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楚妧跑回房里, 将小泥偶摆到了自己桌上。     从祁湛那拿回来的首饰她没有放回梳妆盒,而是与祁湛一样,收到了临近的抽屉里。     刘嬷嬷从一旁走过来,抽屉还半开着, 里面的首饰她瞧着眼熟,可一时也想不起楚妧什么时候戴过,想着楚妧是与祁湛一同回来的,又见楚妧望着珠簪发呆的样子, 便笑着问了一句:“这簪子真好看,世子送的吧?”     楚妧回过神来, 轻轻地“哼”了一声, 将抽屉合上, 道:“不是, 是我从他那拿的。”     刘嬷嬷一愣。     从世子那拿的是什么意思?     那不就是世子送的吗?     不然世子怎么会让她拿?     可是瞧着楚妧的样子,似乎是不大高兴呢。     刘嬷嬷便也不再提这事, 低声道:“天色不早了,让老奴伺候世子妃洗漱吧。”     楚妧点了点头, 刚要起身, 眼睛扫过房门,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吩咐道:“把门栓合上。”     刘嬷嬷一愣, 似是没听清楚妧说的话:“什么?”     “把门栓合上。”     楚妧又吩咐了一遍。     刘嬷嬷神色有些为难。     把门栓合上, 世子不就进不来了吗?     这是要分房睡?     这俩不会又吵架了吧?     刘嬷嬷心里转了七八个念头, 半弯着腰, 正要劝楚妧两句,可一转头却看到了楚妧气鼓鼓的脸,那目光也冷冰冰的,和祁湛的有几分相像,乍一看还有些吓人。     刘嬷嬷打了个激灵,心里想着,合上就合上呗,等晚上世子来了,她再偷偷打开就是。     夫妻之间,又哪有过不去的坎?     这般想着,刘嬷嬷就从里面合上了门栓,扶着楚妧去洗漱了。     *     暖橘色的烛光从窗子里透了出来,落在院内那一小堆积雪上。     那雪堆虽然没有融化,可经了一夜的风,又落了不少积雪,原本的小兔子和团鱼已经被那积雪掩盖,瞧不清本来的样貌了,只能隐约看出个轮廓,和中间那枚亮莹莹的宝石。     祁湛的脚步在雪堆旁停住,微微蹲下身去,伸出手将上面的积雪拂去,目光停留在那龟壳上面的牡丹花纹上。     他脑中回忆着那天楚妧画龟壳的样子,用手指在那牡丹花纹上描了描。     那花纹便愈发清晰起来。     祁湛以前以为楚妧不会画画,可是他现在忽然对自己的看法产生了怀疑。     叶脉的线条平缓顺滑一气呵成,花头的结构虚实分明顿挫有度,牡丹的形状和姿态都把握的很准。     牡丹并不是一种好画的花卉,比起草兰山茶之类的要复杂许多,一般人要画花只画五个花瓣便算了,可她却画了这么复杂的一个花头,又在当时那种情形下,说是信手拈来也不为过。     笔都拿不好的人,如何能画出这种神形兼备的牡丹来?     还有她刚才提醒他的话,总让他觉得,她似乎有很多秘密,她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一样。     祁湛目光闪烁一下,缓缓站起身子,走到楚妧门前,轻轻推了把门。     门只露出了一条细缝,随即便推不动了。     屋里似有水声,像是在沐浴。     祁湛顺着那门缝看到了里面横隔着的门栓,脑海中似乎浮现起了楚妧让刘嬷嬷关门的样子。     气呼呼的,连两腮都鼓了起来,像一只诱人啃咬的蜜桃。     祁湛唇角浮出扬起一抹浅笑,缓缓收回了手,思索了半晌,缓步离开了院子。     *     沐浴过后,楚妧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让刘嬷嬷备了纸墨,打算写一封家书回去。     往常的家书都是祁湛写的,所以这次她一提笔就犯起了难。     就她这字迹,要是把信寄回去,还不得露馅?     想到这里,楚妧握着毛笔的手忽然顿住了,饱沾浓墨的笔尖顿时在纸上晕开一道深深的墨痕。     露馅!     她刚才光顾着生气了,竟然没想过与祁湛说的那些话会不会露馅!     府里从没有人与她说过佟兰的事,可她刚才不但与祁湛说了佟兰的事,还对佟兰的死因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祁湛心思细腻,不可能不会多想。     而且他到现在都没有来找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什么了?     楚妧眼睫一颤,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她知道了佟兰的死因,祁湛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再进一步,如果祁湛知道了她的身份,会不会把她当成什么妖魔鬼怪?     楚妧咬住笔尖,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刘嬷嬷看到看着楚妧忧心忡忡的样子,微微皱眉,担心楚妧写家书回去给楚衡告状,便又多问了一句:“世子妃,您的家书想写些什么?”     写、写些什么?     马上年关了,楚妧原本打算写一些新年问候之类的。     楚妧知道,就算她不写,祁湛也会写,但她刚才生着气,并不想让祁湛代劳。     不过到了现在,她却忽然有了让祁湛代劳的想法。     楚妧的眼睛亮了亮。     她要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祁湛。     *     祁湛靠在椅子上回忆着与楚妧从相识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他从前并没有留意过,可如今一回忆起来,那些不起眼的细节就被一一放大了起来。     