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林雀紧急转移话题, 试图把林父注意力转到别处：“爸, 你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不用。”林父自然地将视线移回她身上, 微笑道：“别紧张, 爸爸就是想你了, 来跟你聊聊, 没其他的意思。”
有抚慰的意思。
林雀跟着笑了下, 她晃了晃带有鹿鸣名字的运动护腕：“这个您是从哪儿拿的啊？”
“沙发上。”
林雀脸色一变。
林母最是细心，如果护腕是放在了沙发上，那林母——
“放心, 你妈妈没瞧见，我发现后直接捡起来装自己口袋了。”林父对自家老婆什么都要管一管的性子很无奈：“你妈要是看见，咱俩哪儿能有机会说悄悄话啊。”
林家洗衣机是放在阳台上的。
林母拿着衣物去阳台, 经过客厅时喊了句：“老林, 出来帮我搭把手把衣服洗了，洗完再和女儿聊。”
林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 应了句：“就来！”
林父走到门边, 忽然说了句：“林林, 爸爸妈妈爱你。”
林雀说：“我也爱你们。”
但也着实不喜欢林母这种紧密锣鼓的盯梢。
林父只想做和事佬, 不愿意让老婆伤心为难, 连句重话都不对林母讲。
林雀认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林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帮凶。
林父出门后，林雀将房门落了锁, 轻手轻脚拉开衣柜门。
为了不惊动林母, 一个简单的拉门动作，她愣是拉了得有半分钟，动作极为轻微缓慢。
露出柜子里少年不喜不悲的脸。
她有短暂放松，还好，没在他脸上看到同情的表情。
和自家父母面和心不合，挺悲哀的。
林雀大半个身子探进衣柜，悄声说：“再委屈你一下下，等我爸妈出门了我就把你送走。”
“好。”鹿鸣没有围着她家这档子混乱的事儿展开话题，只浅淡应了声，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充耳未闻。
林雀发现，其实和冷感的人交朋友也还不错，至少不会被人揭伤疤，也不会被追问难堪的问题。
她对他笑笑：“不能被我妈发现有男生藏在我屋子里，我先出去了啊。”
他回：“嗯。”
一惯的惜字如金。
林雀轻轻将柜门关上。
——像拉开时那样小心翼翼。
十分钟后。
林父居然真地劝动了林母外出。
他兴冲冲地站在林雀门外说：“林林，我和你妈妈出去走走消消食，你自己在家小心点啊。”
神情得意，有邀功的意思。
他背对着林母站着，在林母看不见的胸前位置，对着林雀比了个v。
林雀竖起大拇指做称赞：“好的。”
林雀听着动静，听到林父林母已经换好了鞋正在开门。
她走到衣柜旁将柜门拉开，对鹿鸣伸出手：“鹿鸣，来。”
鹿鸣一脸平平抬手递过来。
在指尖相碰的瞬间，林母带了笑的声音传来：“呀，颖颖来啦。”
林雀立即缩回了手，重新将柜门拉上。
鹿鸣：“……”
林雀站到卧室房门，往门口的方向看。
宋颖没想到和林父林母打了个照面，她有些心虚地同他们打招呼：“阿姨，叔叔，你们回来啦！”
林母脸上笑意昂扬：“来来，屋里坐。”
语毕，她重新将鞋子换下，换回了拖鞋。
林父见她换鞋，扯了扯她的手：“你让俩孩子自己玩儿，咱先下去逛逛。”
林母斜他一眼：“逛什么呀，没看见颖颖来了，颖颖喜欢喝我泡的花茶，我给孩子们做点小零嘴去。”
宋颖摆手：“阿姨，不用那么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呀，林林在屋里呢，你去找她吧。”
“好。”
宋颖进了林雀卧室，林母进了厨房。
林父原地叹了口气。
宋颖进卧室第一件事就是快速环视了下她房间，找了一圈没看到鹿鸣。
她小声道：“他人呢？”
林雀指了指衣柜。
“有这么见不得人吗？整的跟偷情似的。”宋颖不解：“以前不是也有男生来过你家？我看林父林母没反感他们啊。”
林雀看了眼柜子。
鹿鸣还在，她不好说林母是看不惯鹿鸣拉帮结派的做派。
想了下，她说：“以前都是大家一起，有男生我爸妈自然不说什么，现在不一样，就我俩，孤男寡女的，我妈肯定会瞎想。”
宋颖刚想说什么，林雀耳尖地听到了有脚步声，她将食指竖起放到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宋颖默契地抿了抿嘴。
