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如钩,东风寒;树影摇曳,香室暖,美人横卧玉娇颜。灯火阑珊人归处,酣睡到天明。
他坐在床沿上看她,企图勘破这美人皮看尽她的骨子里。
可是不能够,她不睁眼,他看不到她的心。
床侧那盏立地蝴蝶灯发出“啪”的轻响,明亮之后渐渐暗了下去,惊到了挂在纱帐银钩上的那对芙蓉雀,又黑又圆的小眼睛登时便睁开了和他对个正着,歪着头打量他半响忽然就扑凌着翅膀叫起来,好像看见了采花贼似得要提醒床上深睡去的女主人起来抓贼或者逃跑。
他嘘了这对鸟儿一声,凤眸弯弯便突然笑起来,低头又去看这个酣睡沉沉的小女子,昏黄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有种细腻的朦胧美。
白瓷一般的肌肤,诱的他想俯下身去咬一口,他也这样做了,握着她露在外面的手,亲近她,盯着那半张的朱唇。
倏忽,他闻到了一股突兀的香气,这香气他曾经也熟悉过,到了如今只觉得陌生,床上的人紧闭的眼珠动了一下,他腹内好笑,狡猾的小狐狸,你且等着。
他也不喜那股子香气,冲鼻,呛辣,就像它的主人。
他转身离去时,床上的娇娘也缓缓睁开了眼,紧握的双手显示了她的紧张,蹙起的黛眉表明了她的隐忍。
她忽然厌恶他,更厌恶自己,她清楚的知道,继续下去,她对他的喜欢就要消耗殆尽,到那时她就做不出喜欢他的模样,就会被识破,就此失宠,以后的命运难以掌握。
怎么办呢?
今夜不知他从哪个女人身上爬了下来,回到她这里难道又想要她吗。
可是……她实在不能接受,至少要等几天,她把自己说服了,忘却了。
垂挂的珠帘发出了泠泠悦耳的响动,她立马坐了起来,拥着锦被靠着墙壁,当看见他赤|裸着上身走近,脱口而出:“爷,今夜婢妾身子不舒服,能改日吗?”
兴致冲冲的凤移花就像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呆住了。
今夜可真是巧,两个女人都对他敬谢不敏。
他自嘲一笑,披散着满头青丝坐到她身边,踢掉木屐上床,和她面对面,问道:“为何不愿?”
“不是的。”娇娘垂下头,掩去眸中的真实情绪,低声道:“是真的不舒服。我的、我的癸水提前到了。”你不会浴血奋战的,是吧。
他哼了一声,一把抓开锦被扔去地上,他突来的动作让娇娘吓的愣在当场,身体都僵了。
她蓦地抬头,脸上挂着虚伪的笑,“爷,如不介意,婢妾自当服侍您。”说罢,她就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许是刚沐浴过的缘故,他的肌肤有些冷。
“不用了,睡觉。”凤移花把娇娘往床里一挤,拉过另一条被子盖在身上,闭目静声。
娇娘长吐一口气,从床脚也拉出一条被子盖在身上,躺在最里面,缓缓闭上了眼。
眼睛闭上了,可鼻子还在,这小小的珊瑚红的纱帐围成的小空间里满满的都是对方的气息,他洗干净了,再也没有别的混杂的气味。
若她理智一点,她就该从了他,讨好他,可她还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如何能把演技锻炼到炉火纯青,即使不喜欢也能演绎出喜欢来。
她眼眶酸,心也酸,鼻子翕合间便透出哽咽,他蓦地睁开眼,突然明白她为何拒绝他。
动作行云流水,踹掉自己的被子,扯开她的被子,钻进去,然后将她狠狠的压住,蒙蒙的灯火下,他看着她,心头喜悦,语调含笑,“小乖乖,把眼睛睁开。”
娇娘哼了一声,小脸一转面向墙里。
他笑出声来,大大的手掌捧着她小小的脸给掰过来,面对面,坏坏的把自己整个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只好睁眼,推拒,“你下去。”从我身上滚下去。
不能用言语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粗暴,简单,爽。
“爷没要别人,从得了你之后就没有。”他轻轻的说,像是甜蜜的絮语,可她不信,眼睛翻着往上看,只留给他两只不屑的眼白。
他也哼了一声,忒坏,撑着两根手指就把她的眼睛扒的大大的,她气的没法儿,一把逮着他的手指就狠狠咬住。
明亮的眼睛瞪着他,贝齿锁紧,他疼的抽冷气,作势要亲她时,她才赶紧松开,哼他一声。
“你这女子,可真狠。”借着灯光凤移花看了看自己湿漉漉血丝丝的手指头,轻笑道。
“爷还用得着骗你?鬼丫头。”她越是反抗,他越是乐呵,道:“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小乖乖,爷最疼你,只疼你行不行?”
