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呢?”芜姜站在几步外不肯靠近。她想到那天晚上竟然主动抱住他亲,脸颊上就堆满红晕,像上了胭脂粉儿。没好意思正眼看他。
萧孑蹙眉一愣:“道歉?”他长这么大还从来不晓得道歉两个字怎么写。
好啊,人来了就出尔反尔。
芜姜拽着马儿就准备走:“……梁狗,我猜你就是这么可恶的,没有下一次了。”
萧孑睨了眼不远处的戒食,但见他这会儿躲在姑娘堆里啃着肉串,大脑袋畏畏缩缩的,猜这死胖子一定说了什么叫这小妞多想了……看那一副气哼哼小脸红红椿心萌动的小模样。
但来了如何轻易放她跑掉?他现在正需要她的那匹小骏马。
便伸手把芜姜马鞭一紧:“又生气?你过来,有话好好说。”
芜姜用力往回拽,但是拽不动。眼角余光往后瞥,瞥见萧孑俊颜上微启的薄唇,她想到那薄唇曾经含住自己的口儿,那么用力地在里头翻翻搅搅,怎生得一颗心就又气又不听使唤。
算了,最后再给他一次机会。
芜姜说:“戒食刚才说的可是真的?我要你亲口再说一遍。”
“听多了不腻嚒?他说的就是我想说的。”萧孑才懒得计较是甚么,反正那胖子都躲不过一顿揍。长臂略一用力,芜姜就连人带马被他拽到了跟前。
他晓得她这会儿需要哄,便俯身贴近她的脸颜。那小嘴儿娇蛮地撅着,一双墨瞳秋水含情,叫他少-腹下一股火烧得难受。差点儿又啃了过去,但是不能啃,这妞儿有毒,她和她倾城祸国的母妃一样,沾多了会叫人上瘾。前些天吃了她一次,后来梦里就没被她少潜入,晨起嗓子口都发干。
萧孑龇了龇牙,最后便只是用食指在芜姜的唇上轻轻一拂:“有只蚊子,小心又被爬肿了。”但见她杏眸怒睁,看起来像要气哭,只得又改口道:“还想要?……那就等我狩猎回来给你!”
这就等于是变相承认“欺负”过芜姜了。
那凤眸潋滟,棱角分明的薄唇几乎与她贴着一线,在旁人看来,分明是当众亲-吻呢。哪里来的蚊子?
“吁——”周围的青年们纷纷吹起口哨。
芜姜小脸羞得绛红,手上马鞭扬起来:“项子肃,没有人比你更可恨了!”
“可恨也是你捡回来的男人。借你的马用用,这只骑不惯,怕输了给你赚不回赏银!”萧孑趁势把她小手儿一抓,另一臂绕过去将她的马牵过来……终于得逞了,天晓得刚才差点儿没忍住亲下去。
“咯噔咯噔——”打远处驰来一匹漂亮的阿克哈马,那马上身影年轻健壮,宽大的衣袍在风中鼓起大包,竟是把自己禁闭了三天三夜的骑兵队长拓烈。人群蓦地安静下来,顷刻又立刻欢呼雀跃。
看台上的黄罗伞下,妲安顿时兴奋地抱住首领夫人:“阿妈,看,我就说拓烈他一定会为我而来的!我这就下去找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风一般往赛场上飞奔了过去。
“拓烈,你真棒!”芜姜欣喜地看向拓烈,才扬声赞好,便听脆生生一句:“拓烈哥哥——”
晓得妲安来了,便站回萧孑的身边,并不再多言。
“拓烈哥哥,谢谢你为了我们的将来重新振作!”妲安从女奴手里倒过酒水,垫着脚尖呈给拓烈喝。她的胸脯挺得又高又满,使那得过男人爱-宠的身体看起来更加丰美。
拓烈皱了下眉头,但一想到那荒草地上点点滴滴的红……到底还是接过来喝了。
眼睛却越过妲安一直看向芜姜,看见她今天染了唇脂、戴起额饰,娇美得就像那出塞远嫁的中原公主。他发现芜姜自从遇上这个汉人的参军,就越来越懂得“女人”了,从前和自己一起,却从来只知清汤寡水……也许这就是兄长和男人之间的差异吧。但他后来已经想通,只要她能好,他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就行。旁观心爱的人幸福着,未必就不是一种拥有呢?
