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希白是个很会讨女人欢心的男人。
并非是青楼男子油嘴滑舌, 他的温柔是真的令人心生欢喜。
吴裙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句, 这院中便已移了桃树来。
这时节桃花已经开了,簌簌的被风吹落在庭院里还泛着湿气的泥土里。
穿着青罗缎裙的美人伸手接了朵置于鼻尖轻轻嗅了嗅, 忽然来了兴趣。
转身曼步入屋内拿了小篮子来。
她前生尊贵,这摘花的事倒是头一遭。
白玉指尖缓缓点过粉嫩的桃瓣儿, 吴裙轻敛下眉眼,将花瓣放进篮子里。
她侧身立于桃树下的样子很美。
鸦羽云鬓微散,那青罗缎裙宛若水莲一般袅袅地铺散在地上。
只是背影便已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庭院外墙头上, 两个年轻人已看的呆住了。
寇仲戳了戳旁边清隽少年,感叹道:“我以为这扬州城内最美的便是秀芳大家了,没想到这偏僻的小院中竟也藏了一位天姿国色。”
这女子虽只看到背影, 可其中楚楚风韵便已胜过这世间多数美人。
徐子陵心下亦是惊艳, 可他素来内敛, 心思便也不若寇仲直白。
吴裙看了看篮子里花瓣, 想来也是够了, 便准备回屋去了。
可她刚一转身, 便听“哎吆”一声, 一个穿着布衣的少年从墙头掉了下来。
他掉落的地方不偏不倚, 正是她脚下。
吴裙手中花篮未曾提稳, 一时不慎竟被打翻在地。
寇仲揉着腰站起来便看见刚才那青衣美人已弯下身子去捡地上散落的花瓣了。
这世上很少有人什么姿态都好看,可面前人却是个例外。
她弯下身子时纤腰楚楚, 不盈一握, 那云鬓散落在雪白侧颜外, 竟是动人心魄。
寇仲心中一动, 便要伸手帮她。
却见那美人微微摇了摇头。
吴裙已转过了身去,地上花瓣只剩几片,她静敛着眉眼一一捡起。
到最后一朵时却突然顿住了。
因为一只手抢先快了她一步。
寇仲感受着指尖温软细腻的触感微微有些失神,却见那青衣美人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已缩回了手。
她轻侧着脸看不清面容,可白皙如雪的颈间已微微泛了些粉色,在阳光下煞是动人。
寇仲暗叫一声不好,只觉心跳地越来越快,竟想伸手再摸摸那美人。
幸好这时徐子陵也从墙上跳了下来。
耳边衣衫风动,吴裙微微回过神来,提了篮子便要回屋。
却听那清俊些的少年抱拳道:“小子本欲躲避仇家才藏于此处,惊扰姑娘实在抱歉。”
他声音清朗温和,自有一股清气在。
吴裙脚步微微顿了顿。
徐子陵看了寇仲一眼,连忙给他使眼色。
两人多年兄弟,寇仲哪有不明白,也是道歉道:“我方才见姑娘花篮撒出,本想帮姑娘捡一捡,却是无意冒犯。”
他说完又似有些懊恼,坚定道:“姑娘若是介意,那小子就剁了这只手吧。”
他语气认真,说着便在院中寻着利器。
那青衣美人终于转过身来,轻声道:
“剁指倒是不必,不过你却可以去门外树上帮我取一坛蜂蜜来。”
她声音清软,像是落花拂过心头,寇仲已有些醉了。
嬉笑道:“别说是去捅蜂窝,便是为姑娘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徐子陵皱眉捅了他一下。他二人于市井中长大,惯来油嘴滑舌,可在这风姿摄人的美人面前竟也有些羞耻。
吴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先前一直侧着身子,云鬓挡着半边面容,寇徐二人也尚未看清,只觉这美人格外与众不同。可此刻真真见了那姿容,便得感叹造物不公。
柳叶眉,樱桃口。
天下美人无非便是如此。
可见了这姑娘方才明白这世间真有人以春水为黛,秋玉为容,便连那骨子里也透着楚楚风情。
徐子陵最先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拉了寇仲向门外去:
“我二人这就去为姑娘取蜂蜜。”
他步伐极快,寇仲一时不察竟是被拉了个踉跄。
吴裙微微柔和了眉眼向屋内走去。
她今日本是一时兴起想要酿坛桃花酒喝,未想会碰到两个有趣的少年。
徐子陵与寇仲自从修炼了长生诀后武功自是一日千里,不一会儿两人便回来了。
那青衣美人正在窗前静静地捣碎花瓣。
细碎阳光斜照在眉目上好看的惊人。
徐子陵放轻了脚步,身后寇仲却不小心踩在了掉落的瓦片上。
那动静实在不小。
吴裙微微抬起眼来笑道:“你们回来了。”
她语气轻柔,有种别样动人的意味,这种等候归人的感觉却是徐子陵与寇仲从前未曾感受到的。
他们是市井混混,从小便尝尽了人情冷落,哪有被别人这样温柔对待过。
便是如今李秀宁等人也不过是看在了长生诀的面子上。
寇仲将手中装成坛的蜂蜜放下,笑道:“姑娘要酿酒?”
