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秦钧漠然点头, 之后抬头看着悬崖, 似乎在思考从怎么上去更快一点。
杜云彤走了过来。
周围的蜀兵们各司其职, 寻羽从怀中掏出带着钩锁的护手, 戴在手上。
每个暗卫都有这种护手, 利于攀爬, 勾在悬崖峭壁上, 不容易坠.落。
遮天蔽日的古树一颗颗倒下,原本照不进来的阳光洒在山底,杜云彤微抬着头, 白皙红润的肤色在阳光下极近透明。
踮起脚尖,杜云彤轻轻蹭了一下秦钧的薄唇。
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秦钧的表情, 只是依稀瞧到, 秦钧原本漠然的眼睛骤然轻眯,长长的睫毛似鸦翼一般漆黑, 阳光在他眼底跳跃, 最后又归于平静。
喉结滚动, 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盯着杜云彤的脸看了一会儿, 最终什么却也说不出来。
他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 突然被心上的姑娘亲吻,心有雷霆万钧,脸上却也是面无表情的, 只有眸光与嘴角间的细微动作, 方能看出他现在的心绪。
杜云彤笑眼弯弯,道:“早点回来。”
秦钧颔首,转身走到山脚前。
少女的唇极软,带着淡淡的花香,没由来得乱了人的心智。
秦钧不自然地用手背轻蹭了一下薄唇。
闭眼再睁开,秦钧眼底一片清明,微敛着眼睑,还似往日的漠然与漫不经心,薄薄的唇扯出一丝极淡极淡的弧度,像是春风拂过绿水,荡起了层层涟波,但又瞬间恢复平静。
杜云彤知道秦钧百战百胜。
在她看来,战场上远非一人的英武无谓就能够左右局势的,更多的是阵法的布置,地形的控制,以及双方士兵的平均实力才能决定的。
个人武力对战局的影响,实在太小太小了,秦钧出生在武将世家,自幼习武,或许武力远在同龄人之上,但与精于刺杀隐藏的暗卫来比较,可能会弱上一筹。
毕竟术有专攻,秦钧修的为将之道,暗卫修的是刺杀,完全不同。
然而当今日看到秦钧与寻羽同时出发的场景,杜云彤发觉,自己好像对秦钧有什么误解。
杜云彤嘴巴微张,瞳孔微微收缩,呆呆地望着秦钧的背影越来越远。
什么叫做行云流水,什么叫做艺术般的武力,她今日算是见识了。
难怪在蛮夷山寨中,秦钧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她。
秦钧的身影消失在山头,好半晌后,杜云彤终于回神。
别人打仗或许更多依靠阵法天气地形与实力,但秦钧依靠的,可能真的只有实力。
杀神与修罗左手这个称呼,真的不是白得的。
粉红泡泡仿佛随时都能冒出胸腔,杜云彤捧了捧自己的脸。
脸上烫烫的,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肯定是通红的。
怎么办,好像有点崇拜秦钧了。
怪不得姜劲秋会对秦钧情有独钟,秦钧这个人,在战场上的表现,以及个人的英武上,简直就是闪闪发光,天生就万众瞩目。
蜀兵们制造霹雳车的声音不绝于耳,不懂制作机制的蜀兵前来问杜云彤,杜云彤俏脸微红,目光有些飘忽地回答着问题。
蜀兵好奇道:“姑娘,你怎么了?”
“没...”
杜云彤手心揉了揉脸,道:“有点热。”
参天的古树一颗颗倒下,阳光完全照了进来,好像就是有点热。
但山上温差大,虽有阳光,可山底仍是潮湿的,有有山风阵阵,吹在身上像刀子一般。
蜀兵看了一眼杜云彤身上的穿着,因为要来山上,她穿的是武人干练的短打,并不算暖和,再加上山上偏凉,定北侯临走时,还把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她身上,哪里就能热了?
不过杜姑娘热不热也不是他能干涉的事情,她说热了,那就是热了。
蜀兵点点头,说了句姑娘保重身体,便又蹲下身,按照杜云彤的解释,去做霹雳车。
霹雳车要尽快做好,越快越好,这样才能在东南风起的时候,把蛮夷消灭在烈火里。
几百年的血海深仇,是时候该了结了。
也曾有江陵繁荣之地过来的客商,问蜀兵们为何不与蛮夷们和解,山上物产丰富,若能感化蛮夷,两军不再交战,对于蜀地的经济,是一个非常好的改善。
那时候的他正在站岗,手心紧紧握着武器,几乎能把武器拦腰握断,一字一顿回答江陵客商:“蛮夷杀我父母兄弟,我祖上几代人皆死于蛮夷之手,到了我这一代,为什么要去感化蛮夷?”
