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想前路聚散事,人生行乐须及时。
大观园的姑娘们个个才思敏捷,行个酒令也与众不同。
鸳鸯拿了副骨牌,笑道:“我依次说三张骨牌,说完再合成一副儿的名字,无论诗词歌赋,成语俗话皆可,但是都要叶韵,错了的便罚一杯。”
众人都道这个令行的有意思,于是自贾母开始,最后至刘姥姥。
轮到林黛玉时,她一时不察就说出了《牡丹亭》中的诗句,惹的薛宝钗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黛玉怕被罚,也不理论,兼之后来刘姥姥的插科打诨,除了宝钗,众人皆没注意。
玩乐一会儿,便都散了,宝玉瞅着空拉住了鸳鸯,不待她恼怒就急忙松开手:“好姐姐,这几次缘何见了我就走,若是我得罪了你,也得告诉我个由头吧。”
鸳鸯本不欲理他,见宝玉想拉又不敢拉她,垂头搭脑的站在那,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像个孩子一样,不觉将心寒去了一半,道:“我和金钏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原是她命里没福,只你在二太太前但凡说句话,不说顶不顶用,便是人的心也值了,可你呢,竟是一语也无,就让她这么去了。丫鬟的命本就不值钱,我们十几个,这才几年,茜雪,可人,金钏都没了······”
越说越伤心,竟滚下泪来。
宝玉听到她是因为这事,自觉愧疚,也无话可辨,只默默的陪她流泪。
鸳鸯比他大几岁,心里也有几分拿他当弟弟看,知道他心思良善,只性子有些懦弱,见他流泪,又添了几分心软,拿手帕擦了泪,便细细的教导他:“金钏的事就不说了,倒是你,年龄愈大,也该拿起点手腕来,就说刚才,你在老太太心里可是头一个,但凡你出来说句话,哪里就能让袭人道歉,她们跟着你一场,你也该为她们考虑才是。”
“还有你屋里的那群小丫鬟,不说怕你,但也不能拿你开玩笑打闹,这皆是因为你平日太过随意的缘故,别想着这是好事,指不定将来谁就要栽在这上头,害了自己还不知。”
宝玉对鸳鸯有几分尊重,听她所言之语皆是为自己着想,忙点头应是,只是能不能改,就两说了。
贾母随后又带了人去栊翠庵,这才散了,未料刘姥姥醉酒迷路在宝玉房里睡了一觉,等袭人将她送出来时已到日落,酒意未散,便坐在路边的一块山石上歇脚。
正碰上贾琰又在这里摘银丹草,刘姥姥见是他,不由惊讶,这进府两次,算是开了眼界,莫说公子小姐,就连府里的大丫鬟那也是金娇玉贵的养着,不做半点粗活,这位公子哥儿倒是不同。
刘姥姥见他摘一半扔一半,不由心疼:“哥儿摘这些青根子作甚?”
贾琰道:“我拿它做个止痒止痛的方子。”
在满芳轩的那笔进项想是不错,贾琏心情大好,难得大方,一出手就给了贾琰一个铺子,据说还是贾琏母亲嫁妆单子上的铺子,卖什么东西好呢?贾琰在脑袋里搜索了一番,可怜他上辈子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在古代用处不大,左思右想,决定把风油精这东西做出来。
一来做法原料相比别的都还简单,二来用途广,治烫伤止痒止痛,除臭除腥除异味,三来还比较保险安全,不会惹上什么纠纷或者人命官司,也不显眼。
他能准确的知道这种东西的配方,源于前世他毕业后呆的那个山区,有个厂子就是专门生产这个的,不过快倒闭了,贾琰去了后,联系客户客源,又给救了起来。
古代也有用银丹草治伤的,也入药,不过还没有细研究,贾琰知道方子,试着做了几次,效果也还可以,准备再试试便出手。
“那怎么还扔了许多?”刘姥姥拿起贾琰扔的细看,自回道:“是了,这些都让造桥虫咬了,难为哥儿还拣了出来。”又笑:“哥儿要什么好药没有,还用这东西,这都是我们穷苦人家买不起药才抹这个呢。”
贾琰也喜这位老人幽默健谈,心态开阔,故认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我做这个就是给穷苦人家用的,别看不起眼,俗话说,聚沙成塔,积水成渊嘛。”
贾琰对古代的乡村发展很有兴趣,遂与刘姥姥细细攀谈开来,从乡间的物价,到今年的收成,到耕地用的什么器具,到粮食的种子,此间种种,不一一赘述。
“若我今年能通过会试,必到姥姥家打扰一回儿。”贾琰心情很好,心下决定,无论中不中都要多出去走走。
刘姥姥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哥儿要能来,我这可是积攒了大福气了。”
一时言罢,两人便散去,刘姥姥自去贾母处休息,准备明日一早就回家去。
黛玉这里,因这两天陪贾母多逛了些,最近又吃螃蟹又吃酒,脾胃也有些不舒服,晚饭一口没吃。
紫鹃看的忧心,让雪雁去厨房找婆子弄点清笋稻米粥,半晌后雪雁回来,却是空着手。
紫鹃一看就知生了变故,忙把她拉出房间,避着黛玉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厨房里的婆子说没有青笋做不了粥,”雪雁从怀里掏出包点心,“只有这百果糕,陈嬷嬷说吃这个也好。”
紫鹃闻言颇为恨铁不成钢:“你这个呆子!怎么······”待要教训她两句,又听到黛玉在里间唤她,便拿手指头狠狠戳了雪雁额头两下,这才进去。
不等黛玉发问,紫鹃就忙笑道:“厨房的人都不在,姑娘要不拿这百果糕再垫垫?”
