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重重雾

    苻澄满脸愁色地回到了太医院,刚走入偏殿,许七顾便急忙迎了上来,将房门一关,这才焦急地问道:“殿下,送药迟迟才归,莫非遇到了什么?”     苻澄叹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望着许七顾,道:“许大人,慕容湮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许七顾一愣,不知道如何接苻澄的话,“殿下?”     苻澄摇了摇头,将身上的暖衣解了下来,手指摩挲在上面,不禁笑了笑,“这衣裳,我绝对不会让它再沾上一点尘灰。”     “这暖衣……”许七顾不由得满脸惊色,“难道是贤妃娘娘又送了你一件?”     “不仅如此……”苻澄双臂将暖衣抱在怀中,笑道,“许大人,我今日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     许七顾脸色一沉,“怎么说?”     “今日一时不慎中了淑妃之计,险些被她给杀了。”苻澄说得淡然,倒是让许七顾的心悬了起来,“今日若不是慕容湮,只怕我非得亮出身份不可。”     “殿下惊动了淑妃娘娘?”许七顾惊瞪双眼,“殿下啊,你怎的如此莽撞啊?”     苻澄定定看着许七顾,“我也不想去招惹她,今日是她来招惹我。”话音一顿,苻澄往房中扫了一眼,“难道没有内侍送装药碗的木盒子回来?”     许七顾又是一愣,“哪里有什么木盒子?”     苻澄蹙眉沉吟了片刻,“看来淑妃今日走的不止一步棋,除了想要我的命之外,还想从药碗上残留的药汁中找点什么出来。”     许七顾听得心惊胆战的,“殿下啊,你说这些可把下官给弄糊涂了!”     苻澄云淡风轻地笑道:“许大人,淑妃可比你糊涂多了,她竟然以为我是慕容湮的面首,以为杀了我,便可以挫一挫慕容湮的锐气。”想到方才张灵素在慕容湮面前的难看脸色,苻澄觉得有些快然,“既然她如此想,刚好慕容湮又出面保了我,我不妨顺水推舟地与慕容湮走近一些,谅他也不敢明着来要我的命。”     许七顾叹声道:“慕容湮绝对不是善类,殿下,有时候‘眼见非为实,耳听非为虚。’”     “不是善类?”苻澄重复了一次许七顾的话,目光望向了窗外的细雨,喃喃道,“在这宫中,哪怕只是普通宫娥,经过了十年,哪一个能说‘吾还若初’?”     许七顾满眼忧色地看着苻澄的侧脸,“殿下莫要忘记了进宫是为了什么?”     苻澄的眸光变得有些迷离,“为母妃,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说完,苻澄回过了头来,正色看着许七顾,“只是,这局棋既然是你跟母妃布下的,我相信你会不惜一切地保母妃平安,是也不是?”     苻澄的声音没有一丝威慑之意,许七顾却听得分明,拱手一拜,道:“下官遵命,定然早日将夫人接出天牢。”     苻澄笑得有些僵硬,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这样不懂母妃,甚至觉得母妃有些陌生。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局?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苻澄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得莫名地心悸,或许从自己识字开始,母妃清夫人便开始布这个局——     公主们在学女红,苻澄在学兵法。公主们在花间扑蝶,苻澄躲在冷宫小院中向侍卫学拳脚功夫。公主们兴高采烈地围绕在父皇身边炫耀舞姿,苻澄只能听母妃的话,远远躲在一边,不惹苻坚注意。     “母妃啊母妃,你究竟想我做怎样的女子呢?”苻澄满心迷惑,一切也只能等母妃出牢后,才能问得清楚。     “咚咚!”     敲门声将失神的苻澄拉回了现实,许七顾比了个磨墨的样子,示意苻澄到书案边磨墨。苻澄点头走到书案边,放下了怀中的暖衣,背过身子磨起了墨来。     许七顾将门打开,瞧见红鸾捧着盒子笑盈盈地朝着许七顾福身道:“许大人好,奴婢是承恩殿的小宫娥红鸾,奉淑妃娘娘之令,送一盒‘丹心糕’给小桐子。”说着,红鸾目光落在了苻澄的背影上,故意提高了声音,“娘娘说,只要小桐子一直在太医院用心做事,日后还有赏赐。”     许七顾听出了红鸾的话中话,急忙接过了盒子,朝着苻澄喊道:“小桐子,还不快过来谢恩?”     苻澄急忙点头,快步走了过来,对着红鸾拱手拜道:“谢淑妃娘娘赏赐。”     红鸾瞧了一眼苻澄,“这‘丹心糕’要趁新鲜吃,可要多嚼上几口,不然品不出其中的滋味。”     “诺。”苻澄应了一声。     红鸾对着许七顾再次福身,“许大人,娘娘还等着奴婢回去伺候,就此拜别。”     “姑娘客气了。”