“夏夷不两立,我与蛮夷,不共戴天。”
原谅是不可能的。
他的使命,是报仇雪恨,让这个祸害了大夏朝千百年的蛮夷,就此消失,永远都不再存活于世。
不止他这样想,蜀中的百姓也这般想,宁愿不要蜀地经济繁荣,也要把蛮夷消灭在深山之上。
再说了,蛮夷死后,蜀地百姓想怎么开发深山,便怎么开发深山,何须留着蛮夷,看蛮夷脸色行事?
报仇雪恨的时机就在这几日,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蜀兵们的速度极快,一日未过,便造出了不少霹雳车。
霹雳车排排列好,火油们被放在霹雳车下面,蜀兵随手便能拿到的位置。
蜀兵们迎风而立,站在霹雳车后面,青蓝色战袍几乎与周围绿色融为一体,只待一声令下,秦钧带回来姜度与广宁公主,便能催动霹雳车,千百枚燃烧着火油就能送入蛮夷的山寨中。
烈火熊熊燃烧的场景,一定格外绚烂好看。
与此同时,秦钧与寻羽抵达了蛮夷的山寨。
有些蛮夷去山寨下抵挡姜源带领的蜀兵的攻击,有些蛮夷在自相残杀,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血与刀光交织在一起。
秦钧与寻羽对视一眼,局面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秦钧背后背着的小食铁兽从包裹里探出了小脑袋,毛茸茸的,小奶音在噪杂的环境下几乎有些听不清。
山上冷风拂面,吹乱着人的发,秦钧抬头,拍了拍背上的小食铁兽,低声道:“广宁公主得手了。”
广宁公主身份特殊,他之前与杜云彤沟通过广宁公主的去留。
李易纵然为帝,心忧广宁公主在蛮夷之处吃苦受罪,再怎么想把广宁公主接回大夏恩养,也要顾忌太后的意见,太后不吐口,他什么也做不了。
更何况,姜氏一族在百姓之中威望极高,姜皇后与两位太子又是贤良敦厚之人,无端被广宁公主害死,百姓们扼腕长叹,对素未谋面的广宁公主,也多了几分厌恶之情。
这种情况下,李易根本没办法把广宁公主接回大夏。
除非广宁公主如杜云彤所说,立下了不世之功,太后顾念她的功绩,天下人原谅了她原来的作为,她才可能回到天启城。
然而这不世之功,哪里是这般容易就能做到的?
她必须杀了蛮王,将蛮夷弄得分崩离析,天下人才有可能原谅她。
蛮王是广宁公主的枕边人,最为亲密的夫君,广宁公主下得了这个手吗?
而蛮夷们的分崩离析,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聪明,才能做到的,稍有不慎,还会把自己的小命交代进去。
可是自己的小名都交代进去了,回不回天启城,又有什么意义?
曾受恩姜后与两位太子的朝中重臣,一句话就能把李易想把广宁公主的尸骨接回来的说辞堵得哑口无言:
女子出嫁从夫,公主既然嫁于蛮族之王,便为蛮王之妇,与大夏何干?
大夏可没有出嫁女还能葬在母族的规矩。
背上的食铁兽遁着姜度的气味,给秦钧寻羽指引着道路。
秦钧翩若惊鸿,落在不被人察觉的树枝上,极目而望,广宁公主居住的树屋下围着层层蛮夷。
以蛮夷的穿着来看,他们不是一个山寨的。
秦钧眉头微动,轻挥手,寻羽身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前面树枝上。
树屋里,山风吹动着窗帘,飘来阵阵刺鼻的血腥味,广宁公主有些受用不住,单薄的身体晃了晃,慢慢扶着竹椅,坐了下来。
阳光透过窗帘,浸满了整个房间。
面前的姜度虽然做蛮夷打扮,脸上又带着沉重的青铜面具,可那一身的潇洒气度,却是丝毫掩饰不住的。
广宁公主收回目光,敛眉看着捧着竹杯子的自己的手。
她这双手,虽然不似姜度习武之人的手掌修长有力,但也杀了不少人,更有甚者,死在她手下的人,不比姜度在战场上杀的人少多少。
不过与姜度不同,姜度杀人是为国,她杀人,是为李易,为自己。
姜度是三月的暖阳,济世救民,世之儒将,臣之表率,她是夏夜的萤火,只能蜷缩在山间一角,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姜度死是大夏痛失栋梁,她死了,举国拍手称快。
广宁公主笑了一下,抿着竹杯子里的茶。
竹杯子盛的茶水是山泉水,有着山泉的甘甜,也有着竹子的清香,以往她总不喜欢这种味道,觉得天启城打的井水才更好喝。
天启城地势特殊,打的井水是有些微微发苦的,要配以各种花瓣与熏香,才能掩去井水的苦,让井水有着属于皇城特有的敦良厚重。
可如今再看来,还是山间没有雕饰与调配的山泉盛在竹杯子里,更好上一些。
“少府出去以后,想做些什么?”
