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刚进行一半, 独孤皇后便借口身体不舒服。
隋帝眼中划过一丝嘲讽:
“既然皇后不舒服那便好好将养着, 朕记得常安殿日前曾作过法,还清净着, 明日便叫皇后搬过去吧,也是去去晦气。”
他语气淡淡却叫回报的宫女白了脸色。
常安殿曾是前朝旧妃居所, 今年开春才翻新。里面常有闹鬼传言,于是隋帝便请了静斋法师作法,因着到底不吉利, 却是从未有人住的。
杨坚见那宫女还不下去,不由温柔笑道:“这开了光的宫殿不可,难道还要将皇后送于静斋佛前修养?”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已是重了。
卷帘内穿着凤袍的独孤皇后指尖颤了颤, 最终却是伏了伏身子:
“多谢陛下关怀。”
她话语一片温端, 内心却暗恨不已, 只得唤了那女婢一同下去。
吴裙安静地坐在帝王身旁, 似对这其间暗涌毫不察觉。她入隋宫已有八年, 却是从来不用知道那么多的, 想要的隋帝都会给她捧上。
那小公主的眼中装着这隋宫最后的天真。
宴已高潮, 舞女们咬着手铃自鼓上袅袅而下。她们身份低贱, 这一舞既毕便是祝酒为兴, 若是被达官贵人看中,一辈子也是不愁吃穿。
宋缺不动声色的拂开身旁献媚的舞女, 因着宋阀汉统意烈, 为他安排的酒侍也是汉人女子, 瞧着温柔清丽。
那侍女被拂开面色便有些发白, 却见那策衣风流的青年仍未看她。
宋缺伸手拿过她手中酒壶,自顾自倒了一杯,斜倚在长亭之上把玩着酒杯。
他谁也没看,风仪姿态却惹得宫中贵女们芳心暗动。
那位自突厥而来的武尊毕玄却是缓缓笑了。
他面容妖邪俊美,一双沉目却是让人遍体生寒。
“今夜既是及笄,却为何不见公主笑言?”
他似只是好奇,却让众人冷汗津津。
此话一出,殿内刹时安静了下来。
这宫中知道九公主生来不语之人只在少数,却也是隋宫中最为禁忌之事。只是不知这突厥武尊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文帝微微眯了眯眼。
那执掌着天下人生死的手轻轻叩在桌上,他面色淡淡,可近侍之人却知道,帝王这是已经动怒了。
水珠掉落的声音在殿内清晰可闻。
众臣们都低着头。
那小公主却突然笑了。
她笑起来也是无声的,眼中却似蕴了星光,如雾如欢。让人心也霎时间软了。
“你想听我说话?”
她伸手在面前的纱屏上写道。
毕玄微微皱眉:“东可汗如此诚意难道还当不得公主一句笑言?”
他眼中狂纵,却见那小公主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说话。”
她又写道。
这话倒是任性的很。
文帝眼中已带了丝笑意。
“朕的公主乃大隋一人一下万人之上者,不喜欢之事,自然是不用做的。”
他声音淡淡,帝王威严却已显露无疑。
毕玄眼眸微沉。
心中对这身份不明的九公主在隋宫地位的认识又加了一分。
不由笑道:“毕某武道粗人,倒是不知如何才能讨公主欢心。”
他已是退了一步,顺着隋帝的话接了下来。
却见那雪肤桃髻儿的小公主突然将目光转向了他。
那是一双很柔软的眼睛。
眸光动人,像初生的鹿儿一般干净纯粹。
这样的目光对于那些身处高位的男人来说最是危险。
吴裙看着那个妖异魄人的男人,突然弯了弯眼睛。
这满座金玉竟也比不过那一笑来。
星点灿光自月牙儿上轻轻漾出,端是娇软动人。
可当众人看清她写在纱屏之上的字迹时却不由倒抽了口冷气。
毕玄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只见纱屏之上字迹俏丽,似也能想到那小公主写这句话时的语气:
“待你做了可汗再来与我说话。”
宋缺喝酒的手顿了顿,眼中已有了丝笑意。
众臣窃窃私语,毕玄却是勾了勾唇角:“我很喜欢公主。”
他眼中灼灼魄人,让人心神为之一震。
那小公主眼中仍是天真烂漫,似方才说出那石破天惊的话的人不是她一般。像她那样的帝女,或许总是不知道这江山之重的。
可这夜宴上却无人在意。
隋帝不在意,毕玄也不在意。
钟鼓击鸣,丝竹靡靡。
洛阳城中万户悬鸡于狮门之上,待那最后一声宴响,夜光散去,那大隋最尊贵的公主便已成年了。
这宫中向来有欢颜便有冷语。
常安殿中,独孤皇后坐在妆台前听着殿外莺莺之声,面色冷寒。
“娘娘,外间太喧杂,奴婢还是把窗扇关上吧。”
侍女瞧了眼灯火天色,小心翼翼道。
独孤皇后微微摇了摇头:
“他是在警告我。”
“娘娘是说?”