林黛玉默了一瞬,冷笑一声:“偏我的丫头去的时候就总不在,可就这样巧,空着手去的,必定空着手回来,若是拿上几百钱,那就什么都有了,我倒是要去问问外祖母,这是个什么规矩道理。”说到最后,就已咳嗽起来。
紫鹃连忙给她抚背,笑道:“别说跟老太太说,姑娘就是能跟二奶奶说,那我也服你,就怕你只是嘴上嚷嚷。”
紫鹃这话没说错。
林黛玉早就不是那个六岁的小姑娘了,那时候,周瑞家的最后把拣剩的宫花给她,她就能当面刺回去。
现在,并不是她改变了秉性,而是,她不再做无用功。
在这府里,贾母自是疼她的,然而一个贾母也不够,她的身份就是借居来的姑娘,现在父母双亡,前路无依,难免被人轻视,告诉了贾母,无非是处置一两个奴婢,可那时候自己不过就说了周瑞家的一句,满府就说自己小性儿,现在再大张旗鼓,不定自己被说成什么样子,况她心思细腻敏感,又不是那种能无视别人之语的人,到头来还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趋炎附势,这也是很常见的一种人性,到哪里也变不了,既如此,何必再告诉外祖母,让她为自己忧心。
“罢了罢了,我何苦做那讨人嫌的人。”
林黛玉的气上来的快,去的也快,自思量了一会儿,就过去了,拿手帕捏了一点点心,还是忍不住嫌弃:“百果糕以杭州外卖者为最佳,以粉糯,核桃,夹仁为料,不能放橙豆,这个里面放了太多橙豆了。”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用手帕捂着嘴,又笑了起来,“不行,不行,我是不能吃了。”
紫鹃见她果真不吃,便把碟子收走,假意嗔怪的瞅她一眼:“真是这个性子,晴一会儿雨一会儿的,让人不知怎么办好。”
林黛玉道:“古文字趣上有一故事,一官多食橙豆,坐堂时,众后中有撒一响屁者。官即叫:‘拿来!’隶禀曰:‘老爷,屁是一阵风,吹散没影踪,叫小的如何拿得?’官怒云:‘为何徇情卖放,定要拿到。’皂无奈,只得取黄干回销:“禀老爷,正犯是走了,拿得家属在此。’”
林黛玉一边说,一边将那官员与衙役的神态模仿的惟妙惟肖,说到最后,就笑的撑不住揉起了肚子。
“竟然是江南的点心,看来雪雁这次还是拿巧了。”紫鹃笑说了一句,却看到林黛玉忽然收了笑,神色恍惚似回忆起什么。
紫鹃心里暗悔失言,料想必是这句话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忙转了话题,“姑娘要想吃家乡的点心,那也简单,等这边的事定了,依着规矩也是要回趟扬州的,到时候姑娘跟宝玉一起回去,姑娘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一句话果然有效,林黛玉听了登时脸颊涨红,啐道:“你这丫头疯了,见天说些没边的话。”作势就要来挠她。
紫鹃见她思绪从思乡上转了回来,就笑着退下了,心里却想着什么时候去试探一下宝玉。
她虽是丫鬟,然黛玉待人挚诚,两个人好的姐妹一般,她着实挂心黛玉的终身,她是看好宝玉的,不说宝玉和姑娘这些年的情谊,单说宝玉性情温和,又是自己外祖家,就比外边的强了百倍,姑娘又没父母做主,只能指望着老太太,但是老太太可能是考虑两人年龄还小,竟不大着急。
其实莫说是老太太,端说是宝玉黛玉这两个当事人,那也是不着急的,自从这两人互通了心意,宝玉说了“你放心”,又送了旧手帕之后,往日的诸多猜疑,嫌隙竟去了大半,宝玉不再试探,连黛玉也平和了许多,不再拈酸吃醋,两个人都是有情饮水饱,再无烦忧之事。
少年少女皆是豆蔻年华,情到浓时,便觉得将来也会是顺理成章,若是不成,那便是一块死了,也算在一处儿。
哪想得到,誓言犹在耳,便见他另娶佳人,竟是初心已负。
兜兜转转一场梦,痴痴怨怨一场空。
所意一生不离者,亦终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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