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天蒙蒙渐亮。     光照透过窗扉撒在轻纱上,映着床上美人半面雾颜溶溶。     许是触到了伤口,吴裙蹙了蹙眉,慢慢睁开眼来。     “姑娘醒了?”     端药的婆子笑道。     她眨了眨眼,又看清了些,原是山下药铺的医女。     “王婆婆。”     那婆子应了声,看吴裙似要起身连忙将药碗放在桌上,过来扶她。     “姑娘哟,您这伤可千万别在折腾了。”     “万一留疤可就不好了。”     吴裙靠在窗柩上笑了笑:“我今日还要练剑呢,这时辰已经有些晚了。”     她面色苍白,在半面光下几乎都要透明。王婆哪儿还忍心说重话。     只是道:“姑娘放心,庄主昨夜说了,这几日的剑便免了。”     吴裙低头不语,只是接过药来轻抿了口。     见她神色仍有些忧愁,王婆叹了口气:“依老身看这剑何时练都不迟,姑娘也不必担心,只管养好了身子。”     那药实在苦,可她自习剑起什么苦没受过,因此只是眉头微蹙仰头便喝了。     王婆笑着接过碗来:“姑娘可要甜枣儿?”     苦药中俱是珍品,若其中掺了蜜饯药效必要打折扣。     吴裙微微摇了摇头,在王婆出门时却突然问:“昨夜可是婆婆帮阿裙上的药?”     她似只是随口一问。     王婆脚步顿了顿,笑道:“是老婆子。”     那脚步已渐渐远了。     吴裙叹了口气。     人一旦受伤便会很无聊。     吴裙这三个月来倒还是第一次这么清净。     她用还未受伤的那只手微微推开窗子,将脸贴在锦纱上。     刚入秋,天还未凉下来。     晨起后风融融的。     她微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陆小凤来时便见到这副场面。     他总以为再见她时,她手染鲜血必定会不一样。     不由微微苦笑。     “你怎么来了?”     那光下美人微微睁开眼来看着他。     她似在看他却又似没看他。     那眼中竟多了丝哀愁。     陆小凤摸了摸嘴角两撇胡子,笑着坐在了窗柩上。     “我在江湖中听说了疾愁剑的威名,因此慕名前来看看。”     他话中尽是调侃之意。     吴裙也笑了:“那你可看到了?”     这世上总有种人,她忧愁时你便要跟着难过,她笑时你便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确实见到了,不过却跟江湖传说中的不一样。”     “哦?”     吴裙微微抬眼。     她的眼睛很美,也很清澈。陆小凤心下一动,笑道:“江湖传说那疾愁剑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面目如树皮一般可怖,往往还未出剑对手便已被吓死了。”     明知他故意逗她,吴裙还是忍不住笑了。     “那你出去可告诉大家,疾愁剑确实是这样。”     她面上带了丝笑意,眉宇间的忧愁也渐渐淡了些。     陆小凤却叹了口气:“我这人从不说假话。”     吴裙瞥了他一眼:“可你对女人却也从不老实。”     这话说的很对。     陆小凤苦笑着摸了摸胡子:     “所以我不敢进来。”     吴裙勾了勾唇角,慢慢起身,骤离锦纱光下那半张脸显得雾影斑驳,煞是好看。     “你也会怕?”     她笑问。     陆小凤手里总是拿着瓶酒。     吴裙认得这是她刚来时放入酒窖里的酒。     此刻已被喝了大半。     陆小凤摇了摇头:“我从前只当男未婚女未嫁,自然不怕。”     “可如今。”     他叹了口气却不说话了。     吴裙咬了咬唇:“可如今什么?”     她似乎非要他说出来。     陆小凤心下一叹:“可如今既知你心中倾慕他人便不可再逾越了。”     他一字一句道。     那美人面色更白了。     在光下更似雪一般的颜色,唇上的血珠缓缓渗出。     陆小凤目光微沉,伸出的手顿了顿,最终又苦笑着收了回来。     “连你也知道了。”     她声音轻轻地,显得有些忧愁。     陆小凤叹了口气:“不光我知道,这江湖中的人都已知道了。”     “西门吹雪与女弟子之间有私情。”     吴裙指尖微颤。     “谁说的?”     她轻声问。     陆小凤喝了口酒。     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杀的那二十二个人里,有两人是双胞胎,在哥哥死前,弟弟曾寄了封信出去。”     那人自然知道怎样才能让一个久负盛名的剑客身败名裂。     信上大多是些污秽之言。     可偏不巧,夜里却正有人看见西门吹雪抱着那红衣美人离去。     吴裙敛下眉眼来,淡淡道:“那日我受了伤,你们却是误会了他。”     陆小凤苦笑:“阿裙,不管怎样,你都不该……”     他话未说完便顿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她的眼睛,那里面的神色依旧很动人。