那侍女心中也是一惊。
却见那已近中年的凤袍女人轻抚着眼角细纹,她手中已被尖锐的护甲扎破,血顺着妆台缓缓流下。
“你以为杨坚会不知我与魔门的关系?”
“他留着我不过是另有用途。”
她语气淡淡,却让侍女面色惨白:“那今日?”
既然已容忍多时,却为何今日要当众让皇后下不了台。
她仍有些不解,可已不敢多问。
冷清的殿内空旷安静,那窗外丝竹之声更像是讽刺一般。
那镜前坐着的女人面色复杂,最终却讽刺一笑: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只是不知独孤阀能保我几时了。”
她身后有根基深厚的世家,若非动了那人,隋帝又怎会轻易处置她。
大殿内静静地。
夜宴已过,满城鸡鸣落花,却是天蒙蒙将亮。
吴裙坐着玉撵回宫。
她一夜未眠已是有些疲惫了,支着手腕儿半阖着眼轻眠着,竟连枝头春意桃花拂了满身也不知,直到嬷嬷轻声提醒才微微睁开眼。
那双柔软的眼中泛了层笼笼的雾气,端是可怜可爱。
“公主,到了。”
女官轻唤了声。
吴裙静静敛下眼来,随行众人已伺候多时,自然知她心中所想。
不由笑道:“已是辰时。”
小公主微微点了点头,任由侍女扶下车撵。
昨日满城落花,太熹宫枝头更甚。乍一进门,便有幽幽桃香沁人心脾。
吴裙蹙了蹙眉。
“公主可觉得太浓了?”
嬷嬷低声问。
那梳着桃髻儿的小公主一本正经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见她这样,嬷嬷便知自己猜对了。
她们刚入殿中,身后跟着的宫女立马便开始清理院中滟滟落花。
九公主向来不喜旁人在侧守着,因此那隔着层层云雾画屏的内殿却很少有人进去。女官们伺候着梳洗后便退下了。
殿中静静地。
吴裙慢慢往幔帘后走去。
这殿中已无人,她这才微微蹙了蹙眉,那腕间骨肉虽已续正,可却是隐隐作痛。雪肤之上慢慢沁出一层薄汗来。
忽听的一声叹息。
吴裙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人抱在了怀中。
那怀抱很冷,朱红的官袍顺着藕臂滑落,带着微微凉意。
她静静地敛下眉眼来,长长地睫毛在雪色之上落下一层阴影。
“阿裙总是这么乖巧。”
宇文化及轻笑道。
他长相极俊,眉宇间风流沉沉,凤眼微眯间不知让多少女子失了魂。
那小公主却无动于衷。
她任由那人抱着,只是微微侧过头去看着窗外桃树。
原本繁簇的桃树下落花已少了许多,那些宫女们还在清扫着。
朱红官袍青年也看向了窗外,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来。颇为玩味儿的把玩着怀中美人姝丽的桃髻儿来。
那鸦羽似的乌发顺着粉带落下,像月牙儿似的划过小公主雪白的侧颊。
吴裙长睫轻轻闪了闪,便听身后人沉沉笑道:“公主好无情啊。”
她喜欢的这世上人都会双手捧上,可那任性的小公主得到后便总是不知珍惜。
这满城桃树是他准备了三月亲手所种,只为在她生辰那天有十里落花相贺。可那喜新厌旧的小公主却已经不喜欢了啊。
宇文化及凤眼微眯,想起夜间所见腕间红痕来不由叹了口气。
他已蹲下了身子,指尖却被一只滢白如玉的手按住了。
吴裙慢慢睁开了眼。
那双眼中的光彩依旧很动人,却带着柔软的祈求之意。