广宁问道。
姜度看了广宁公主一眼,道:“浪迹天涯,随心所欲。”
那夜秦钧过来,与他说了许多,关于蜀地,关于姜源,甚至关于姜劲秋。
姜家的下一代已经长大了,再不是需要他去庇护的小孩子们了,蜀地有着他们的守护,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他剩下的人生,终于可以交给自己了。
他曾与许如清许下相守终身,红尘作伴的愿望,可惜造化弄人,终究天人两隔。
余下的人生了,他想自己走完曾经许下的愿望,就像许如清还在他身边,软软地唤他一声二郎般。
广宁公主眸光微转,道:“少府好心思。”
轻抬眉,看着窗外景色,广宁公主道:“我自出生之日起,便生活在冷宫之中,萧条败落,饥不果腹。”
姜度侧目,广宁公主继续道:“后来被皇后...”
说到这,她微微一顿,脸色有几分愧疚之色,道:“是我对不住少府的姐姐。”
姜度原本清澈的眸中蒙上了一层薄雾,薄雾散尽之后,他眼底又是一片澄澈,一尘不染如往日。
“公主多心了。”
姜度道:“长姐心性单纯,本就不适合后宫生存。”
那时候的他因为长姐嫁给还是皇子的正德帝,与家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后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去了颍水散心。
也就是在颍水,他结识了许如清。
他在颍水一住便是多年,直到后来长姐死于宫中,父母长兄死于蜀地,姜氏族人乱成一团,他抛下许如清孤身回蜀。
再后来,时光悠悠一去不回头,许如清也死了,只留下一个承恩侯府欺辱的孤女。
他这一生,总是错过,错过长姐大婚,错过父母兄长葬礼,他一身素缟,跪在灵堂,一跪便是一天。
那时候他以为,他这辈子再也不会错过什么了,可是后来,他错过了许如清嫁人,也错过了许如清最后一面。
他不是家中长子,无需承担起家族重任,一生所求,不过仗剑天涯,红袖添香,做半个游侠。
与父兄争执,负气而走,天之骄子,肆意妄为,直至家遭突变,方明白人的一生,自出生之日起,便已经注定了。
长姐的归宿是一国之母,长兄的宿命是战死沙场。
这是长姐与长兄的命运,也是姜家所有儿女们的共同命运,无国哪有家?
国与家平泰,方有机会去考虑自己。
少年尽意气,不过是有人替他负重前行,他才偷得畅快人生,与许如清花前月下。
而如今纷扰恩怨皆尽,天下诸侯抵不过秦钧踏马执戈,他终于,又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恨广宁公主?
没必要,没有广宁公主,还会有长宁公主,平宁公主,甚至安宁公主,长姐的性格能在后宫活了那么久,已经实属奇迹了。
太后也实现了她当初的诺言,她目光所及之地,必会护他长姐平安。
姜度平静道:“天家夺嫡,历来便是如此。”
“臣,不恨。”
广宁公主捧着的竹杯子微微晃动,山泉水清澈见底,倒影着广宁公主慢慢合上的眼睑。
蜀兵与蛮夷的战争持续了数十日,山下的百姓看到山头上熊熊燃起的大火,浓烈的烟雾遮盖了蜀地的阳光。
这注定是要名垂青史的一战,为祸大夏朝千百年的蛮夷,终于在此战之后,消声灭迹。
广宁公主亲手砍下来丈夫蛮王,以及蛮王之弟奉屠的头颅,八百里加急,将两颗头颅与请罪书送与天启城,呈给太后。
天启城,金銮殿,太后高坐在珠帘后,文武百官分立两旁,太子李晃以储君之位监国,在龙椅旁边摆了个小位置,坐在那里。
七皇子李易被封为纯王,立在一侧。
小内侍打开装着蛮王与奉屠头颅的锦盒,蜀将们虽然放了防腐的东西,但蜀地与天启城距离颇远,长途跋涉运到天启城,封闭严实的盒子一朝被打开,腥臭味瞬间便弥散在金銮殿中。
味道虽然难闻,但在金銮殿中,文武百官不敢殿前失仪,仍笔直地站立着,唯有高台上的李晃手捏着鼻子,嫌弃的声音从高处传了下来:“扔了扔了,这么大老远送过来,也不嫌脏。”
恶心巴拉的头颅,有甚好看的?
小内侍连忙把盒子捧出去,群臣们松了一口气。
另一个双手捧着广宁公主请罪的小内侍小心翼翼请示:“那广宁公主的信...”
