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公主身

    苻澄一踏入平阳太守府便觉得莫名的压抑, 这里将士皆着黑缨铁甲, 宛若雕像似的肃立庭院之中,就像随时都有外敌入侵似的, 充满了警备的气息。     三人一同走入了大堂之中,慕容冲一挥大手,屏退了堂中将士, 吩咐堂外的丫鬟道:“去取盔甲来。”     苻澄一惊, “慕容大人,你这是……”     慕容冲嘴角噙着一丝看不透的冷意,“验明正身。”     “凤皇……”慕容湮瞧着四周并无多余闲人, 终于忍不住唤出了口。     慕容冲错愕地看了一眼慕容湮, 挥手示意她休要说话, 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在未验明正身之前, 休要多话!”     “你……”慕容湮的心狠狠一揪, 姐弟血脉相连,还要如何验?     不多时, 丫鬟捧着一副雪银色的雕纹铠甲走入了大堂,恭敬地跪地道:“大人, 铠甲在此。”     “这……这是我的……”苻澄大惊失色,话欲出口又硬生生地忍住,拿起了甲衣上的红缨头盔, 上面的鹤影依稀, 确实就是母妃曾经送她的——飞鹤甲!     慕容冲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你的什么?你若说不对这副铠甲名,我马上便砍了你们!”     苻澄将头盔抱在怀中,凛声道:“大胆慕容冲,你敢动我?”     慕容冲眉头一挑,“我要听这副铠甲名字,并不想听你在这里撒泼!”     慕容湮诧异地看着苻澄,再一次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谁?”     苻澄迟疑地看了慕容湮一眼,艰难地开口道:“此甲名飞鹤,其实……本宫是大秦公主,苻澄。”话音落下,苻澄的心狠狠地一阵刺痛,从此你我便是陌路了,是不是?     “苻……苻……”慕容湮一咬下唇,身子一阵颤抖,她竟是仇人之女,竟是那个恶魔之女!一想到这几日都与她朝夕相对,甚至曾经那么安心地依靠在她怀中,放声哭泣,慕容湮便觉得厌恶!     父亲占她清白之身,毁他亲弟之名,女儿乔装身边,闯入她的心房,他们大秦父女二人,究竟要向她慕容湮索要多少,才肯罢休?     眼眶尽湿,慕容湮颤抖着自嘲般地苦笑一声,指着苻澄道:“本宫终于明白了,为何你不能与皇上照面!你处心积虑靠近本宫,究竟为了什么?”     苻澄同样湿了眼眶,“我是公主不假,待你之心也不假,两件事怎能相提并论?”     “你够了!”慕容湮扬起手来,狠狠地打上了苻澄的脸颊,火辣辣的五指印瞬间在她脸颊上浮现。     苻澄咬牙强忍,泪水静静滑落,千言万语只能说一句话,“骗你,是逼不得已……”     慕容冲挑了挑眉,反倒是坐在一旁,似是看戏似的瞥看眼前的两人,冷冷地发出一声嘲笑之声。     “好一个逼不得已!”慕容湮咬牙,恨声道,“公主殿下,您究竟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想要……”苻澄黯然侧过了脸去,心已痛到极致,对着慕容冲道,“慕容大人,本宫身上有伤,需要及时换药,还请慕容大人为本宫打点一二。”与其在此再惹她痛心,不如暂且先避一避,或许,苻澄侥幸地期盼,她与她还有做朋友的一日。     慕容冲冷冷一笑,“既然是公主殿下吩咐,下官自然遵从,来人,请大夫,准备上房,让公主殿下休息。”     “多谢慕容大人。”苻澄对着慕容冲微微福身,便要往后院走去。     “慢!”慕容冲忽地拦住了苻澄,笑得阴沉。     苻澄凛眉道:“慕容大人,既然本宫已亮出身份,莫非你想以下犯上?”     慕容冲阴冷地笑笑,道:“澄公主您多虑了,下官怎敢以下犯上?只不过清夫人送这副铠甲来的同时,也给殿下您带了一封信。”说着,慕容冲从怀中将信拿出,交到了苻澄手中,示意丫鬟将铠甲一并端给苻澄。     苻澄接过信来,“本宫现在只想休息。”说完,回头再看了一眼慕容湮,只觉得心凉如冰,她与她不止是陌路,如今还是仇人了吧?     一念及此,苻澄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径直朝着后院走去。     慕容湮听着苻澄的脚步声走远,无力地苦笑一声,坐倒在一旁椅子上,他们大秦皇室究竟还想索要什么?     “来人!”慕容冲看了一眼慕容湮瑟索的身子,往前走了一步,却又止住了步子,别过了脸去,“速速准备上好厢房,让贤妃娘娘休息。”     “诺!”大堂外的丫鬟点头福身,退了下去。     慕容冲再看了一眼慕容湮,大步朝着太守府外走去。     “凤皇!”慕容湮忍不住再次一唤,颤抖凄凉的声音让慕容冲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你明明知道我是姐姐,为何对我如此冰冷,可知道这个世间,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慕容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声道:“清河姐姐,我想你,真的想你……”热泪从那双寒冽的眸子中涌了出来,“只是……每次想起你,我会想到另外一个梦魇!