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一小篓子猕猴桃还没成熟, 捏着很硬, 还要放一段时间才可以吃。
不过树根对没吃过的水果抱有好奇心, 想要立马吃一个, 郝援朝使坏, 跟他约定剥一个必须要他自己吃掉后, 洗干净削皮让他咬了一口, 然后树根整张脸都皱巴起来了,酸得他牙都倒了,捂着嘴要吐不吐的, 最终还是护食之心占了上心,咽了下去没吐出来。
郝援朝在一旁很放肆地笑。
铁柱悄悄叹了口气,他的弟弟咋有点傻的感觉, 被二叔坑了那么久还学不精!
无奈地想要把猕猴桃一分为二, 他替他吃掉一半,结果树根忽然往地上吐了一下, “我吃到小石头了。”说完感觉不太对, 郝援朝和铁柱都盯着他的嘴巴, 又往他刚刚吐的位置看过去, 哪里是沙子, 分明是一颗牙齿。
“张嘴看看。”郝援朝检查了一下, 掉的是上门牙隔壁那颗牙,自动脱落的,没有出血。
“要开始换牙了, 没事。”他刚刚还以为真是让猕猴桃给酸倒牙了。
铁柱把那颗牙齿捡起来, 完好无损的,不是蛀牙,放到树根手上,很认真地说,“你要把它丢到床底下,不然牙齿不会重新长出来的。”
树根闻言瞪大眼睛,舔了舔自己缺牙的位置,又看了看手里的牙齿,“我把它种到地里会不会长更快?”
铁柱被问到了,皱眉思考,“可能会?”他不大确定。
从头看到尾的郝援朝:……
最终那牙齿还是被丢到了床底下,等以后再掉的话,上牙齿丢在床底下,下牙齿丢上屋顶,这也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上牙齿丢在床底下寓意新出的恒牙顺利向下生长,下牙齿丢房顶上寓意新出的恒牙顺利向上生长,是一种美好的寓意吧,希望牙齿长得整整齐齐不会畸形。
铁柱的牙齿就换的差不多了,没有蛀牙也没畸形,挺整齐的,这也正常,这年代的孩子没那么多零食吃,不怕长蛀牙。
江舒瑶收养他们之后更是每天都刷牙,晚上也很少给零食吃的。
六七岁换牙的孩子不少,在驴蛋和程嫂子的儿子虎头看到树根掉的牙齿时都笑了,但他们很快笑不出来,因为没过多久他们也开始换牙了,驴蛋的运气貌似十分不好,一开始换牙掉的就是上门牙,一说话就漏风,羞得他自己都沉默了半天,后来习惯了又大大咧咧的,本来不够标准的普通话更不标准了。
都是换牙的,谁也别嘲笑谁。
腊月十六,江舒瑶开始家庭大扫除,年前一次大扫除是必要的,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要清理,家家户户洗被单洗枕套洗床板擦桌子椅子,河边每天都蹲满了人,水井处用水的也多了。
好在江舒瑶自家有压水井,也不用排队洗衣服什么的,用水方便极了,使唤着大家伙一块儿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那化粪池也让郝援朝清理一遍,因为化粪池位置靠在赵月如那边,一清理散发的味道也跑到赵月如那边去,又引得她一通骂。
江舒瑶和郝援朝:自觉理亏不说话。
到了年二十五,部队里的年味就越发浓厚了,不少人都在为年夜饭做准备。是的没听错,就是为了大年三十那一顿提前这么多天准备。
“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这样的顺口溜充分印证了这个年代对新年的盼望,物质匮乏时候,年节那顿饭便是一整年最大的指望。
每到春节,城市户口每人能多给半斤肉半斤油,每户人家的购货本上还能多两斤富强粉,一斤黄豆绿豆什么的,比平时大方多了。
江舒瑶一家六口人都是城市户口,她和郝援朝又有工作,能领到不少票券,于是江舒瑶便把属于他们家的票券都用完了,年前大购物,供销社和副食品店的购物大军中都有他们家的身影。
大家拥挤在一块儿买东西跟抢似的,每天供销社和副食店门口的黑板上都会写出有什么供应,或者什么活动,越到年末供应越丰富,为了防止买不到,更是天未亮排起队来,在这点上部队的家属跟其他居民也没什么不同。
