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闹了这事儿,明湘湘关了房门,午饭也不说吃了,任李山在外头低声求了许久,硬是不做声,不闻不见。最后只能任由油汪汪的肉蒸饭放在门外,冷得结了油,都不见主人开门来拿。
李山对着明湘湘千依百顺怎么哄都行。没见成效,回头就把气撒在了李庭舟身上。
李家有一根由许多细软竹篾编成的竹藤,出自岑娘之手。
岑娘是李山前妻,虽然貌丑,却心灵手巧,这竹藤当初是李山亲口索要,岑娘亲手编织的。
只是岑娘永远都不会知道,李山会拿着这根东西,教训他们的孩子。
李山阴着脸,将李庭舟反剪着手压在后堂地上跪着。
少年直打哆嗦,咬着牙齿忍得打颤,浑身蹦得死紧,几欲反抗。
李山站在他面前,放缓了表情,那张平凡的脸上让人觉得老实巴交。
他一下一下摸着手里的藤条,似乎在享受。
“你很喜欢这藤条是不是?毕竟这也算是你娘的遗物了……还记得你娘临终时的遗言么。”
他一字一句,像是在回忆。
“……他让你听话,让你孝顺,你都记得吧。”李山呵呵地笑,“你既不听话,犯了错,我是你爹,自然就得教导你,今天我就打你十鞭,你再跪着反思,什么时候你姆姆肯出房门了你便什么时候起来。”
李庭舟看着李山,看着他手里的藤条,终究,一动不动。
呼!呼!呼!
十鞭子。
李山一点不留情,一下一下甩到了少年后背。一层单衣挡不住什么,登时皮开肉绽。
抽完,又把藤条收好,挂在了墙上,李山看了少年一样,就走了。
这一跪就跪到了傍晚。
那一番动作,明湘湘不可能没听到动静,更别说李山一早就到房门又外劝说了回,说李庭舟惹得她不高兴了打骂都无妨别为难自个儿。
明湘湘自是没出去,晚饭都不吃了。
后面,李庭舟似是发了热。
他们村子没有正经郎中大夫,小病都是用土法子对付,或就自己熬一熬。且就算有大夫,恐怕李山也不会叫。果然,他并不担心,只不让他再跪下去,挥手让人回了屋子,旁的就不管了。
更晚一些的时候李山出了门。
明湘湘一个人去了李庭舟的房间。
他这房没有烧火炕也没有炭盆,有些冷冰冰。
明湘湘手上提着盏煤油灯,掀开门帘,慢慢走了进去。
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漆黑的环境。
房间里面除了一张炕床一张桌,别的什么都没有。
连个椅子都不见。
床上趴着一个人,身上盖着被子。
明湘湘把油灯放在大桌上,侧身坐在床沿边。
坐得近近的,仔细打量少年。
他和白天不一样。趴在床上,用手枕着下巴,脸侧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稚嫩,还并未长成成年男子那般下颌线条深刻,骨骼坚硬,身板强壮。
少年头发披散着,黑簇簇的,落在背面和脸颊处。
明湘湘才发现他的头发很长,只是养得不是很好。她伸手摸了摸,又粗又硬很干燥,不和她头发绸缎似的顺滑软绵。
床上人半睁开眼,其实并未睡着,门一开,他就知道有人进来了。
只是没想到是明湘湘。
“你在做什么。”
他没动,语气依旧是寡淡的。
他说这话时明湘湘的手刚好摸到他的额头。
“不很烫,你并没有发热。”
她的声音一直是带着三分冷感二分绵软的。
在这简陋的屋子响起,不搭,让人不适应。
李庭舟没回答她的问题,皱着眉。
明湘湘看了少年一阵后自顾自掀开了被子。
李庭舟开始挣扎了,坐起来推明湘湘。
“你挨打了。”明湘湘说了一句。
视线在他背上流连,目光满是同情。
李庭舟瞬间像只发怒的兽,回过身,冷冰冰带着无尽厌恶盯着明湘湘,“你很高兴是吗,滚吧,以后离我远点。”
“小畜生。”明湘湘垂着眼皮站起来,嘴唇微启,高高在上。
随后,拿起来时的灯,施施然走了。
这天晚上李山一夜没回。
翌日一早,悄悄回来了。
本想叫李庭舟去准备早饭,突然想起对方昨天挨了鞭子好像病了,于是嘴里骂了几句“讨债鬼”,就自己溜达去了厨房。
如今家里置下的好些精细吃食都是用的当初那五两银子,眼看着口袋里没钱了,李山眼里有些阴郁。东屋里那个难养,那样好相貌的女人,别到头来跑了!