那个人,压在我身上,无情的征伐!我是堂堂大燕皇子,怎可……怎可受如此的罪?”抬起泪眼,慕容冲望着太守府外,咬牙道,“对不起……清河姐姐……我忘不了我们三人同榻的一切!”     慕容冲说完,便发疯似的朝着太守府外奔去,“来人,备马!”     慕容湮哽咽难语,眼泪滑落脸颊,想了千千次与弟弟重逢,却没想到,即使重逢,也不是从前那般温暖。     彼此身上的耻辱记忆,就像是一把刀子,想要忘记,可只要看见彼此,便难以忘记!     “希律律——”     “驾!”慕容冲翻身上马,狠狠一抽马儿,那黑马不得不奋蹄疾驰,消失在了太守府门前长街的尽头。     这一刻,慕容湮终于有些懂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弟弟的心有多苦,他发泄就越疯狂,他又多厌恶自己,就有多厌恶她慕容湮。     一切不可重来……     罪魁祸首,永远都只是他——大秦皇帝,苻坚!     充满仇恨的双眸合上,慕容湮任由泪水滑落脸颊,闯入脑海的是苻澄那张坦诚温暖的笑脸!     慕容湮惊然睁眼,猛烈地摇头,“滚开!滚开!”     “娘……娘?”准备好上房的丫鬟害怕地围在慕容湮身边,不知道此刻的慕容湮究竟怎么了?     慕容湮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不是苻澄,而是丫鬟,急忙让自己略微镇静下来,沉默片刻之后,方才道:“本宫要沐浴……”     “诺。”一名丫鬟领命退下去准备。     “请贤妃娘娘移驾休息。”另外几名丫鬟想要上前扶慕容湮起身,一一都被慕容湮拂开。     “你们不要碰本宫!”慕容湮冷冷起身,拂袖道,“都下去!”     “诺!”     丫鬟们素来见惯了太守慕容冲的暴戾,没想到贤妃慕容湮也是个心情阴晴不定的女子,各自心中嘀咕了几句,颤颤地退了下去。     慕容湮坐倒椅子之上,凄凉地一笑,摇头道:“原来……只有我一个人了……”     灯影昏黄,子夜,太守府一片死寂。     苻澄换了药,换了身干净衣裳,待心情微微平静了一些,这才打开了清夫人的那封信。     “一切随慕容冲做。”     简单的七个字,让苻澄心里不安起来。     不知道母妃为何会与慕容冲有干系,更不知道母妃怎会用飞鹤甲作为信物确定自己身份,一切的一切宛若一团迷雾,看不透,也想不通。     苻澄长长地一叹,望着一旁的飞鹤甲,一想起今日慕容湮问的那一句——公主殿下,您究竟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呢?     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娘娘,你究竟把我想成怎样的人了?”苻澄抬手抚上颊上火辣辣的印记,这是她第二次打她,这一次的恨,足以让苻澄害怕。     与你,终究是连朋友都不是了,是不是?     苻澄不觉眸子湿润了起来,起身摇了摇头,觉得在这房中憋得难受,于是开门走出了房,一路沿着太守府后院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     “希律律——”     马儿的一声嘶鸣从后院马厩附近响起,苻澄想到今日慕容冲纵马驰街的一幕,心想若是可以骑马出去城外透透气,或许心头的郁闷会少上一些。     苻澄寻声走了过去,只见那匹黑马似是来了性子似的一直在马厩中惊刨蹄子,一旁的小厮奈何不住,即使抽上了好几鞭子,也压不住那黑马的烈性。     “它……怎么了?”苻澄走到马厩前,瞧见黑马的白沫中隐隐有血色,猜想必是今日奔跑伤了身子。     小厮对着苻澄一拜道:“公主殿下,这马儿今日不知怎的,自从回来之后,便一直也静不下来,若是惊扰了太守大人休息,必然逃不了一死。”     “怎的?慕容冲他杀了不少马儿?”苻澄随口一问。     小厮眼中掠过一丝惊惧,“回殿下,您可别提屠马之事,那场景,可当真骇人啊!”     苻澄叹了一声,这慕容冲一心想发泄,杀马儿不过是种手段,只是可惜了马儿。想到这里,苻澄走到了马厩边,抓起了一把稻草,对着黑马晃了晃,“活着,本就不容易,既然逃不过一死,何不好生吃饱,好生休息,能活一时,是一时呢?”     “殿下小心些,这马儿性子最烈,可伤了不少人了。”小厮慌乱地劝说苻澄,又不敢伸手肆意拉苻澄后退。     苻澄对着马儿凛声道:“本宫想喂它,是本宫的事,即使伤了,也是本宫的事,与你们无关,下去吧。”     “哈哈哈,澄公主果然不凡,这番话说下来,倒是让下官佩服得紧啊!”慕容冲的声音忽地响起,只见他一袭黑袍在身,手提酒壶,一摇一晃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     终于开始把身份说开了,这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一旦出现了,便有痛楚了。     好嘛,其实我还没开虐,所以,大家别怕哈。     喜欢拂弦十三曲(gl)请大家收藏:拂弦十三曲(gl)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