江舒瑶也拍过几次队,主要她想买一些平时没有的海鲜干货,又或者新鲜的水果和排骨。虽然这些东西还不像后世那样受人追捧,不过到了年前大家手上都宽松几分,每人买点儿回去尝尝鲜,晚到的就没有了。
她还抢到过大闸蟹和大龙虾,这是来到这个年代后第一次吃到这些东西,实在是因为部队靠山不靠海,海产品只有节假日特殊供应才会有,这大闸蟹和大龙虾还不是活的呢,都是冬天用冰冰冻运来的,份量也不多。
周小花嫂子还劝江舒瑶不要买这个,没个二两肉的,还不如去买鱼。
鱼江舒瑶自然是要买的,但是这久违的海产品她更是要买,每样都只抢到了四个,还好有郝援朝的巴掌大,她很珍惜地把这八个东西做成了八道菜,都弄出花来了,谁叫有可能一年只有一次,明年或许没有呢。
铁柱和树根是不懂江舒瑶这心情的,两人是有什么吃什么,二婶做的基本都是好吃的,这样吃完了还会有另一样,完全不执着。
江舒瑶一开始还担心他们会不会过敏麽,结果发现两人都吃的欢快,丝毫没过敏症状,反倒是安安,因为他们现在馋着吃大人的饭菜,偶尔也会给一点儿饭菜给他们尝尝味,哄哄他们的小舌头,却没想到郝援朝只是沾了一点儿蟹肉,安安就起红疹子了,吓得郝援朝和江舒瑶赶紧抱着孩子去卫生所拿药。
也是他们没想到,之前安安吃鱼肉泥都没事,谁知道会对虾蟹过敏。
好在症状不严重,吃了一点点小药粉没多久红疹子就退下去了,就当是买个教训吧,总比长大后吃多了才发现好。
但日后两小只入口的东西江舒瑶都要慎重,小心试探了,就怕又有什么过敏的。
炸带鱼,炸萝卜肉丸子,炸面果子,做腊肠,晒腊肉,腌排骨,蒸馒头蒸花卷包豆包。大闸蟹和大龙虾事件过后不久,各种要提前准备的年味江舒瑶都带着爷儿三做起来,春节是越来越逼近了,同时也更加忙碌了。
这个年代部队上级要请没回家探亲过春节的下级干部吃饭,也是对他们坚守岗位的一种慰问和鼓励,不过郝援朝这支师队部下旅长团长们没住在部队的少,家属基本都来随军,但他还是随大众请了自己手下的旅长团长们过来吃饭,来的也没空手,还去山上打了猎物。
不是在春季上山打些小猎物是允许的,尤其是年节时候,男人们很少不往山上跑的,打到大猎物就交给食堂,食堂拿来做腊肉,三十那天中午会免费做给大家吃。小的猎物数量不多可以自己留下,只要不频繁去,没人会说什么。
那天他们收获还不错,还打到一只野猪(用木仓),把那野猪交给了大食堂,拿回来了两只兔子三只野鸡,江舒瑶也不小气,请了周小花嫂子和程嫂子过来帮忙,把这些全做了,给他们整了不少硬菜,最后是宾客尽欢。
把江舒瑶她们给累的啊,都没力气吃饭了。
安慰的是这些人吃饱喝足后都在背后极力赞扬这餐饭和主人家,也是没丢了郝援朝的面子。
这请客吃饭,除了人情往来,其实也是讲究个面子,江舒瑶再怎么不好面子,但是自己用心招待能得到客人的表扬也是件舒心的事。
郝援朝更是体贴江舒瑶,当晚就是各种按摩服侍,夸人的话不要钱似的洒出来,也是越来越有求生欲了。
他该庆幸这样的宴客只有这么一次,否则再甜言蜜语江舒瑶都是撂担子不干的,整治两桌子大男人的饭菜实在是一件累人的事,次数多了那就吃食堂或者自己做去吧。
请完客人便快到春节,这个年代春节的对联大多是自家买了红纸来写,或者让书法好的人帮忙写的,江舒瑶也买了红纸拿来裁成长方形,再在上面写一下对联,什么辞旧迎新,总把新桃换旧符,学习进步之类的,很有时代特色的话。她和郝援朝都会书法,两人一块儿把新年对联写完了。
周小花嫂子看了她家的对联就私底下对江舒瑶‘嫌弃’她家老詹的,写的没他们好看,江舒瑶哪里会承认,自然是吹捧了一番,这种互相吹捧才能共建和谐友情~
很显然周小花被吹捧得也很高兴,又踩着詹红军吹捧郝援朝,很是符合华国人的个性了。
欢欢喜喜忙忙碌碌,大年三十终于在期待盼望中来临了。
早上起来便要开始贴对联,门口处都要贴,包括鸡窝和厕所,这是习俗,再穷的人都要贴上那么一两幅的。贴完后便忙活些琐事,因为大中午是部队食堂请客,不用忙活午饭,算是轻松一些。
