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景仁宫的时候, 淑妃正在喝补药。这次小产, 她身子亏损得太过厉害, 直到如今还不能下床走动。
“娘娘, 珍贵嫔被晋为正四品淑仪了。”禾木从外面走进来, 手里还提着药材, 明显是刚刚去太医院的路上得到消息, 就回来了。
“啪”,药碗啪的一下砸在地上,淑妃目光阴冷地盯着禾木, “你刚刚说什么?”
淑妃小产后,性子就有些阴晴不定,宫里的奴才一个个伺候得都是小心翼翼, 就怕触了主子的眉头。
禾木是她的贴身丫鬟, 对于这种变化感受最深,拎着药材的手微微紧了紧, 低垂着头, 又说了一遍, “珍贵嫔被晋为淑仪了。”
“皇上, 你这是把臣妾至于何地啊!”宫中两人小产, 其中一个一月来赏赐不断, 更是直接晋升两级;另一个如今还卧病在床,赏赐都不经常见得,更不用提晋位。
淑妃不用去看后宫众人的表情, 就知道她们在心里是怎么笑话她的, 宠冠后宫简直就是笑话!
正在帮淑妃擦拭手指的丫鬟,被她的动作一吓,下手就重了些,当即害怕的跪倒在地,“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淑妃眼神一厉,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丫鬟,“本宫不过休息了一个月而已,你们这些奴才连伺候都不上心了。怎么,是有好去头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禾木瞧着她一脸害怕的哭着求饶,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不忍心再看,却也没打算出口帮她。入宫这么多年了,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她的心早就硬了。
“带下去。”淑妃可不在乎她是否可怜,她心中的这一口恶气,巧了她撞上来。
禾木唤了两个太监把那丫鬟带出去,不让她的叫声扰了淑妃的清净。将手中的药材递给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也有些被吓到,拎着药材忙不迭的就下去了。
见宫人都如此惶恐,禾木皱了皱眉,这对主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又想到皇帝也有好几日没有来这景仁宫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端着一些蜜饯入了内殿,禾木伺候她净了口,屏退了下人后,才小声道:“娘娘,你知道当初的宝婕妤如今如何了吗?”
淑妃吃着蜜饯的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忌惮,放下手中的蜜饯,有些不悦的问,“你提起她做什么?不过一个失宠的妃子罢了。”
宝婕妤,宫中的新人可能对这个人没有印象,但是她们这些早入宫的嫔妃却没有一个敢轻视她。如果说,在新人入宫前,宫中就淑妃和馨昭仪备受宠爱,可这二人加起来的荣宠都比不过宝婕妤一个人。
当年,宝婕妤刚入宫时,皇上不过刚登基不久,正是感情茂盛的时候,遇到了和他心意的宝婕妤,一时之间荣宠不断,一个月内至少大半个月都是歇息在她宫里。
这份荣宠一下子犯了众怒,还是淑妃联合当时还是贵嫔的馨昭仪害了她的孩子,才断了她的荣宠之路。不然,余答应根本就爬不到昭仪的位子上,而那件事中,淑妃是知道皇后也掺和了进来了。正是因为如此,涉嫌人数太多,那件事最后才不了了之。
提起了宝婕妤,淑妃主仆不自觉就想起当初那件事,当时闹得太大,牵扯进去的淑妃、皇后三人虽然没事,可她们的宫人却死得差不多,更何况还死了三个宫妃,椒房殿外几乎血流成河,宫人们洗刷了两日,才将血腥味散去。这件事在之后的日子里几乎成了这宫中的禁事,没人敢再提。
和那件事相比,这次死的人数不值一提。禾木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坚持说,“娘娘也能猜到宝婕妤现在的状态。既然如此,娘娘怎么犯了和当初宝婕妤相同的错误。”
淑妃敛下眼眸,明白了禾木提起宝婕妤的意思了。当初宝婕妤小产后,皇帝是十分怜惜的,甚至要封她为妃,还是太后也看不下去了,才将这份恩宠拦下。
宝婕妤之所以失宠,主要还是因为她小产后每日都闹个不休,她明知道害了她孩子的凶手还逍遥法外,自然难以忍受。可是皇上是什么人?因着喜欢她可以任由她闹一日两日,甚至一月都可以。
可是,她一闹就是大半年,每日伤心着她逝去的孩子,完全不在乎皇上的感受,磨光了皇上对她怜惜之情,这才慢慢冷落了她。等她反应过来时,皇上已经有了新宠,她竟然觉得皇上太过薄情,至此不肯服软。从那之后,皇上也就变了。
禾木见淑妃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主子能尽早明白过来就好,否则皇上可不会等你琢磨透。
淑妃呆坐了半个时辰,想着自己这半个月来的表现,和皇上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心里后怕不已,幸好禾木提醒了她,不然……
“禾木,”
“奴婢在。”
“最近宫中怎么样?”
