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小男孩离家出走的结局就是由已经成了师父的王翊出场来收拾手尾,而把别人家孩子自顾自抱走的拐带犯?周文帝在与新任小师弟玩了一会后,就精神爽利的挥一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地回宫了。
得知太子太师、文华殿大学士王翊亲临,在后院与妻女儿子共赏天伦之乐的贾代善连忙亲自出府迎接。虽然现在的太子还年少,势力不大,而且王翊也没有真的教过太子些什么,他无需在意太子那一边的关系。然而,最值得他重视的是王翊文华殿大学士的官职和曾为圣上老师的资历。虽然他也算是圣上的心腹,但论亲近、论信重却是拍马都赶不上这位帝师王翊。而且,硬是要拉扯的话,王翊还算是他父亲老荣国公贾源那辈的人呢!
「师父,我不要读书。」未到大门,贾代善就听到一把熟稔的清亮嗓音道。
「不行。」男人冷酷无情地否决。
「师父──」小孩撒娇的喊着。
尽管王翊与贾代善年纪相约,但岁月似乎特别眷顾这个男人。在王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老态,依旧的眉目如画,容貌矜严。若硬要说有什么改变,可能就是多了一把美须髯了。
贾代善惊讶的看着他怀里的小男孩,那不正正就是他的么儿吗?
「读书有什么不好?你不见朝堂上能入阁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诸公也是读书人吗?」王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的问。
「呸!书生意气,手无缚鸡之力,于国于家何用?我不为文人,亦可指点天下。」小男孩眉飞色舞的道。他还记恨着自家爱读书的二哥,和偏爱二哥认为他有大出识的母亲。
说得好!贾代善不由得在心里暗赞了一声,虽然他渴望自己的下一代转型去做文人,但他这个大老粗和那些满口子曰子曰的文人就是合不来。然而,他下一刻却为自家么儿担心起来。
傻孩子,抱你的那人也是书生文人来的!
「阿切!」小男孩打了个喷嚏,揉搓鼻子,抱怨道:「师父,你身上熏的是什么香?太浓了!」
王翊微不可察的动动鼻子,今天这香浓了吗?他觉得还不错啊!清香四溢,有一种类似甘草的特殊香味。这可是掌礼司研制的新香料,特意送来让他「品评」的。
不过,既然徒弟说不好,那就换了。
「王相,久等了。」一走到王翊身前,贾代善就先行礼。本朝不设丞相一位,而设四殿二阁,即保和殿、中和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和东阁。虽然王翊不是内阁之首的保和殿大学士,但也仅是因为年纪的问题,以他的资历和与圣上的亲近程度,成内阁之首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所以贾代善敬重地称上一句王相也不是不可以。
「小儿顽劣,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请王相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计较。」贾代善先是瞪了小男孩一眼,后又赔笑道。
「无妨。」王翊摆手,「好教荣国公得知,我见令郎天资聪敏,见猎心喜,不待告知荣国公就已把他收入门墙。如今可是来与荣国公请罪的。」墙面话说得剎是好听。
小男孩挤眉弄眼的好像在说:师父你再多赞徒儿几句吧!那什么聪明灵俐、英俊潇洒、天生神力、百发百中等的好话,徒儿还是能接受过来的。
王翊抿嘴,在心里又为这调皮的徒弟记上了一笔。
「这…王相你实在是太客气了,小儿何德何能,能拜你为师简直就是他的福份!」贾代善一哆嗦,他这么儿竟然拜了王相为师,先不要说王相的学问冠绝天下,只说王相曾经的那位弟子……真是不得了!他此刻只想去看看自家祖坟是不是冒了青烟,父亲实在太眷顾他这个么儿了。
「只是这会不会太过简陋?待我择一个吉日,设拜师宴,广邀亲朋,再奉上六礼、束修,才配得上王相你的身份啊!」贾代善心下已经在谋划着拜师当日应该要向哪家下帖子了。
「不用如此大费周张。简简单单即可,回头派人把六礼送到我家就行了。」王翊摇摇头。
贾代善对于失去一个震摄其他盯着他荣国府的小人和显摆的机会很是失望,但都不敢不称是。
「看我这粗心大意的!说了半天,连茶都没有奉上一杯,王相这边请。」发现自己居然和王翊呆呆的站在大门口说事,贾代善懊恼的拍了自己一巴掌,连忙请王翊移步外书房,却不见他一提起茶一字,王翊脸上的那一阵发青。
「别了。本官还有点要事要处理,先行一步了。」小气的王翊在心里又替小男孩记上了一笔,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蹲下来,放下小男孩,「以后每天辰时就到为师府上,即使为师上朝了,也会留下人督促你功课。早晚两餐都在为师府上解决,直到亥时了,才回荣国府。荣国公意下如何?」王翊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才意思意思的问一句。