也没有杀鸡,家里四只鸡还不够大,昨天就在副食店买了一整只鸡冻着了,因为大年三十大家都放假。但好在这边虽然不下雪,可天气很冷,放一天肉不会坏了变味。
部队今年夏收秋收都是丰收,中午的饭整的比往年丰盛了,每人除了有一碗饺子,还有参杂了少量粗粮的白米饭吃,肉菜也好几道,真是给大家打牙祭了。
食堂热热闹闹,一波人吃完又一波。
到下午三四点就开始烧水洗澡,洗澡水还要放艾叶或者柏叶之类的进去煮,有驱邪的寓意,洗完后就可以换上新衣服开始给人拜年。
铁柱和树根都很期待早点儿洗澡了,因为过年江舒瑶又给他们做了一套新衣服,谁都想早点儿穿上新衣服,美美地去跟小伙伴们‘炫耀’和拜年。
他们拜年的第一个对象也是郝援朝和江舒瑶,不是以前的跪拜形式,鞠躬作揖,再说一句“二叔同志,二婶同志,新年好。”就成了。
郝援朝和江舒瑶受了这很有时代特色的拜年礼,一人给发了一个红封,厚厚的,特意去银行换成崭新的一毛钱纸币,给他们一人一块钱,十张数数就觉得开心(本来郝援朝还想换的更零碎点,比如一分一厘啥的,但是考虑到红包的大小,最终还是换成了一毛钱)。
铁柱又让树根给他拜年,他也给红封。
树根一听乐了,很像模像样地鞠个躬,“大哥同志新年好。”然后又多收了一个红封,笑得小眼睛眯眯,漏洞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郝援朝见状抱起握住萍萍的小手,也做出个拱手礼,嘴上道,“树根哥哥新年好,给我大红封。”
萍萍:“咿呀!”
树根:……
树根没捂热的红封又给了出去。
郝援朝又换了安安做拱手礼,“树根哥哥新年好。”
安安、安安露出了他的小米牙,树根继续给红封。
给完后发现自己只有一个红封了,莫名有点儿小委屈是咋回事?
不过后来看铁柱也给了两小只红封,他也只有一个了,心里就平衡了。
至于弟弟妹妹红封多,那不是应该的吗?谁让他们是最小的。
孩子们的比较也是同龄人之间的。
家里拜完年就把钱存进小存钱罐里,然后两人背上斜挎包,去找小伙伴们一块儿走街串户拜年去。
这个时候不管家里大人有什么恩怨,小孩子到来是一定要欢欢喜喜让他们进门来给自己拜年,关系好的给个红封,关系一般的那就不给,但要准备好瓜子花生地瓜干什么的小零嘴,至少让孩子们能够一人抓一把过去。
当然孩子们这样的拜年行为也是在这一片家属楼,不同家属楼很少会过去,除非关系亲近或者交好。
不然要是全军区的孩子都来拜年,江舒瑶觉得自己可能准备不了那么多的零嘴。
热热闹闹拜完年,晚上早点儿回家来吃饭,年夜饭通常吃的早,吃完后不久就是新年晚会,到时候有热闹的节目看,还放露天电影,小孩子们对电影感兴趣就去看电影。
等到闹完也就九点多,大家伙都回家,今晚部队的电是供应到天亮的,不怕十点多会停电。
大家都要守岁,守到十二点放鞭炮,吃饺子,庆祝旧年过去新年到了,再去睡觉。
铁柱和树根白天闹得有些欢了,熬不住,不停地打哈欠,江舒瑶看不过去就让他们先去睡,“到点了我再叫你们。”
听到这他俩才同意了,都去睡觉了。
本来看他们睡的熟江舒瑶是不打算真的叫的,然而到了十二点,鞭炮齐发,那声音睡得跟猪崽似的都能被吵醒,哪里还需要人叫。
萍萍安安两小只却是被吓醒的,江舒瑶赶紧抱来哄,哄了会萍萍不哭了,反倒是生了出去看热闹的兴趣,‘啊啊’地朝外面伸手要人抱出去玩,也是很无奈了。
倒是安安一直抓着江舒瑶的衣襟,不哭了也不放手,抽抽搭搭像是真吓到了,把江舒瑶心疼的抱着不撒手,睡觉也带着一起睡了。
等郝援朝从院子里抱着看完热闹的萍萍回来,见到这场景,差点想骂臭小子来着,大过年就给他做电灯泡,真不是故意的?
然而最后还是妥协,连萍萍都一起抱上床睡,想要在这有意义的夜晚‘吃肉’是不成了。
安安心心搂着小崽子一块睡吧。
美好的新年以温馨开场,但初一便闹出了事。
“什么?树根玩鞭炮把人眼睛炸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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