宋颖在，林母顾及着礼貌，没有直接推门进来，她敲了敲门：“我进来了啊。”
林雀说：“进来就行。”
林母这才进来。
她手上端着个餐盘进来，上面摆放着一个果盘和两杯柠檬百合茶。
宋颖很有眼里劲儿地伸手去帮她端。
“不用不用，颖颖坐着。”林母自己将果盘和杯子放到俩人面前：“别总闷头学习，你们休息休息，聊天天吃点零食。”
“好。”
林母没多呆，给俩人留出独处空间，临走前，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林雀和宋颖装模作样的趴在桌子上学习，中途的时候宋颖借着上厕所出了趟卧室。
再回来时她一脸的愁云。
她重新趴回桌子上，凑近林雀，压低声音说：“你妈妈都换上睡衣了，今晚怕是不会出门了。”
林雀皱眉。
宋颖往衣柜瞄了瞄：“鹿鸣怎么办啊？”
林雀的衣柜她见过，中间有个隔板，把空间分成了两个，一个空间只有一米五长，鹿鸣那个大个子在里面窝着，伸不开腿脚，不会舒服到哪儿去。
宋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不能一直在里面窝着吧？”
林雀说：“肯定不能，里面空间小，蜷缩时间时间长了他身体也受不了。”
而且，一个大男生在她房间过夜算什么事儿啊？
传出去得多难听。
添油加醋的人那么多，传着传着铁定变味儿。
“那怎么办？”宋颖看了下窗户：“让他从窗户上爬下去？”
林雀被她噎了一下。
从窗户爬下去被邻居看见肯定会问她父母什么情况，到时候她会死的更难看。
而且，他们在五楼啊！
林雀摇头拒绝了：“五楼！太危险了。”
宋颖沉思了会儿：“等夜深了，你爸妈睡下了，我们摸黑把鹿鸣送出去？”
林雀刚才想过这点，但是仔细一寻思发现行不通：“我妈妈睡眠浅，一点动静就能把她闹醒。开门关门动静不算小，我妈妈肯定能听见。”
宋颖颓然又绝望：“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呀！”
林雀皱眉想了很久，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也没其他法子了，只能按你刚才说得试试了。”
——死马当活马医呗。
宋颖说：“你不是说会吵醒你妈妈吗？”
林雀解释：“我们可以这样，你和鹿鸣一起走，开了门先让鹿鸣走，妈妈听到动静出来后，鹿鸣差不多已经绕进了楼梯里，妈妈看不见他的。而你对妈妈说说是你有事需要回家住，然后光明正大出去，把门关上。这样也不会引起妈妈怀疑。”
“行，就这么办。”
主意有了，只待林父林母睡了执行。
林雀暂时轻松了一点，她和宋颖闲聊：“苏栋呢？”
宋颖一怔：“你见到他了？”
“哦我刚才去厨房拿东西的时候看到你俩在一起站着说话了。”
宋颖恍然，“我说呢，你怎么会知道他来，原来是这样！我上来的时候他就回去了。”
“哦哦。”
林父林母作息很稳。
十点准时睡。
九点的时候，林母再次敲了林雀的房门，催促她准备睡觉：“天色不晚了你们洗洗澡睡吧。”
她很自然的一句关心，里头的两个小姑娘却有些尴尬。
毕竟她们知道里头还有个男生呢。
她们脸皮薄，在男生面前讨论洗澡，总觉得怪怪的，略有些难为情。
宋颖连忙拒绝：“我在家里洗过了。”
林母乐呵呵笑着，没强求。
转而看林雀。
林雀素来反应快，拒绝的理由早就想好了：“我一整天都没出过家门，干净得很，今天先不洗了。”
林母没允许，神色凛然地劝她：“不可以的，女孩子的身体构造决定了必须得时刻注意身体卫生，不然容易得病的，你总不愿意小姑娘家家地还得去看妇科病吧？”
林雀余光往衣柜的方向去了好几回，脸红得不像话。
鹿鸣还在呢……
林母察觉到林雀似乎感到了羞耻，她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温柔了许多，不像方才那么强势：“不想洗澡就别洗头了，洗洗重点部位……”
林雀站起来：“我洗，我这就去洗。”
心说妈妈呀您可别说了——
再说下去怕是她的罩杯都要说出来了。
林母心满意足地笑了：“好的呀。”
林母出去后，林雀打开另一半衣柜门，从里面取了干净内衣出来。
林雀脑中有灵光一现，她惊喜看宋颖：“我们等下可以趁我妈洗澡的时候把鹿鸣送走！”
宋颖一拍脑门：“对呀，是好机会！”
林雀去洗澡。