拓烈擦了擦嘴,把酒葫芦还给妲安:“谢了。比赛开始了么?”他的嗓子依旧是久未开口言语的涩哑,但眸中的鹰芒却已复原。
妲安也越过人群看到了芜姜,看到有了心上人的芜姜越来越引人注目了。从前是清寒的,现在却有一种说出来的媚,也许连她自己都不自知。
妲安自然知道拓烈的目光看在哪里,眼神不由微微黯了一黯。
但顷刻一想他终于肯接纳自己,又兴奋地冲台上扬了扬手:“你来了就开始了,我这就给阿爸打手势。”
那边厢首领见状,便叫人挥出彩旗。
“承让!”拓烈对萧孑打了一拱。
“承让。”萧孑也淡淡回之一礼,那锣鼓声通天震响,顿时两骑骏马便风一般飚出甚远。
周围空寂下来,芜姜对妲安打了声招呼要告辞……本来一切好好的,现在弄得这样,她也不晓得该和妲安再怎么聊。
她也是个小心眼儿,轻易懒得与人计较,但谁对她好、谁算计过她,心里也记着帐呢。
“芜姜——”妲安看着芜姜用小彩绳系成两束的乌亮长发,从前那么好脾气的芜姜不理人,她心里瑟瑟的很不习惯。她还有那么多秘密在她手里呢。默了一默,便笑盈盈在身后叫住芜姜。
“芜姜,那天晚上我和拓烈在一起了……我是说,我和他‘那样’了一整个晚上……阿爸说下个月就为我们筹备婚礼。你的呢?你和他成亲后会回到中原去吗?”
那眸光闪闪的,妲安渴望得到的回答芜姜永远一眼就把她看穿。
芜姜牵着阿耶的老马,看了眼萧孑的背影,说:“他有时候看起来喜欢我,有时候看起来又并无情意。我也不晓得呢。阿耶阿娘在这里,我不会去哪儿的。”
“……哦,那你也加油啊。我们之前还说好一起办婚礼呢。”妲安听完似乎有些失望,一跃跨上马背要走了。
“好的,那先祝贺你了妲安。”芜姜笑着挥了挥手。
“子肃——!子肃——!”
“拓烈——!拓烈——!”
围场旁两侧的族人们呐喊声冲天,那汉人的马不及尊贵的阿克哈马矫健,然而他的英姿却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劲武。
妲安的阿妈看了,不由低声对丈夫提醒:“郝邬族的头领永远都必须是本族,这样才不会被汉人分化。你看那参军的呼声都要超过拓烈了,你可不要忘记我们的姑娘已经和他融成一家。”
首领蹙着眉头细听,面色便也微露不悦,半天后沉着嗓音道:“夫人为何蛮言乱语?项参军是我们寨子的大恩人,哪一个族人不感激他?喊声高也是正常。”
正说着,一名老仆从台下走上来,附在耳畔道:“禀告头人,逖国的七殿下来了,说您这里欠着他东西没还。”
大漠里最难对付的两只鹰,一个是梁国的战将萧孑,一个是逖国的七皇子慕容煜,前者狠在明处,后者阴在暗里。据说生得都是极为俊美,只靠腕上的佛珠与额心的描画去辨识。
几句话只听得首领心弦一凛,不由顺着目光往远处眺去。
但见那帐包外不知几时多出来一顶通体惨白的轿子,那轿帘打开,一名雅俊的白衣公子正慵懒坐在里头轻摇小扇——连扇面也是惨白。
这样通身的素,看上去怎么像发丧似的。族里适才经历过一场大劫,可不要再生甚么事端才好,首领不由谦恭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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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煜遥遥睇着空旷的赛场,他刚才已经看了许久,看到萧孑从马背上俯身,指尖清凉掠过那个小美妞朱润的小唇,两个人的目光都胶着在一起了……哼,先前一定啃过吧?不然如何把他压抑成那般……他就没见他这二十三年对哪个女人这样柔情过。
若要说有,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八年前屠晋国宫时被他放走的六岁小公主……呵,六岁,时至今日不正好十四了嚒?