俗语所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傅」、「投师如投胎」。一入师门,全由师傅管教,父母无权干预,有些甚至不能见面。
贾代善自然无有不可。
「那么师父,我们明天见了。」小男孩眼巴巴的看着王翊,嘴上这样说着,手却扯着王翊的袍子不放。
「你乖乖的,为师就买糖葫芦给你吃。」王翊心头一软,耐性的说。
「好了,谢谢师父,再见师父。」小男孩满意地笑了,挥挥手。
王翊顿了一顿,左手覆上小男孩的小脑袋揉了揉,小男孩的小脸瞬间就笑开了:「对了,荣国公。恕本官失言,敛儿才这么大的一个小孩子,莫要让他独自一人外出,要知道即使是长安,治安也不是太好的。」说罢,留下欲哭无泪的小男孩一个人,就自个打道回府了。
什么?不是有要事要做吗?笨!那只是用来糊弄贾代善的借口来的。
「什么叫独自一人外出?臭小子!你偷溜出府了吗?」果不其然,贾代善逼供似的道。
「我…我……」小男孩难得吱吱唔唔的。
「敛儿!敛儿!你终于回来了!!」幸好,此时插来一把激动的声音。
只见贾赦好像看不见贾代善的存在似的,从街上一枝箭似的窜过来,身法之快,连旁边久经沙场的贾代善都吃了一惊。
「你这坏小子究竟乱跑了出哪里?祖母和我找遍府里都不见你!她担心得不得了!你哥哥我可是又寻大街,又找小巷的,生怕你被人牙子拐了过去!」贾赦唠唠叨叨了一轮后,不管小男孩有什么反应,直接的啪啪啪三下往小男孩的屁股打去。
小男孩也不避,虽然痛得呲牙咧嘴的,但是注视到贾赦泛红滴汗的脸颊和几丝头发落在耳朵边,他心里却是暖得很。
「说!还敢不敢离家出走了!?」贾赦板着脸,颇有气势,挺能唬人的道。
小男孩乖乖的道:「不敢了。」
「这就对了。」正经的点点头,然而,帅不过三秒大概就是这样的人,「说吧!这次偷偷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百花楼还是怡红阁?想出府就跟哥哥说吧!用得着离家出走吗?下次哥哥带你去天桥看表演,我跟你说啊!那里有胸口碎大石……」越说,贾赦就越发眉飞色舞。
「哥哥……」瞧到一旁的贾代善脸色越来越黑,小男孩想要提醒自家兴起的哥哥。
「我跟你说啊!博古斋里面有一幅唐伯虎的秋风纨扇图,里面的美人手执纨扇,侧身凝望,眉宇间微露出那种幽怨怅惘的眼神。啧啧啧!真的是勾死人不要命啊!本想买了它回来挂书房,怎知道那老板竟然要价四千两!要是少一千两,哥哥我都能向祖母开口……」怎料,沉迷在自己世界里的贾赦半点都接收不到来自小男孩的讯息,对此小男孩都只得自扫门前雪起来。
「你这个混账!」
贾代善原本听到么儿拜得王翊为师这个消息笑得嘴都合不上,遥想自己虽然是荣国公贾源的儿子,但当年向大儒求学时就处处碰壁,豪门大族出身的先生看不起自己这个武夫,一次次恭敬的求学换来的是屡次的嘲讽。他一怒之下就投军跟着父亲,依靠武勇在军中逐渐出头,东征西讨十几年才有了能不减爵继承荣国公一位。
少年求学的惨痛经历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竹刺,每次回想起不管是胸中,还是多年征战所带来的各种旧伤都隐隐作痛。于是,在痛定思痛之下,他决意全力培养儿子,一来让儿子替自己完成少年时的梦想,二来好让儿子、后人不再被文人嘲笑,三来也能让自家转型正式融入在朝堂里,朝庭终归是掌握在文官的手里的。没料到,长子被老母养得游手好闲,整一纨绔子弟;二儿子却是好读书且又有天份(史氏语),所以贾代善就把满心的期待都放在贾政身上,难免会忽略了长子。
只见贾代善从门房处随手拿了一根木棍起来,嘴上骂骂咧咧的,一棍又一棍朝贾赦的屁股抽下去。
「啊!」冷不妨受到此飞来横祸,尚未知晓发生什么事的贾赦就惨叫了一声。
「老爷!别打啊!啊!祖母救…啊!」转头看见自家老子提棍「凶神恶杀」的样子,也不敢问自己犯了什么事,只会喊救命求饶。
贾代善却是毫不留情的,每抽上一记,贾赦就得惨叫一声。
「还不去通知祖母!」转头向已经呆若木鸡的下人吩咐道,见得下人往后宅飞奔,小男孩才抹去一把假慈悲的泪水。
真是可怜又活该的哥哥。
看起来哥哥闯的祸也不大,父亲下手也是有分寸的了,小男孩就不忙着劝解了。最近看哥哥还是有点不爽,又不好意思亲自下手「弒兄」,现在看到这喜闻乐见、喜大普奔的一幕,实在太解恨了。
他瞻仰得目不转睛,啧啧有声,就差一起动手了。这姿势可真是标准啊!一棍又一棍的抽下去,但落点很准确,只打屁股不打别处,这手底下的功夫练得可真是出神入化呢!
小男孩看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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