宋颖不好意思和鹿鸣共处一室，走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林雀很快洗完澡出来。
她期待地看向林母，林母见她出来，对宋颖说了句：“你俩早点休息啊，我和你林叔叔先去睡了。”
林雀和宋颖皆是一愣。
林雀舔了舔嘴角：“妈，你不洗澡吗？”
林母说：“下午从酒店回来之前在酒店洗过了，这不是想着给咱家省点水么。”
林雀：“……”
计划再次落空。
丧头丧脑回了卧室，林雀想起这么久了鹿鸣连水都没喝过。
她拉开柜门，以免打扰到林母，她自己也钻了进去。
柜子瞬间塞得满满地。
林雀小声问他：“鹿鸣，你渴吗？”
她是蹲在衣柜里的，脑袋上面都是悬挂着的衣服，被她拨到后背上，她弓着腰蜷这背面对他蹲坐着。
她穿着宽松的睡意，领口开得大。
衣柜内光线黯淡，好在柜子顶端是镂空处理，有光线趁机遛进柜内，因此并不影响视物。
他从上往下俯视她，从他的角度看，可以轻松窥探到她的胸前风光。
——一览无余的那种。
鹿鸣只扫了一眼，淡定移开视线。
林雀见他没回自己，又追问了句：“要喝点水吗？”
她声音低又轻，在全封闭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暧昧。
一如他的梦境里，她在他身下，深陷qing欲时情不自禁却又羞于启齿的喃喃低语。
那声音又轻又柔，娇羞无限。
鹿鸣喉结不自在上下耸动了下：“嗯。”
林雀听他嗓音有些沙哑，当他渴坏了。
赶忙钻出衣柜，倒了一大杯子水给他：“来，喝点水。”
冰凉的百合花茶。
解腻，也降火。
鹿鸣接过，一口气喝掉。
燥热感淡去不少。
林雀又给他倒了一杯：“还喝吗？”
俯身看着抱腿坐着的鹿鸣。
衣领随着她弯腰的动作，从锁骨往下划了几寸。
鹿鸣：“……”
又躁动了。
鹿鸣转头看向柜子，冷然道：“不喝，拉上柜门离我远点，谢谢。”
“……”突如其来的冷漠让林雀一脸懵逼。
林雀满头雾水地将柜子拉上。
熄了灯，和宋颖一起趴床上熬时间。
四十多分钟后。
宋颖看了下表，已经十点，她问林雀：“睡熟了吧？”
“差不多。”林父林母平常这点儿都已睡熟。
林雀打开床头灯，将柜门拉开：“鹿鸣，轻着点呀，来。”
鹿鸣呆了许久，腿部早就发酸发麻。
他没有冒然起身，先将双手递给林雀：“扶着我点。”
林雀靠过身去，他手臂爬上她的肩，身体靠在她身侧，借着她的支撑这才僵硬站起，一点点从衣柜里钻了出来。
林雀看他动作僵硬，知道他端坐太久血液不顺，导致身体不受控。
连忙扶了他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手指爬上他的腿，来来回回的挤压揉捏给他做按摩，从小腿经过膝盖一路向上至大腿，再从大腿摸回小腿……
反反复复，全方位捏拿。
她认真地帮他促进血液循环，帮他恢复，他的肌肉却越来越紧绷。
“？”林雀疑惑，十分不可思抬头往他。
在看到他脸的那一刻，顿住了。
鹿鸣目光沉沉，一向平淡的眸子里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
他垂眸睇她，面色平平，但林雀却感到了强烈地虎视眈眈。
具体是什么林雀说不上来，她只是下意识觉得危险。
错愕中，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谢谢。”鹿鸣拨开她的手，视线长久停留在她脸上，未曾移开：“够了。”
林雀看他身体还是有些坚硬，硬着头皮道：“我再给你揉揉吧。”
鹿鸣说：“我说不用——”
语气多了些不耐。
林雀果断松开了双手，好脾气地没有恼怒。
他在里头关了那么久，压抑又黑暗，身体和精神都会受到压迫，情绪不稳正常。
她给自己找台阶下：“你准备好的话，我们就走吧？”
鹿鸣平淡道： “好。”
宋颖似是困了，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林雀推了推她：“颖颖，起来了，送走鹿鸣再说。”
宋颖从床上爬起：“好。”
三个人走到门前，林雀示意动作轻点，尽量别打扰到林母：“嘘！”
宋颖：“嘘！”
鹿鸣：“……”
他嘘不出来。
幼稚。
小孩办家家呢这是？
宋颖说：“我先走——”
“好。”
她蹑手蹑脚拉开了房门，走了两步出去。
太暗，伸手不见五指的。
她摸出手机，用屏幕的自然光照明。
林雀跟着走了出去。
她才刚迈了脚，忽然听到“啪嗒。”一声，她顿时停住动作。
紧接着，林母的房间门打开。
而后，林母按了客厅的灯，客厅瞬间亮堂起来。