比如说她身为一国公主,拿笔的姿势却和拿炭笔的平民百姓无二。     又比如说一开始明明是她主动要嫁给他的,可到后来却要主动退婚。     他当时只以为是自己吓到她,她才要退婚的,可是现在结合大靖皇宫那些关于楚妧性格的传言,和她对丁正文的态度来看,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祁湛微垂下眼,借着昏暗的烛火,刚提笔写下两个字,傅翌就走了进来。     他将手里的书信递给祁湛,恭敬道:“世子妃说年关要到了,她想写封家书寄回去,因为以前的家书都是世子代笔的,她若是贸然提笔,恐惹皇上忧心,所以,她这次也想请世子帮忙抄写一份。”     祁湛挑眉问:“她让你来的?”     傅翌道:“是。”     以楚妧的性子,生着气的时候,是不会与他说话的。     可是现在却主动让傅翌来找他,分明是示弱的表现。     莫不是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祁湛面色不变,缓缓将信封打开,意料之中的,刘嬷嬷的字迹。     歪歪扭扭的,很是难看。     宁肯让刘嬷嬷写也不肯自己写,还真是警惕。     祁湛微微敛眸,瞧到那信的内容时,原本平静无波的唇角忽然扬了一下。     这信里洋洋洒洒的,写的全是骂丁正文的话。     什么恬不知耻几番骚扰她,惹的夫君不快;什么口无遮拦几次阴阳怪气,破坏他们夫妻感情之类的,洋洋洒洒,写了足足有七八百字。     末了还不忘总结几句,他们夫妻伉俪情深鸾凤和鸣,根本不是丁正文那种跳脚小丑可以破坏的,可每每想起丁正文那阴暗的想法,她心里就气的厉害,希望皇兄好好处置了丁正文,让大臣们都知道,破坏他们感情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信的最后,又把祁湛夸了一番,只是说的事儿却颇有深意。     比如中秋之夜,两人一同在船上赏月。     又比如回程途中,祁湛在山林里打了只紫貂,让刘嬷嬷给她缝了个小兜帽……     说的全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可每一件事都充满了画面感,就像是确确实实存在过似的。     祁湛唇角弧度扩大,似乎明白了什么。     与其说这信是写给楚衡的,倒不如说是写给他的。     她怕他察觉到什么,特地借丁正文的事来试探他,末了又含沙射影的用佟兰的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傅翌看着祁湛怔怔出神的样子,想起楚妧先前含泪交待他的话,忽然小声问了一句:“世子可要、可要将信抄写一份?”     “嗯,备纸来罢。”     傅翌又点了盏灯,看着祁湛写完了信,才将信纸放到信封里收好,弯腰准备退出去。     可他还没跨出门槛,祁湛的眼睛就望了过来,语声淡淡地问:“不用蜜蜡把信封好么?”     傅翌指尖一颤,手里的信封险些掉了下去,心虚的说了句:“属下、属下忘了,属下这就去封……”     “就在这封。”祁湛抿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封好了就先把信送出去,然后再去忙别的,记住了?”     傅翌的嗓音有些发颤:“记、记住了。”     祁湛淡淡一笑,将茶碗放到了桌上,起身进了里屋。     傅翌不敢再有别的动作,老老实实的按照祁湛的吩咐,将信封好,送给门口的小厮,这才回到了楚妧院里。     楚妧正站在门口张望着,一见傅翌过来,忙披着外衣迎了出去,问道:“世子可将信抄了一份?”     傅翌道:“抄了。”     楚妧有些紧张的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或者……露出什么疑惑或者探究的眼神之类的?”     傅翌回想了一下祁湛刚才看信的样子,低声道:“旁的倒是没说,也没露出什么探究的眼神,就是……就是笑了一下。”     笑了一下?     楚妧闻言松了口气。     他笑了,就表明他被表面信息迷惑住了,就表明他想的还是今天宴席上的事,所以他看到自己大骂丁正文他才会开心,才会笑。     而自己在信的末尾又提醒了他给佟兰送东西的事,也在暗示着他,是慧嫔向自己提起佟兰的,不是自己未卜先知的。     现在他的注意力肯定全被佟兰和丁正文吸引了,根本没有功夫再去怀疑自己的身份了,而他抄信,就是他向自己妥协的表现。     楚妧心中窃喜,对傅翌伸出了一只手来。     “世子抄的信呢?”     傅翌表情一僵,微微低下了头:“已经寄出去了。”     楚妧僵立在当场。     寄出去了?     怎么会寄出去了?!     那封信本就是楚妧故意写给祁湛看的,她觉得以祁湛的心智,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封信寄出去的。     可他现在居然把信寄出去了?     不会原原本本的抄了一份寄出去了吧?!     楚妧的心脏跳了跳,抬眸看着傅翌,小声问道:“世子……世子是照着我那封信抄写的吗?”     傅翌的声音更轻了:“好像是的……”     楚妧缓缓闭上了眼睛,想起信里那尴尬而煽情的句子,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喜欢媚色可餐(穿书)请大家收藏:媚色可餐(穿书)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