“娘娘该是平静心情了,这几日的宫人胆子都有些小呢。”
淑妃露出了浅笑,拢了拢一头青丝,望向禾木,“待会记得给刚刚那丫鬟送瓶凝雪膏过去。”凝雪膏是治疗外伤的神药,附属小国上贡的贡品。
“是,娘娘。”见淑妃终于恢复往日的冷静,禾木脸上才露出了一抹笑容。
椒房殿,这曾经门庭若市,现如今却门可罗雀的宫殿。
“咳咳……咳”
床榻上的女子,微微敛起却月双弯黛,玉手拿着帕子遮在嘴边咳嗽,脸色微红,看得出身体并不是太好。
她着一身白色月牙里衣,白瓷般的脸色衬得她更显清丽脱俗,这一阵咳嗽过去,放下手中的帕子,泽唇凉凉挽延一缕昳丽迤逦,贝齿隐约。
一宫女掀开帘子进来,见她这模样,带着心疼道,“娘娘这是又咳嗽了?”
宝婕妤嘴角暗然一笑、犹如轻水般的眸子显得格外清明,“琉珠,我没事。”看了看她身后,没看见另一人,不由得问道,“琉玉呢?”
琉珠叹息了一声,捧了一杯清茶给她,“琉玉去太医院,给娘娘取药去了。”
“宫中又没药了吗?”接过茶水喝了两口,有些担忧,琉玉这次去的时间有些长了。
挑了挑塌边的炭火,宝婕妤身体不好,所以这椒房殿的炭火每年都是早早就点上的。琉珠看看时间,回过头来,“上一次拿的药快要喝完了,但娘娘却没有好转,这一次,琉玉想要让太医给换一下药方。”
“都是我这身子拖累了你们。”宝婕妤苦涩一笑,“不过,这椒房殿灯笼不亮已经很多年了,这太医院怕是不会多费心思的。”
“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给娘娘办事,那是他们的荣幸。”话虽如此说,可琉珠心里也没什么底。
二人说着话,琉玉就回来了,宝婕妤抬眸望去,脸色一变,“琉玉,这是怎么了?”
那琉玉此时颇有些凄惨,脸颊上红了一片,膝盖上也有些泥印。琉玉勉强笑了笑,“娘娘别担心,奴婢没事。”她知道自家小主现如今已经失宠多日,身体也不好,不想再把这些糟心事说给她听。
宝婕妤轻抬螓首,眼光犀利而温和,脸上带着愤怒和心疼,“你当本宫是瞎子吗?还不快说!”
琉珠同样脸色不好,“琉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琉玉的眼眶红了红,也甚是委屈,“奴婢去给娘娘取药,路上却遇到了李嫔,李嫔说是奴婢冲撞了她,罚了奴婢十个巴掌。可是奴婢还没有碰到她就停了下来。”
“你说罚你的是李嫔?李嫔又是何许人也?”她许久未出椒房殿,自然不知道这次新入宫的嫔妃位份。
“回娘娘,这李嫔是刚入宫的妃嫔,深得皇上喜爱,入宫前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呼。”琉珠上前给宝婕妤补充这后宫的人物关系。
“本宫与这李嫔素不相识,更妄谈结仇,她何故这般罚你?”更何况她的位份比这李嫔要高得多,宝婕妤实在有些不解。
琉玉瞧了瞧宝婕妤的脸色,才小声的说,“当时,谨容华也跟在李嫔身后。”
“谨容华?是她。”当年她得宠时,谨容华跟在她后面天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像亲姐妹一样,她也是傻,看不清别人的真面目,竟向皇上说了她不少好话,这才让她坐上了容华之位。可是没想到她才刚刚失宠,第一个踹开她的就是谨容华,不仅如此,还反踩两脚。
“她也在,那就怪不得了。”一想起谨容华,宝婕妤就恨的牙疼,脸上的表情一变,“小小的一个从五品的嫔位也敢动本宫的人,真是觉得本宫失宠后就成软柿子了吗!”
“李嫔……谨容华……”
锦和宫内,白画领着众人将一些要紧的物件先搬到了正殿,尤其是内室的东西,是最先搬完的。此时,楚晏姿躺在锦和宫内,这正殿果然不是宁芜苑一个偏殿可以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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