强烈的灯光瞬间亮起，激得林雀和宋颖双眼不适，下意识闭了眼缓缓。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她们才慢慢睁开眼。
林母左手拍着胸脯，右手拿着从景点买来放在卧室当摆设的琅琊棒，一脸的惊魂未定：“呀，是你们两个呀，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林父站在林母身后一脸的无奈。
一看就是俩孩子想送鹿鸣走，结果没送成。
林雀和宋颖对视一眼，干笑：“呵呵。”
林雀偷偷往身后看了看。
鹿鸣已经自觉躲在了门后面。
——绕开了林母探过来的视线。
林雀轻松一口气。
林母注意到宋颖还穿着日常服装：“颖颖怎么没换上睡衣啊？我给你买了个睡衣的，就放床头，你没穿啊？”
都到这份儿上了，宋颖为了不让林母起疑，只得硬着头皮按原来的剧本走：“我想点事儿，今晚得回家住。”
——唯一不同的是没能先送走鹿鸣。
林母把她送走：“路上慢点啊，到家了给林林说一声，我们也好放心。”
“好。”
送走了宋颖后，林雀准备回房间。
林母叫住她：“干嘛去？”
“回去睡觉。”
“先等等，等颖颖到家了再说。”
“噢。”
林母教育她要对朋友多上心：“她是你朋友，虽说咱两家离得很近，但到底也是大晚上的，不比白天安全，你得多提着点心。”
“嗯。”
“而且人是从咱家走的，她要真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不好向她爸爸妈妈交代的。”
“……”
很快，宋颖发了微信来：【安全到家。】
又加了一条：【你爸妈没发现鹿鸣吧？】
林雀把第二条短信删了。
只留了第一条安全到家，然后截了屏，递给林母看：“妈，颖颖到了。”
“去睡吧。”林母抱了抱她：“宝贝晚安。”
“妈妈晚安。”
林雀先回了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鹿鸣还在门后站着。
林雀对他指了下椅子，示意他坐。
林父给她发了微信。
之前有宋颖在，林父对林雀那屋子事儿放心，不用担心什么。
但宋颖一走，只余鹿鸣和林雀两个人在，他寝食难安。
这心里一阵阵的疼，总觉得有人要把他宝贝闺女抢走了。
再加上他对于处于青春期的男生是一万个不放心，他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深知十七八岁的少年有多少精力。
——且不知天高地厚。
他真怕鹿鸣会对林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老林：【对不起宝贝，爸爸在这个家里没地位，帮不了你什么了。】
老林：【如果和男生没什么那就最好了，男生皮糙肉厚，让他睡地上吧，你睡床。如果是有暧昧关系，拉拉小手可以，但是不能越界噢。最好还是你睡床他睡地板。】
林雀：“……”
想哪儿去了！
父母都在隔壁，他们越什么界！
活腻了吗？！
别那么肉麻：【就一普通朋友！爸爸放心，我俩纯洁得很！】
鹿鸣扫到她的屏幕，冷冷睇她一眼，不满。
林雀没注意。
她还在跟林父聊。
别那么肉麻：【只是怕我妈多想才把他藏起来的。】
老林：【不瞒你说，爸爸松了好大一口气，不是早恋最好，你还小，没有识人能力，等你再大点，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再说这些也不迟。】
老林：【不聊了，再说下去你妈妈改起疑了，我把聊天记录删除后就该把手机上交给你妈妈了，勿回。】
“……”林雀真的是服了林父：“妻奴没前途呐——”
鹿鸣赞同：“你能意识到这点，很好。”
林雀：“……”
为什么她总认为鹿鸣好像很开心呢？
她退出微信时，下意识瞄了眼屏幕，愣了下。
鹿鸣的昵称又变了。
改成了——【普通朋友】
鹿鸣居高临下睨她，声音透着丝不满：“是不是很应景？”
林雀嘿嘿笑了两声，没回答这个送命题。
林母看到她房间里透出灯光，吼她：“林林，怎么还不关灯睡觉？别玩儿手机了，抓紧睡。”
“好。”林雀立即关了灯。
室内一片黑暗。
至于她的手机屏幕发出浅淡的光，映照在俩人脸上。
“对不起啊。”林雀心中百味陈杂：“你今晚可能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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