却如同她第一次见他,伏身说要拜西门吹雪为师一般――绝无退路。     “你若是来劝我大可不必。”     她轻声道。     陆小凤的酒已经喝光了。     他并不是一个心软的男人。     面对女人便更甚。所以江湖中总说陆小凤是浪子,连京城最大的赌坊也打赌陆小凤会不会为一个女人停留。     可现在,他虽没为她停留。     可却还是为她心软了。     一个男人若是拿一个女人没办法,那他便是要完了。     塞北至江南的路上,一辆马车在山间慢悠悠走着。     陆小凤坐在车内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而车的另一边是一个穿着水红裙子的姑娘。     那姑娘怔怔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枯树,不知在想什么。     “我现在竟有些后悔答应你了。”     她忽然叹了口气幽幽道。     陆小凤身上暖烘烘地正舒适,听她这样说便道:“这时候分开对你们都好些。”     马车上静静地。     那美人并不说话。     “阿裙,江湖远比你想的要可怕的多。”     他看着她的眼睛道。     这声音很冷。     吴裙只觉得肩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她想到那些流言蜚语。     又想到他修的是无情道,不由微微敛下眉眼来。     “我想喝酒。”     她突然道。     陆小凤这一次却并未再拦她,即使她还受着伤。     他将酒在掌心温热递给她。     吴裙靠在卷帘边喝着。     她第一次饮酒,酒量却很好。     西门吹雪亲手酿的酒陆小凤自然知道。寻常人只怕半壶便要醉了,如今她喝了一壶,竟只是微醺。     天渐渐暗了下来,很快便到傍晚了。     吴裙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这时候王婆应该会来送饭,她若知道她不见,定会告诉西门吹雪,可他如今还是没来。     “还要吗?”     陆小凤问。     那美人回过头来,半边面容映着斜阳欲落,让人不由心尖一疼。     他指间微顿,便见吴裙伸手拿过那壶酒来。     “你明日再叫我。”     她笑了笑,轻声道。     陆小凤点了点头。     夜已深了。     马车静静地在山间跑着。     陆小凤叹了口气,将外衣披在那美人身上。     她眉头轻轻蹙着,却还是往温暖处靠了靠。似是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额上渐有细汗渗出。     这样的美人,本不应连睡着时都如此难安。     那青衣浪子指间微微顿了顿,面上有些复杂。     万梅山庄里:     西门吹雪已练了一夜剑了。     管家在一旁站着,神色有些犹豫。     “何事?”     那白衣剑客终于停了下来。     “小姐,小姐失踪了。”     后面站着的王婆小声道。     西门吹雪神色微顿。     却是道:“我知道了。”     他面色淡淡的,连声音也听不出起伏来。     管家和王婆相视一眼,慢慢退了下去。     西门吹雪自是没错过他们欲言又止之色。     可他面色依旧淡淡的。     这时众人才想起,面前这人是一个剑客。     酒窖里的酒不见了。     知道万梅山庄酒窖的人本就不多。能从上千坛酒中独独偷走西门吹雪亲手酿的酒的人更不多。     除了陆小凤之外不会再有别人。     他记起那张带着微微水仙香气的手稿来。     目光微顿。     如今江湖中流言骤起,她心思未断,离开也好。     天亮了。     吴裙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马车已出了塞北。     她并未问那人有没有追来,她只是问:“前面有没有客栈?”     “进了镇子便有了。”     陆小凤道。     吴裙笑了笑:“那便好。”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洗个热水澡了。”     她说着又皱了皱眉:“这一身酒味实在太难受了。”     陆小凤也笑了:“前面天一楼的饭菜也不错。”     他笑得很开心。     吴裙心中一暖。     小二很快便烧了热水过来。     陆小凤在楼下吃着牛肉,听着小曲儿,看起来快活的很。     原来那身红裙已脏了。     陆小凤进门时便在布坊里买了身新的。     好在那坊里还有存货,也是件水红的裙子。     吴裙头发还半湿着。     肩上的伤口这几日已有些结痂,此刻浸了水,微微有些痒意。     她伸手轻抚过那粉色的痕迹,轻轻蹙了蹙眉。     良久又突然笑了笑。     喜欢[综武侠]美人裙下请大家收藏:[综武侠]美人裙下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