吴裙点了点头:“左右看着桃花还不错,想亲自试一试。”
她手法生疏,一举一动却赏心悦目,有着寻常江湖女子所没有的温柔矜贵。
徐子陵与寇仲互看了一眼,心中难得有些好奇这美人身份。
吴裙轻轻将坛口封好,寇仲便已端起往桃树下走去。
徐子陵手伸到一半又自然落下,若无其事地问:
“姑娘怎的一人居住在此?”
他语气温和,并无打探之意。
青衣美人却神色微怔,良久才敛下眉眼轻轻道:“家中落难流落至此,多亏一位公子相救,才给了阿裙安身之所。”
寇仲埋完酒回来也听到了,嗤笑道:“那位公子可真不知怜香惜玉,竟放你一人在这儿郊外,若是今日进来的不是我与子陵……”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徐子陵捅了一胳膊,不由呲牙。
两人一来一往倒是有趣,吴裙弯了弯眸子。
她笑起来极是温柔,却又有几分惆怅。像是江南细雨绵绵打落在心头。
“公子是江湖人,总是有几分忙碌的。”
她叹了口气缓缓道。
徐子陵心知这或许是女子难言心事,心中竟隐隐有些失落。
寇仲却是岔开了话题:
“你唤作阿裙?”
他忽然问。
青衣美人点了点头,便听那浪荡少年笑道:“这名字真美。”
“我见过的美人里她们名字都没有你美,长的也没有你好看。”
他言语肆无忌惮,却也坦荡地很。
吴裙轻轻笑了笑,打趣儿道:“看来你见过许多美人了。”
寇仲尴尬的咳嗽了声:
“我二人此番不过初入江湖,哪有人识得,不过是我见佳人,佳人未曾见过我罢了。”
这话说来惭愧,青衣美人却微微摇了摇头:
“何必妄自菲薄,我倒觉得你们很好。”
她语带笑意,目光柔软宛如秋水,寇仲心跳的又快了些。
天色已渐渐黯淡了下去。
这误入桃源的人也该走了。
吴裙倚在窗栏前想着少年肆意无畏的话来,微微弯了弯唇角。
初出江湖的少年人总是心怀抱负,希望有朝一日能颠覆这天下。
倒也是可爱。
傍晚时阴云忽至,天上忽然下起雨来。
南方细雨多缠绵,轻曼地打落枝头桃花。
吴裙将鱼食撒入池塘中便要关上窗子来,却见墙头又冒出一道人影来,竟是去而复返的寇仲与徐子陵。
寇仲攀在墙上嬉笑问:“若是有朝一日我二人能出人头地,可否再回来找姑娘?”
他语气虽是玩笑语,但这雨夜忽返却也有五分郑重。
他们二人俱是觉得这美人是被人金屋藏娇在这偏僻的庭院里,因此才隐有忧愁。
若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他定会来带走她。
寇仲心中暗道。
吴裙转头瞧向徐子陵,却见他亦是眼中温和坚定。
雨下地大了些,墙头上的两人衣衫已被打湿,可脸上却仍带着少年人的朝气肆意。
吴裙也是笑了。
那笑容像是昙花一现,竟让这夜空也亮了起来。
“若是那时你二人还记得我。”
她轻声道。
那话并未说完,寇仲却笑了起来。
保证道:“那一日绝不会太远。”
他声音肆意,隔着雨雾让人心尖一暖。
吴裙眉眼柔和着微微点了点头。
徐子陵也温和道:“姑娘多保重。”
他话音刚落便一把拉着攀在墙头的寇仲落在了地上。
雨越下越大,那庭院外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已渐渐不见。
青衫女子微微叹了口气,关上了窗户。
侯希白已经离开三日了。
他那日接了一封信,面色却是微变。
“怎么了?”
吴裙坐在秋千上问。
侯希白微微摇了摇头:“师门这时忽然召我,却不知何事。”
他面色凝重,瞧着像是有大事发生。
吴裙叹了口气轻轻敛下眉眼来:“可惜我不是江湖人,不能为你排忧解难。”
她语气惆怅,眉目低垂的样子极美。
侯希白心中一软,揽了美人纤腰温柔道:“阿裙莫要担心,希白应付的来。”
那青缎如盈滑过指尖,更衬得怀中人楚楚风情。
吴裙静静任由他抱着。
她总是美的让人心疼,可侯希白已确实要走了。
他指尖温柔,轻轻将鬓边发丝替她别到耳后,心下叹道:
“阿裙。”
吴裙微撇过面容去,伸手推开了他身子:
“你快走吧。”
她低着头未曾再看他一眼,侯希白哑然失笑,心却软的一塌糊涂。
低头在那额间花钿上轻轻吻了吻:
“等我回来。”
他已走了三日了。
鸡叫天白,吴裙轻轻推开窗子,却在院落外见了一道久违的身影。
那人已在窗外站了一夜,策衣上露水沉沉。
他比年轻时更好看了些,可背影孤寞,再不复往日风流疏狂。
宋缺握紧掌中竹哨,缓缓转过身来。
他盯着那青衣女子看了许久,低声轻笑:
“小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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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宋缺来啦,修罗场还会远吗~
大家晚安,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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