心不在焉做了一碗面,又赶着给人端过去。
到了东屋门前,李山又是一副憨厚的老实人相貌了。
“宝儿该起来用饭了。”
屋子里明湘湘正对着镜子梳发。闻声就是一顿,接着眉头狠皱,低声呸了一句“恶心!”
过了会儿,才大声道:“让庭儿来送!”
外头李山呐呐了几句什么,没太听得清。不过他只以为明湘湘是还没出了那口气,才使唤儿子做事。
故而没怀疑什么,转身把李庭舟叫了出来。
李庭舟受了十来鞭子,又跪了那大半日,没人管他,好在这么多年早就有了经验,平时采了不少草药晒干放着,昨天便自个儿胡乱敷了些。
真当兴庆他自来身子骨好才没事,可能是那一半蛮人血统的缘故。据说北蛮人个个人高马大,身体强壮。
却到底,脸色苍白不太好,嘴巴干得起了一层皮。
李山自当做没看见,只让他去东厢伺候姆姆用饭。
李庭舟心中冷笑,面上却隐忍与往常无异。端着碗就过去了。
明湘湘果然让他进门了,倒没有为难。
她胃口虽小,但昨天一天也只吃了几块糕点。
这会儿就没拒绝,面条摆在眼前,他用筷子拨了一下,扒拉着吃了几口。
片刻后,她掀起眼帘问:“谁做的?”
少年默了下,说是父亲。
明湘湘皱眉,倒尽了胃口,顺势丢开了筷子。
李庭舟跟没看见似的。
明湘湘心内不爽快,便吩咐:“剩下的你吃了,莫浪费粮食。”
经了几次,李庭舟不再像第一次那般面含屈辱。
没说话,默默端起碗,站在一边把剩下的吃进肚里。
之后明湘湘就挥手让人出去了。
*
外头天寒地冻,明湘湘不耐出去,只在房间内来回走步全作消食。
眉间一时没松开,内心烦躁不堪。她甚厌这里,无一处无一物是自己熟悉的,乃至整个朝代,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就好比没了根的浮萍,没了巢穴的鸟儿,世界之大却无自己一处落脚之地。
打从落入异世第一日起,明湘湘内心的焦躁惶恐就存在了。
她一点去适应去融入这个时代的想法都生不出,因为内心排斥!她心理素质远没有好到那样的程度,乃至于从一开始,都在消极应对,如此,过一日算一日吧。
甚至想过,或许不如死了的好。
所以,明湘湘从没主动去打听询问过,现今是个什么样的朝代,天下之主系何人。更不用说近的,她这俱身体本身就疑点重重。
原一醒来,听大夫说这身体有了身孕,明湘湘虽未嫁人有过孩子,却一样分毫不信,无他,身体本能的直觉。
这不是,冷眼瞧着三个月过去了,这肚子怎么该也有四个月了,却依旧丁点反应没有,一点不见大。而李山态度更是奇怪,除了她醒来那次说过一次后,后面再没提过孩子的事,像是忘记了一样。
明湘湘没怎么出过屋,更没和村子人打过交道,如今就像被养在家里的雀儿,让人暴躁。
回,回不去。死,一时死不了。
如此又过了十几日,一天,明湘湘叫李山,说自己身体有恙,让他去镇上请个郎中回来,就要当初给她诊病得那个郎中
李山一听,没有不答应的,还关心地问了好些话,生怕人有个什么不好。
明湘湘极厌此人,脸色冰冷。
等李山走后,明湘湘喊来李庭舟,让她扶自己在院子里走走。
李庭舟知道她腿早好了,只当对方只想磨搓使唤自己,就扶她出来房门。
明湘湘等了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她算计好整件事,掐算好了时辰,等着李山带着大夫快回来,听着远处的声音,自导自演了一场被李庭舟狠狠摔倒在地的戏码。
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一片斥目的红,染湿了裙子。
院子里厚实的雪早备铲起来堆积在了角落。
女子倒在地上,微弱的呼痛声,红白两种颜色。
这画面,印在了李庭舟脑子里。
正当时,李山和大夫来了,赶紧把人抱回了房间里。
大夫赶紧去诊脉,明湘湘却把李山呵斥了出去,找的借口是形容狼狈除了大夫不愿见其他人。
她自来说一是一容不得人反驳,这种时候李山哪敢再多言,只好退了出去。
两刻钟后,房门打开郎中方出门,告诉李庭舟夫人小产了,吃着药好好调养就是。
他只简短说了几句,然后写下一个药方就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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