宇文化及为她心软了很多次。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
他只是轻笑了声,缓慢而坚定地剥下了那雪白的鞋袜。
那腕间赫然印着鲜红的指印,瞧着滟滟动人。
吴裙缩了缩指尖,粉嫩的小甲儿蜷缩着,看着可怜的紧。
朱红官袍的青年微叹了口气,他手指很凉,在鲜红的指印上轻轻拂过。
“是谁?”
他语气很冷,却似带着笑意。
吴裙却知道他这是真的动怒了。
被那人手掌握住的雪腕儿动弹不得,红肿处泛着丝丝痒意。
她鼻尖儿已出了些细汗,在溶溶日光下旖旎动人。
殿内静不可闻,沉香袅袅的燃着,似隔着一层浓雾。
看不清那朱红官袍青年的神情来。
宇文化及眉头轻挑,最终却轻笑:“阿裙已经可以嫁人了啊。”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说这话。
吴裙静静敛下眉眼来,粉嫩的唇瓣儿被咬的潋滟动人。
夕阳已至。
照得偌大隋宫一片残红。
宋缺与文帝坐在高台之上对弈。
一局棋落,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朕像你这般大年纪时也尚未有如此沉着。”
文帝缓缓落下手中白子。
那棋盘已呈围杀之势,可却并非是必死之局。
宋缺已不动了。
因为他知道这棋下到这儿便是该停了。
残阳煌煌照在琉璃玉瓦之上,映得九重高台高不可攀。
文帝看向对面玉楼微微叹了口气:“这惊鹊台是朕一年前所造。”
宋缺指尖顿了顿便听帝王笑道:“遣玉山三座,金银万两铸成的高台,宫中不知多少人想一览摘月美景,可自建成后阿裙便只上去了两次。”
“一次是惊鹊台初成之时。”
“第二次便是宋卿入宫之时了。”
隋帝转头望向那策衣寒眉的青年微微眯眼。
他语气似笑非笑,却让随侍众人刹时跪拜在地。
这已是帝王之威。
宋缺面色不变,淡淡道:“高台惊鹊,何时不可赏月。”
他这话也是大胆。
杨坚轻笑:“宋卿倒是不怕惹怒朕。”
他指尖未顿,却是已倒了杯酒。
残红摇落杯中,看着触目惊心。
隋帝目光玩味儿地看了眼常安殿的方向,突然道:
“九公主不会嫁与突厥。”
宋缺微微敛目,却见面前看似风流的帝王已离去。
暮色中仿佛传来迟迟钟声,让那年轻的阀主目光微深。
‘她不会嫁与突厥,因为这世上再无人会比朕更能给她无上尊荣。’
他自那黑漆漆的墓穴中将她救出,怎甘心让她再受苦。
宋缺握着刀的手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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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么#^_^#
战场日益扩大中~
嘿嘿嘿,小哑巴边搞事边瑟瑟发抖。
ps:今天晚上会捉一下之前的虫,大家看到更新提示不用管哒,肯定是捉虫啦。
明天争取再写更长一些,吧唧一口#^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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