旧相识念念不忘啊~
慕容煜狭长的眼眸中腾出杀气,叫新抓来的画师画仔细了——“那后晋的窝囊废还守着屁大点的两座城,依附着父皇做属国。把画像拿回去,叫他认,还怕他不敢说实话嚒?呵~”
“是。”那绝美容颜上淡笑阴邪,只看得嘎瘦的老画师两股战战,连声儿都发抖了。差点没把姑娘眉尖一点红画错了方向。
……
帐篷里燃着安神熏香,美丽的侍女端上待客的奶茶,婷婷袅袅地退身下去。
首领挥散众人,谦敬地鞠了一躬:“不知七皇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实在罪过。小寨但有甚么可为殿下效力,请殿下尽管直言。”
慕容煜悠悠然靠着金丝躺椅:“自然是有,我来找首领讨一个人,一个旧仇人。”
天底下谁人不知道慕容七皇子只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那就是梁国征虏大将军---萧孑呢。
首领闻言略略惊诧,眼前掠过赛场上项子肃劲武的背影,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传言萧将军被七殿下设计俘虏,月余前已叛国归逖。别雁坡这般尔耳小寨,岂能容得下他恁大一尊神……殿下是不是误听错了甚么消息?”
哼~~慕容煜冷蔑地勾了勾嘴角,把扇子在桌几上轻轻一扣:“老家伙,你这是在质疑本皇子走路不直、目视不清嚒?我来找你要,自然是已确知他人就在你这里……莫非你前段时间被匈奴洗寨还嫌不够,还想再来一次?”
慕容煜的鬼僻阴毒天下无人不知,曾经周边不知哪个部落的郡主无意中调-戏了他,听说一夜之间就被他用毒洗了族……难怪今天穿着这么一身素丧,连额心点的都是白梅。
首领暗暗紧了紧呼吸,石利氏连任几代郝邬族的头人,无论如何不能在自己这一任灭族。默了良久,声量便低沉下来:“若项子肃果真是传说中的萧将军,鄙寨定是不便相留。然他先前救过我族人几千性命,是大家眼目中尊敬的英雄,殿下倘若这样堂而皇之叫我把人交出去,势必会引起众怒,可否宽限几天时日,容我好生想想办法?”
“最好不要挑战本皇子的耐心……实不相瞒,今次要他命的不止是我慕容煜。那人背景有多大,给你十座城你都开罪不起~~”慕容煜阖扇起身,一弯精致薄唇阴阴凉地抵在首领耳畔,又不耐烦地收敛回来。
撩开幕帘,看到外面站着个明艳丰媄的高挑少女,不悦地蹙起眉宇将她上下打量,复又绕身而过。
“……你等等!”妲安刚才已经偷听到了,她想不到芜姜随便捡了个男人,竟然是那个传说中威震漠野的征虏大将军,芜姜怎么总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运气呢。
见慕容煜冷漠走远,脑袋一瞬空白,竟就一运气追上他、将他唤住。
慕容煜不耐烦地倾下腰:“做甚么?”
妲安被看得呼吸紧迫,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柔俊美的男儿。
“我可以替我阿爸帮你,请你不要叫他在族人面前为难,也不要伤害族里其余的无辜。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妲安想起芜姜日益耀眼的光芒,自己也不晓得怎么就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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