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肉

    云南。     辛清穿着一件黑色风衣, 里边是件讲究的衬衫, 领带工整,袖口处透着清淡的香气, 手上套了黑色手套,一只小皮箱搁在他脚底下。     他抬头看去。     一所普通的民居,墙体老旧, 爬满了干枯的爬山虎藤, 没有电梯,楼道口的垃圾箱刚被收拾好,破旧但整洁。     辛清提着箱子, 一路上了顶层。     他抬手, 敲了三下602的房门, 响声干脆,里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辛清深吸一口气, 又敲了三下。     半晌后门锁咔哒一声自己开了。辛清推开门, 提着箱子想往里走,玄关处却是毛绒绒的长毛地毯, 他低头看了一眼,冷声道:“不欢迎我么?”     没人说话。     辛清自顾自的脱了鞋, 踩在了地毯上。     屋子里的装修很是暖和,红木实心的矮桌,上面搁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旁边还有褐色的茶包跟果盘, 浅灰色的沙发柔然而干燥, 上面半躺着一个懒散的青年,手中抓着一本故事会,身上盖着一条长毛毯子,穿着白袜子的脚从毯子下露了出来,不怎么在意的踩在地上。     “关门。”云姜说:“厨房里有新鲜的肉,去炒一炒。我饿了。”     他长发束在身后,边说边坐的直了些,毯子滑落,露出了身上柔软的毛衣,质地温软,衬着他精致的锁骨跟白皙的肌肤,像是个被豢养了多年的病弱美人。     辛清哐当一声把黑箱子放在了门口鞋柜上,冷声说:“不。”     云姜懒道:“不就不,这么凶做什么?你吓到我了。”     辛清在门口站得笔直,说:“给我桌椅,我要批作业。”     云姜一指桌子,说:“这就是。”     “我说的是正常的工作桌椅。”     云姜扫他一眼,说:“这就是。”     “这不是!”辛清终于怒了:“你以为人人都是陆尧么?!做事儿别太过分!”     他抓着箱子,几步冲到桌子旁边,刷拉一声把箱子抖开,里边是统一的xx大学作业纸,一厚沓,字迹不一,漂亮的少之又少,鬼画符占了大多数。     “我工作还没做完!”辛清愤怒道:“也没陪老九吃几顿饭!上边就通知我说陆尧失踪了!让我来找你要人!”桌子被他拍的震天响:“你能不能别这样?陆尧是六组组长!不是什么失踪了也无所谓的阿猫阿狗!他没有回到邺城,上边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在几天前,一个紧急通知传遍了国安上下。     六组组长携带蟾蜍跟蛇,失踪了。     其实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吃瓜看戏,陆尧凶名远扬,出事儿的几率太小。领导却立刻警惕了起来,或许是搜刮民脂民膏多年的奸诈本能,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陆尧要造反了。     领导太有自知之明了,虽然说大家心里都清楚陆尧不是真造反——毕竟他多次进京汇报,多次直面领导,伸伸手就能扭断他的脖子——但是领导还是放不下心来,当即就派了人去查询陆尧的下落,报告的人出去三分钟,回来报告,桌子上一排文件,说:“是七组长干的。”     云姜光明磊落,懒散成性,只制定了简单的计划,把路线一划,具体的行动都是威胁国安各个部门去干的。     领导沉思道:“云姜绑他干什么?”     “别着急啊。”老九劝他,“可能就是七组长太寂寞了,想找陆尧喝杯酒呢。”     领导:“……会不会是想合谋造反?”     “云南那边景色多好看,山清水秀的,听说云姜住在梅里雪山那边……”     “云南?梅里雪山?”领导恍然又震惊道:“易守难攻!——现在留在北京的组长还有谁?”     还有两个。     九组跟四组。     老九上了黑名单,现在被各方虎视眈眈的盯着,稍有动作就得被人请去喝茶,东北林业局那边的人很明显不想把这事儿揭过去,正瞅准了空子准备再收拾他,他是万万不能轻举妄动的。     剩下的就只有四组组长了。     辛清被紧急派遣来了云南。     他匆匆收拾了学生作业,带好钱包身份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落地,直接打车来了云姜家。     辛清冷静了一下,盘腿坐下来,说:“把陆尧交出来。”     桌子上摆着两只玻璃杯,一杯在云姜面前,他伸手取过另一只,问:“这个是谁的?”     “陆尧的。”云姜懒洋洋的说:“你用吧,他不介意跟人共用杯子。”     辛清拿着杯子去冲洗了一下,然后给自己添了一杯茶。茶叶上下起伏,云姜看了一会儿,说:“陆尧现在没在我这里。”     “现在?”辛清问:“过会儿就在了?”     云姜斯条慢理的剥开一只橘子,说:“过会儿就在了。”     辛清狐疑的看着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温暖却冷凝,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慢慢流淌。云姜剥完皮,又慢慢撕着橘子上的白色橘络,半晌后他终于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皱眉说:“太酸了。”     然后顺手把剩下的放在了果盘中。     “娇气。”辛清冷笑道:“剩下的给谁吃?”     “陆尧。”     “也亏他能忍得了你。”辛清看他不顺眼,明里暗里都是刺:“我都是把甜的留给老九的。”     云姜已经开始剥另一只了,“橘子,”他把那只剥了一半的橘子往辛清面前一晃,说:“陆尧喜欢吃酸的。”     辛清噎了一下,恼羞成怒道:“陆尧到底什么时候来?”     云姜躺了回去,乌黑的长发垂落在沙发上,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他闭上眼睛,侧脸是极其秀美的弧度,鼻梁高挺,眉眼汉化的并不明显,要更深邃,一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被橘子顶起来了一小块。     “五点。”     他给了这么一个准确的数字。     此时是中午十二点。     辛清屈尊降贵,在那张矮小的红木桌子上批了一下午作业。     他工作状态非常认真,几乎全身心扑在了那些鬼画符上,眉头皱得能把那群不成器的学生活活淹死在里头。红笔被他折断了几根,统统扔进了垃圾桶中。     随着咔嚓一声响,最后一根红笔也断了。     辛清压着冲回去怒斩学生狗头的冲动,把作业整理好,准备出去买根红笔,一抬头却看见云姜坐在沙发上,抬头盯着他身后。     辛清跟着转过头,发现他背后的墙上有块表,时针秒针恪尽职守,在下一刻,过了五点。     陆尧没来。     “这是怎么……”     他话音未落,云姜已经冷着脸站了起来。毛衣袖口遮住他的虎口,露出白玉一般的手指,他拖沓着毛绒绒的拖鞋往前走,脚踝上带着几根颜色浅淡、脆弱的青筋,步伐也不稳,像是踩在棉花上。     然而辛清看着他紧绷的下颌,一句话都没说。     云姜去了卧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套衣服,辛清以为他要出去找人了,没想到他转身进了厨房,找了个干净的塑料袋,装了一袋子新鲜蔬菜跟切好的肉。     “看个门。”云姜说:“卧室厨房客厅都可以进,但是不要去另外一套屋子里。”     辛清似懂非懂,在云姜离开之后,他进了卧室,才明白云姜所说的‘另一套房子’是什么意思。     普通居民楼一层一般有两套房子,中间是楼道跟承重墙,隔音效果很差,大声咳嗽都能听见。云姜卧室靠内,白色的墙壁上被打通了,格外装了一道门,通往对面的601。     门上挂了一把铁锁,辛清好奇的碰了一下,那锁头却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动,然后一道裂缝出现在中间,缓缓地向着两边延伸。     它裂开了。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空气却骤然紧绷,辛清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胸腔中剧烈的跳动声,他抬起僵硬的指尖,缓缓推开了那扇门。     里边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清。就在这时候,他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嗡’的震动起来,辛清连忙掏出来,上面的名字让他的心跳更加急速,甚至有一种只要他再紧张一点,它就会彻底撕裂血肉跟骨头,从胸腔中跳出来的感觉。     云姜。     他按下了接听键,云姜不紧不慢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听说过一个故事么?”     “——蓝胡子。”辛清说:“你有病?”     著名的童话,蓝胡子。     很久很久之前,有个样貌奇特的贵族,他叫蓝胡子,所有嫁给他的女人,最终都下落不明,周围的人害怕而畏惧,再也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后来他说服了一户人家的女儿,终于让她同意了他的求婚。     