“我跟你说,我昨晚又算了一次,孟长风真的是你命中注定的真桃花。”
“你还是别算了,我回国的时候,你说走桃花运,结果酒吧被砸。前段时间又是桃花运,我们俩差点去见阎王,《死/亡/笔记》也没你神。”乔暮揶揄。
“这次绝对是真的。”许青珊坐起来,神神叨叨的给她算。
乔暮懒得听,问她中午谁做饭。
“爷爷去乡下给人看坟地,大姐二姐跟姐夫们腻歪,只有我这个单身狗没人管。”许青珊倒回去,无聊的望着房顶。“我的红鸾星为什么不动呢。”
乔暮刚想噎她,门诊的座机响起,铃声刺耳。
过去接通,她说了句马上来,弯腰把自己的药箱拿出来,经过治疗室顿住,伸头往里望着许青珊。“三姑婆有点不舒服,我去一趟,你在这待着等吃饭还是跟我一块去?”
“一起。”许青珊把利落起身。
三姑婆家里有棵枇杷树,那枇杷又甜个又大,是晚熟品种,这个时候摘正正好。
自上次被小偷推了下,三姑婆在医院养了半个多月,刚回家没几天,估计是被逼着躺时间长了,又全身都不舒服。
乔暮给她做了个详细的检查,拿出火罐准备一番,给她拔罐。
许青珊进门就去后院摘枇杷,等她忙完,她拎着满袋子的枇杷,边吃边夸。
三姑婆听着高兴,又让孙子摘了些芒果让她们带上。
“没人给你做饭也饿不死你。”乔暮揶揄一句,拿过她递来的枇杷,边吃边往回走。
经过巷子里那几栋专门出租的楼,无意间看到姜半夏跟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话,脚步微顿。
那小姑娘身上穿着校服,好像是初中的。
姜半夏表情激动,离得远,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忍不住拉住许青珊,避到阴影里,假装找手机。
“你知道你多脏么!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又不是我亲姐!”是那个小姑娘的声音。
很稚嫩的声线,清脆的有如黄莺出谷。
“我是很脏,你能耐你怎么不自己想办法挣学费,你花我钱的时候,怎么不觉得那些钱也脏!我告诉你,没有我,你现在走的路绝对不会比我好!”姜半夏嗓音发哑,估计是吵了不短的时间。
“你走的路好就不会害死我姐!”
“她的死跟我没关系,要说害,也是她害了我!”
姜半夏拿出手机,院内忽然寂静下去,收破烂的三轮车从路上经过,铃铛叮当作响。
晃眼的功夫,一名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骑着山地自行车冲进院子,稳稳停在那小姑娘和姜半夏身边。
乔暮把嘴里的枇杷核吐出来,抬手遮去额前的一片阳光,拉许青珊加快脚步回去吃饭。
原来是朋友妹妹早恋被发现,难怪姜半夏会这么生气。
走出一段距离,她下意识回头望向姜半夏所在的院子,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正确的。
接到她打来的电话,时间已经是凌晨。
姜半夏粗粗的喘着气,嗓音染着哭腔,抖的厉害。“我在……桥北路13号,乐巢后面的……巷子里……”
乔暮记住地址,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给箫迟打电话。
到的时候,正好用了二十分钟,乐巢门前还停着一溜的豪车,闪着蓝色和紫色灯光的招牌,幽幽映照门前已经有些空旷的街道。
找地方停车下去,她背着急救箱,小跑着冲进后边的巷子里。
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坏掉,巷子里很暗,等她找到浑身是血的姜半夏,距离她给自己打电话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乔医生……”姜半夏拼着一口气,艰难抬起手,松开握成拳头的右手,将藏在掌心的内存卡丢进她的药箱,“不用……救了,告诉箫……箫……”
告诉箫迟,癞子张知道了他的身份,早上给他的消息是个圈套……她看着乔暮,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直至彻底坠入黑暗。
“姜半夏!”乔暮惊见她的手从药箱上滑下去,额头瞬间鼓起条条筋脉,伸手去探她颈上的大动脉。
没救了……
她眼睛一直睁着,仿佛有无数未完成的事,让她放不下。
合上急救箱,飒踏的脚步声,从巷口的方向一阵风似的朝她奔跑过来,她被人拉起来,整个撞进对方的怀抱里,耳边听到熟悉的,压抑着慌乱的嗓音。“你有没有怎样?”