凤移花见她稍有松动便再接再厉,道:“不信,你闻闻,爷身上除了你的味儿可再也没有别人的味儿了。”
娇娘抿着嘴不说话,那眼睛直射他还滴着水的发丝。
凤移花顿时笑的扑到她身上,搂着她的腰肢便道:“你真是……好好好,爷都不知该拿你怎么办了。”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道:“不骗你。”
那对芙蓉雀儿应景的鸣叫起来,宛转悠扬。
寂寂的床榻上,他们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彼此,过了好大一会儿,娇娘才缓缓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背。
“好姑娘。”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忽然没了燕好的心思。
灯火阑珊,雀儿也渐渐消停下来,满室清寂。
外面冬风呼啸,窗上枯枝张牙舞爪,他就拥着她想睡一个好觉。
娇娘湿了眼眶,脸颊蹭蹭他灼热的胸膛,叹息一声,安然睡去。
他来之前,她浅眠,稍微一有动静便睁开眼看看,他来之后才将将睡去,只他一碰她,便就醒了。
当床侧的那盏蝴蝶花的圆灯噗嗤一声熄灭时,他残存的想法便是,明儿个便给她弄一盏有趣的走马灯来,这般,她晚上睡觉时,若摊上他不在的空当也不至于太寂寞。
翌日清晨,赶着鼓声初响,娇娘还未苏醒之际,凤移花便兴致盎然的弄起来,娇娘迷迷糊糊的搂住他的颈子,情不自禁的回应。
猫儿偷腥儿得偿所愿,大早上的就满面春风,穿戴整齐潇潇然点卯去了,留下娇娘捂着酸软的腰肢,蒙上被子,抱怨连连的咕哝睡去。
晨起上妆慵无力,吃过早膳,一边学绣花一边就脑袋点点睡了过去,喜的姜妈妈连声嘀咕阿弥陀佛,东拜拜西拜拜只望玉主子能尽快怀胎生子,万事大吉。
日头偏西时,路上便多见归家的行人,这里头有个穿着干净的少年,正挨家挨户的看人家的门匾,当他看见一户人家的门匾上写着“姜府”二字,又半开着门时便压抑着兴奋走了上去,探出个脑袋入门,所见不是画壁,而是一只大黄狗,看见生人就狂吠,“哗”一下子扑上来,吓的他转身就跑。
他已找了一天了,姜府,黑漆大门,倒是找到好几家,可哪家也不知玉娇娘是谁。
又冷又饿,他紧紧抱着怀里的铜钱银子想:姐,你到底在哪儿啊。铁柱哥走的匆忙也不交代清楚,只说什么姜府,黑漆大门,可到了东市之后他才知,有这两样标志的可不是唯一一家啊。
玉无瑕搓着快冻僵的手靠着一棵不知什么名的树,跺脚,来回蹦跳取暖,心想,我一定要找到她。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想就三天,他决不让亲姐给人做妾吃苦。
“爷,奴认识一个市井儿,知道他手上有一只会说话的蓝毛鹦鹉,要不,奴想法儿给弄来?”银宝瞧他家爷提着只走马灯都乐的什么似得不禁出声打趣。
不想这脑袋暂时性不灵光的男人听不出来,直接道:“行啊,不惜价钱,一定要弄来,瞧你们玉姨奶奶喜爱那对芙蓉雀儿的模样定然是个爱鸟儿的,蓝毛鹦鹉那小东西可是稀罕物,府里老太太想要都没有呢。对了,老太太也稀罕鸟儿,你弄一只来哪儿行,必须给爷弄两只回来。”
银宝那脸顿时垮了,灰败败道:“爷,您逗奴玩呢。”
凤移花笑着敲他脑袋一记,“混小子,想打趣你家爷,你还嫩着呢。”
金宝趴在另一匹马上笑的那叫一个痛快,幸灾乐祸道:“臭小子,怎么样,还是被咱爷给将了一军吧。爷,这蓝毛鹦鹉必须让他弄来,要是弄不来,您扣他这个月分红。”
“这主意好。”
银保连连讨饶,笑道:“谁说奴弄不来了,奴还真就认识个胡商,他手里就有一对,爱的什么似得,只要爷舍得下金子,奴保准能给弄来。”
“舍得。到时候你谈好了价,便来爷这里领。”凤移花催动□□红鬃马要快走几步回家里去时,抬头便看见了个应该熟悉的人。
什么叫应该熟悉的人呢。
按说,这人该是他的小舅子之流,可是,这名不正言不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之后,也就是个陌生人,那人要是得宠了呢,还能当个普通亲戚走动走动,要是不得宠呢,也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凤移花把这个靠在树上搓手取暖的少年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这才慢慢驱马上前。
玉无瑕心中却暗暗想着:此时我无权无势,不过是个穷小子,而对方却有钱有靠山,不缺那几两赎身银子,若将他打出来可怎么办?且不管那么多,先找到姐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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