李晃一手托着脸,余光瞟了一眼身后手执羽毛扇给他闪着风的小内侍。
小内侍被那目光看得一个哆嗦,立刻就加快了手上扇扇子的速度。
李晃颇为满意,这才慢悠悠道:“公主给太后的,自然是太后做主,孤拿不了主意。”
小内侍只好双手捧着信件,如履薄冰地往珠帘后走去。
殿前李晃高坐龙椅旁,身后一派俊俏小内侍手执华美孔雀羽毛,用相同的频率给李晃送着风,李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连下面朝臣们汇报事情的声音也不大听得进心了。
臣可忍御史不可忍,新上任的小御史见此,抖擞精神,站了出来,大声数落着李晃有失天家威仪风度的行为。
李晃轻挑着眉梢,懒懒道:“你懂个什么。”
“甭管天热不天热,孤要的就是这么个天家气度!”
此话一出,昏庸如正德帝也要感慨自己实乃一朝明君。
文臣武将哑口无言。
珠帘后,精致的护甲狠狠把未拆开的信件掷在冰冷地板上,声音凌厉又尖锐:“哀家还没死呢!”
群臣跪倒在地,齐声说着太后喜怒。
李晃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慢悠悠转过头,去瞧珠帘后的太后。
珠帘晃动,依稀只看到太后描得锋利且殷红的唇。
李晃半真半假道:“皇祖母息怒,气坏了身子便是孤的不是了。”
心里却想着,干我屁事?
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哀家一日不死,尔等终究为臣!”
李晃拉长了声音,幸灾乐祸地看着李易,贱兮兮道:“是,是,这天下,终究是李氏的天下,皇祖母的天下,至于其他人,还是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太后抬起手,宫女们连忙来扶。
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太后重重地踩在写着皇祖母亲启的信件上。
与此同时,姜度送杜云彤秦钧出蜀。
杜云彤看着姜度俊朗的面容,长叹一声,诚恳道:“怕是要辛苦二叔一段时日了。”
她至今都记得,刚刚接到广宁公主的场景。
她一直知道,广宁公主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对自己下得去狠手,从来都是广宁公主身上撕不下去的标签。
邙山狩猎的一箭,白马关的一箭,或许都要不了广宁公主的性命,但这次的蛮夷之地,广宁公主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蛮夷力气大,兵器多为重刀,蛮王的弟弟奉屠又是个中翘楚,那么重的一刀,狠狠劈了下去,饶是一个成年男子也难以承受。
秦钧寻羽把广宁公主送下来的时候,广宁公主一身都是血,整个人都快成两半了,看她偏偏,又活了下来。
杜云彤不得不为广宁公主的坚强意志竖个大拇指。
但当秦钧说,广宁公主这一刀,是替姜度挡的时候,杜云彤忙碌整理东西的动作一顿,发自内心地觉得,姜度想要的余生肆意天下,怕是实现不了了。
广宁公主伤重,仍在卧床休养,临行之前,杜云彤去与她告别。
担心广宁公主等熬死太后再去摄政,又担心广宁公主去霍霍姜度,杜云彤一脸纠结得像是来给自己上坟。
躺在床上的广宁公主冷笑出声:“本宫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杜云彤幽幽出声,一语双关:“何苦呢,活人永远抢不过死人。”
太后哪怕一朝死了,余威仍在,朝臣们也不会见得广宁公主的好,李易势单力孤,能照拂广宁公主几分?
更何况,她妈早就成了姜度心目中不可取代的白月光,姜度又是意志坚定,从来理风月之人,广宁公主纵然使出浑身解数,姜度也会保持距离说着君君臣臣。
就好比,姜度与广宁公主说话,以前是不自称臣的,但自从打山上下来,一口一个臣,距离拉得八丈远。
她见了,都想替姜度超高的情商与智商叫好。
广宁公主斜睥着杜云彤,冷声道:“你以为世人与你一样?本宫想要的,从来不是如此。”
得,话说到这便没办法再劝了,杜云彤只能说句保重,便踏上了返回阳谷城的路。
临近隆冬,天气越来越冷,风刮在脸上,像是后妈的大耳瓜子一般。
杜云彤裹紧了大氅,姜度冲她招手:“处理完蜀中事物,我也去阳谷协助侯爷和秋儿。”
秦钧颔首。
纵马扬鞭,尘土飞扬。
灰蓝色的天空下,姜源推着轮椅,缓缓来到姜度身边,道:“府上那一位...”
姜度淡淡道:“她无处可去,便留她在府邸。”
姜源眉头微动,神情若有所思。
顿了顿,姜度又道:“十日之后,我启程去阳谷。”
与此同时,阳谷城的城门终于被潮水般的青州兵撞开,姜劲秋一身是血,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周围青州兵的。
远处的王宏望着这一切,阴冷的眸中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齐文心手里捧着小暖炉,漫不经心整了整领口,道:“请将军暂留活口,用她的命,换三皇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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