乔暮摇头,难受的不想说话。
箫迟抱了抱她,松开手,打开手机闪光灯照了一圈,通知关公他们过来。
乔暮把姜半夏跟她说的话都告诉他,说明自己来的时候,她只剩一口气。
“她找上你有多长时间?”箫迟蹙眉。
“二姐跟二姐夫请许爷爷吃饭那天,她开车在仁济堂门外停留过,过了没几天,她打电话要求出诊。”乔暮仔细回忆。“我接的,之后又去了一次,一直到昨天才在市场遇到她。”
箫迟听到这,隐约猜到她找上乔暮的原因,磨了磨牙。
她手里肯定有很重要的信息,来不及给他,又担心在抢救中遗落。
想到这,他拿着手机蹲下去,戴上手套在姜半夏身上仔细翻找。
乔暮见状也蹲下去,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闪光灯。姜半夏的眼睛还睁着,她戴上手套覆手上去,嗓音压的很低。“箫迟来了,你放心吧。”
拿开手,姜半夏的眼睛合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箫迟找了很久,一直到关公他们赶到,也没在姜半夏身上发现有价值的东西,遂站起身拉着乔暮走到一旁,方便同事拍照取证。
将她带远一些,他抿了下唇示意她等着。
乔暮在外围站了一会,平静下来。姜半夏身上中了三刀,刀刀致命。
想到她硬挺了半个小时没报警,没打急救电话,却单单把她找来,心底不免生出一丝愧疚。如果她多问几句,在来的路上拨打急救电话,没准还能救回她。
过了半个小时,箫迟处理完现场过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急救箱。“你得跟我们回一趟局里。”
乔暮理解的点点头,安静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出巷子。由于没拉警笛,巷子里几乎没人经过,因此没什么人围观。
她的车就停在巷子外,关公他们都走了之后,箫迟从她手里拿走车钥匙,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
乔暮坐副驾座,关了车门低头系好安全带,神情疲惫。“她是做什么的,我去给她施针的时候,看到她跟卢展鹏的结婚照,但是别墅好像是郭鹏海的。”
“小姐。”箫迟发动车子开出去,降下车窗,摸了支烟叼嘴里没点。“她的好姐妹被人害死,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她为了查到凶手,主动接近这位姐妹的金主,也就是郭鹏海。”
“她那个姐妹还有个妹妹,就住在居安巷的出租房。”乔暮淡淡接话。
箫迟楞了下,空出一只手,拿下叼在嘴里的烟别到耳朵上。“她连这个都跟你说?”
如果是姜半夏说的,找上她可能就没那么简单。
乔暮摇头,告诉他中午去给三姑婆拔罐,意外看到听到的那一幕。
箫迟听罢,禁不住失笑。“眼神这么好,当初怎么没认出我来。”
“认出来做什么?”乔暮扭头望向窗外。“不好的事,我很少记起。”
“你说做……什么。”箫迟又笑,余光扫过她的脸,存心逗她,“你的老外男朋友知道我亲了你,还想办了你么?”
乔暮歪头,透过忽明忽暗的光线,眯眼窥他。“他下个月到。”
箫迟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乔暮眼底浮起笑意,眨了眨眼,坐好起来。
到市局做完笔录回到仁济堂,天都要亮了,箫迟熄火拔了车钥匙下去,厚着脸皮跟她一块进了通往内院的小门。
乔暮停下来,不耐烦转身。“你跟着我干嘛。”
死皮赖脸!她自己能开车回来,他非说她惊吓过度,开车不安全一定得亲自送回来才安心,还拿爷爷当挡箭牌。
分明是自己没安好心。
走道里没开灯,路灯的光线影影绰绰,朦胧照亮她的脸庞。清冷的眉眼好似裹了一层冰霜,脊背挺直直的站着,一双眼又明又亮。
箫迟垂眸,目光深深的望进她的眼底,手臂一伸,轻易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低头堵住她的嘴。
什么老外男朋友,见鬼去。
乔暮挣扎了下,他手上的力道加重,紧紧将她按在胸口。
他吻得热烈又不容抗拒,跟惩罚似的。
良久,他移开唇,抱着她往前挪了几步,将她抵到墙上,嗓音喑哑黏稠。“还想你的老外男朋友么!”
乔暮粗粗的喘,手刚动一下,便被他抓住,不由的有些生气。“无赖!”
“我在这办了你会不会更无赖一点。”箫迟按住她的手,整个压在她身上,胸口急速起伏。“跟他分了!”