许七顾应了一句,目送红鸾走远,将糕点盒子往桌上一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苻澄将门关好,皱紧了眉头,“奇怪,真是奇怪……”     许七顾将盒子打开,目光落上了上面的一点朱红色,“这血光……看来是盯上殿下了。”     苻澄深吸了一口气,道:“前一刻还想要我的命,此刻却送糕点提醒我要担心,还嘱咐我留在太医院,真是不知道淑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许七顾沉声道:“自古没有永远之敌,也没有永远之友,她既然主动示好,必然有所图谋,下官猜想她必然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苻澄实在是不想再去思忖当中的谜团,索性径直走向书案边,抱起了那件暖衣,这个时候,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该去做。     “许大人,我想一会儿再送一碗药给慕容湮。”     许七顾一惊,“殿下,莫说这个时候你不宜再在宫中行走,就算是非得送药也得缓上一缓。贤妃娘娘身子本就虚,一般补血养气之药还不能下得太重,否则,非但身子调理不好,还会适得其反,身子反倒会越来越虚弱。”     “药吃多了是不好,若是不吃,就更不好。”苻澄一想到今日慕容湮倒药的动作,心就有些微痛,“今日我偏要让她把药给吃下去。”     “她竟然没有吃药?”     “嗯。”苻澄点头,就从此刻开始,守着你慕容湮,直到你身子康复,权当是还你今日之恩。     “这女子对自己可真狠……”许七顾啧啧摇头,“怪不得宫中总是传言她慕容湮做事心狠手辣,对自己已无情,又怎会对别人有情呢?”     对自己无情,又怎会对别人有情……     苻澄若有所思地想着许七顾说的话,或许在她心里,唯一在乎的是弟弟慕容冲吧?     没来由地有些失落,苻澄的手指在暖衣上摩挲,再一次失了神。     等许七顾重新熬好了药,下了一日的秋雨终于停了。     残月在空,几缕乌云缠绕月畔,深宫还是如往日一样地寂静。     苻澄穿着暖衣,一手抱着装有药碗的木盒,一手提着灯笼,走在去栖凰宫的宫道上。偶尔有惊鸟飞过,在冷夜之中发出一声惊鸣,飞到宫墙的另外一边去,无声飞远。     走近栖凰宫,熟悉的琵琶声断断续续地轻响。     苻澄知道,那肯定又是慕容湮在轻拂琵琶弦,奏着那首曾经的《凤求凰》。苻澄忽然想知道,过去的慕容湮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她心中这首《凤求凰》,又是谁曾经奏给她的曲子?她心中那个英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儿郎?     苻澄踏入了栖凰宫,脚下的落叶因为落了雨的缘故,不再有沙沙声,苻澄怕提前惊扰了慕容湮,故意放缓了脚步,也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走近栖凰宫正殿。     送药次数多了,栖凰宫中人瞧见了苻澄,也没有多做盘问,况且一般慕容湮拨弦之时,身为奴才奴婢是万万不能打扰的。     候在门外的檀香远远对着苻澄招了招手,示意她轻声走过来。     苻澄点点头,将手中灯笼交给了一边的内侍,双手抱着盒子走了过来,忍不住朝里面那个失神拨弦的女子瞧了一眼。     一如既往的水蓝色轻袍穿在身上,鬟髻上不是往日的金钿玉簪,换了两束淡青色的流苏,将她脸上的凄清之色衬得更浓三分。     苻澄不瞧还好,瞧她这一眼,心里不由得升起一抹怜惜来,今时今日,该怎样劝说你服药呢?     断断续续拂弦的手指忽然一按琵琶弦,慕容湮抬眼朝着苻澄望了过来,带着那丝凄清,对着苻澄招了招手,淡淡笑道:“小桐子,你过来。”     “诺。”苻澄抱着木盒子踏入了宫中,将木盒子往桌上一放,打开了盒子,双手捧出了里面的药碗,还没来得及说话,慕容湮已开了口。     “檀香,你们先退下吧。”     苻澄双手捧着药碗,惊然看着正殿宫门被檀香关好,听着外面的内侍与宫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娘娘?”     慕容湮蹙眉道:“药,本宫一会儿会喝,你来,听本宫弹奏一曲。”     “不可!”苻澄忍不住摇头道,“这药万万不可再不喝了,否则,娘娘身子是万万好不起来的。”     “残花败柳之身,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分别?”慕容湮淡淡说着,抱正了怀中的琵琶,“小桐子,来,坐这边。”眼角轻轻一扫坐榻边的红木小凳,示意苻澄坐下。     ※※※※※※※※※※※※※※※※※※※※     更文~写了一轮心计,还是要发展下的,不然慢热太厉害了,哇咔咔~     喜欢拂弦十三曲(gl)请大家收藏:拂弦十三曲(gl)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