不久之后蓝胡子远行,临走前嘱咐他的妻子,告诉她,你可以打开这里的任何一个房间,除了最小的那个。妻子发誓保证,说,我绝对不会。     然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最终还是打开了那扇门。     门后是一排铁钩,铁钩上挂着女人□□的尸体,她们披头散发,纤细的手臂垂落下来,曾经如同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干瘪凹陷——     辛清说:“你是故意的。”     他抬头看去,手在墙壁上摸索。片刻后他终于找到了开关,灯光亮了起来,将这间房子中的一切展现在他面前。     里边的东西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辛清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喃喃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那边居然还没有把电话扣上,云姜漫不经心的问:“嗯?”     “你疯了。”这里只有他自己,辛清却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沙哑道:“你以为领导凭什么对你另眼相看?你明知道上边在调查你的事情,还敢在自己家里放这种东西?”     他呼吸越发沉重,最后甚至开始口不择言:“怪不得你要五毒,怪不得你能活这么久……老九还以为你去请连家的人画了皮……原来是这样……”     “嘘,贼船你已经上了,麻烦帮我看管好这间房子吧。”云姜笑道:“现在我要去找陆尧了……”     “陆尧知道么?”辛清问:“陆尧知道你在干什么么?!”     他言辞激烈,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云姜却恍若未闻,声音中带着笑意。     “——他不知道。”     ·     另一边。     陆尧沉默着把棺材盖推了回去。     棺木交错,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他抬头看去,远处无数棺材交错纵横,广袤的天空犹如一块灰色的、庞然的幕布,将这里笼罩了起来。     晏轻站在他身后,对棺材中的异样浑然不觉。     他对除了陆尧以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如果这时候陆尧愿意回头看看,他会忽然想起很早之前的一个片段来。那时候晏轻刚刚抵达邺城,他们在公交车上被一个小混混纠缠,因为他随口的一句‘砍他’,晏轻就真的动了手。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看似变化极大,懂得了人情世故,实际上并没有。     他只是学会了掩饰跟隐藏。     陆尧揉揉发麻的小腿,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不看了么?”     “不了。”陆尧说:“世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事事都管我还活不活了?”     晏轻乖乖的嗯了一声,把手递给他。     陆尧笑道:“还要我牵着你么?”     晏轻点头。     陆尧笑着抓住他的爪子,两个人调头往回走,爬上山坡的时候陆尧扭头看了一眼,风从他耳边吹过,呜呜咽咽仿佛有人在低声哽咽,陆尧压下眉角的疑惑,跟晏轻下了山坡。     最近的出路就是村子头那里,顺着走就能找到铁轨,陆尧其实还想跟符虞告别,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用了。     符虞挎着一个篮子,笑着站在那里。     胶鞋换成了布鞋,是跟陆尧脚上那双一样的千层底。她针线活极好,鞋底又厚又结实,密密麻麻的缝了很多针。     “陆大哥。”她笑意吟吟的问:“你们要去哪里呀?”     ※※※※※※※※※※※※※※※※※※※※     云姜:陆尧还没来     陆尧:因为火车翻……     晏轻:因为我折腾(重音)的太厉害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记得了!     四组组长辛清,之前出场过一次_(:3」∠)_     那个,就问一下嗷,最近这几天空闲比较多,可以多写一点,但是时间要延迟,所以现在要么九点更三千,要么十一点更五千或者六千……你们要哪个呀?     喜欢全小区只有我一个人类请大家收藏:全小区只有我一个人类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