乔暮张嘴,隔着他身上的t恤,发狠的咬他。“你有病是吧!”
箫迟不说话,就那么压着她,一只手顺着她腰线往下挪了挪,抓着她的衬衫推上去。
双眼适应了光线,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清晰。他看着她,掌心落到她心脏的位置,像似警告,又像似宣告所有权。“分了!”
乔暮抿着唇,仰头对上他的眼。“不分。”
箫迟来了脾气,忽然蹲下去把她扛到肩上,扭头往治疗室那边走。
进入回廊,内院忽然响起老爷子的咳嗽声。
他顿住脚步,迅速往后退回门前的阴影里,轻手轻脚的把乔暮放下来。
乔暮抓着他的衬衫,眼底滑过一抹得意,故意出声。“爷爷?”
楼上亮了灯,她出手极快,抓着箫迟的衣服,将他抵到墙上,曲起腿卡进他两腿中间,嗓音压得低低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不许动!”
箫迟目光向下,略狼狈的望进她写满笑意的眼底。“你自己能来?”
乔暮没吭声,楼上老爷子开门的动静清晰传过来。她伸出食指,恶意的戳他的胸口,腿也跟着往上顶了顶。“不来。”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箫迟眉峰压低,喉结无意识滚动。
“逗你玩……”乔暮倾身过去,手指离开他的心脏,落到他腰上,两只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楼上的动静。
老爷子去洗漱了,这会儿安静,上边的声音隐约能听到。
“欠债是要还的。”箫迟挑了下眉,舌尖卷起,无意识的顶了下上颚。“刚才我亲了你,要不你亲回来?”
乔暮手上的动作一顿,听到老爷子往楼下走的声音,迅速放开他,转身去开门。“出去。”
箫迟额上筋脉毕现,磨了磨牙,站直起来,在老爷子走下楼梯前,闪身出了门。
乔暮把门关上,轻轻拍了下胸口,把灯打开,“爷爷,你起这么早?”
“你干嘛去,这个时候才回。”老爷子停在楼梯口,略显不悦的语气。
“有点事,之前来仁济堂做针灸的一位患者死了,警方要了解情况。”乔暮半真半假的解释。“已经没事了。”
老爷子听她这么说,也不多问,摆摆手让她上楼休息。
乔暮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入户门,听到脚步声离开的声音,眼底浮起淡笑。
洗完澡天已经大亮,乔暮也不睡了,看了一会医案,下楼吃过早餐随即去上班。
才不过早上七点半,门外除了她的车子,还多了一辆黑色宝马,车身崭新,后视镜上还系着红布条。
瞟了一眼,乔暮朝自己的车走过去。
“乔暮。”奥迪车门打开,李成安志得意满的下了车,含笑打招呼。“这么早去上班?”
“新车不错。”乔暮丢下一句,伸手拉开车门。
“等等。”李成安小跑几步,笑呵呵的上前。“中午一起吃饭?我去医院接你。”
“中午有个病人要出诊,上周预约的,没时间。”乔暮不耐烦坐进车里,关了车门发动车子倒车出去。
李成安这是买彩票中大奖了,还是干了什么见不光的事,前段时间还占用共享单车,转眼的功夫就买车,买的还不是入门级别。
想起昨天姜半夏做针灸跟她说的话,乔暮忍不住瞟了眼后视镜,眉头微皱。
一夜没睡,到了医院就开始忙,等她闲下来,拿出手机一看,箫迟又发了张自拍过来。
无聊。
连着忙了两天,新闻一点都没提过姜半夏身亡的消息,网络上也静悄悄的,好像没人看到箫迟他们出警一样。
事实上,那天晚上有人围观。
周三一早,乔暮正在病房给病人施针,同事忽然从办公室出来替她。“乔医生,有你的快递,你去接一下。”
乔暮应了声,扭头往外走。
她来中医院上班还没多久,谁会给她寄快递?去门外接了快递,发现没有贴单,眼皮跳了下,谢过送信的人转身回科室。
中午下班,乔暮回到车上把快递拆开,发现里边有封信,还有两张卡,抿着唇把信展开。
乔医生:很冒昧把麻烦带给你,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这个忙……
信是姜半夏让人送来的,拜托她帮忙照顾朋友的妹妹,告诉她卡里的余额,别的什么都没说。
把信看完,乔暮拿起手机给箫迟打过去,告诉他姜半夏托孤的事。
“你来一院,外科病房24-12病房。”箫迟的嗓音哑哑传过来。
乔暮怔了下,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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