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幸运一看到信息, 便觉得头顶有惊雷响起, 顿觉耳鸣眼花, 头皮发麻,商云峰要见他?还能为什么事呢?他不安地看着商闵:“你爸要见我,怎么办?”
商闵的脸色非常难看, 冷哼了一声:“商哲昊那臭小子果然没安好心!”
郝幸运一愣:“商哲昊怎么了?”
商闵说:“如果不是他, 老头子怎么知道你也是宁大的?肯定是他告诉老头子的。”
郝幸运这才注意到这一点,对啊,是商哲昊发信息通知自己说他爸要见他, 这就意味着商云峰知道商哲昊认识自己:“商哲昊应该不是故意的吧?”他如果想搞破坏,之前也就不会费劲给自己和商闵创造机会了。
商闵说:“算了, 就算没有他,老头子也迟早会找到你的。走吧,既然要聊, 就去聊聊好了。”他抬脚往外走去。
郝幸运只好赶紧跟上,头皮发麻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他俩才谈了多久, 家长就全都见过了,这跟一般人谈恋爱好像不太一样, 节奏跟坐火箭似的,当然,一般人谈恋爱也不会找个同性, 他内心非常不安, 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 用脚趾头想也不会太好。
商闵开了自己的车,刚出校门,便看见商云峰的劳斯莱斯停在那儿。商闵直接打电话给他爸:“找个地方谈吧。”
商云峰也看见了商闵的车,便让司机驱车跟上。
郝幸运频频扭头看跟在后面的劳斯莱斯,心里的不安则越来越大:“你爸会怎么样?会勒令我们分开吗?”或者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甩给他开一支票,让他离商闵远远的,想到这里,郝幸运不由得苦笑起来。
商闵神色淡然:“你不用理他,我来应付就好了。”
他将车开到附近一家比较大的饭店停下来,刚下车,商云峰的车就到了,门打开,商哲昊先下来了,商云峰脸色发黑,不知道是身体不好的缘故还是心情不好所致。
郝幸运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商闵却不过去,抬脚就往里走,商云峰被儿子反客为主的做法弄得有点火大:“去哪儿?”
商闵停下来:“吃饭。这都中午了,我们下午还有课,不让吃饭?”
商云峰抿着嘴不说话,商哲昊也劝他:“爸,您别生气,咱们先去吃饭吧。”
郝幸运也赶紧说:“叔叔,先去吃饭吧。”
商云峰狠狠瞪了郝幸运一眼,郝幸运被那锐利的目光瞪得不由自主一缩脖子,商闵似乎察觉到什么,伸出手来,搂着他的肩:“走吧。”
商云峰看着他们这样,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商哲昊赶紧安抚老爹。他们找了个包间,商闵拿起菜单问也不问就点菜,郝幸运听他点的全都是大鱼大肉,而且还都是重油重辣的,赶紧拦住他,说:“别这么辣,点些清淡的。”
商闵说:“这里辣的才好吃。”
郝幸运说:“叔叔身体不好,吃清淡点比较好。叔叔喜欢吃什么?商哲昊你帮忙点吧。”
商哲昊接过菜单,点了几个清淡的菜。
郝幸运听着只加菜不减菜,四个人点了差不多有十多个菜,而商家父子谁都不出声,只好对服务员说:“之前点的菜去掉几个吧,太多了,吃不完浪费。”
商云峰听见他的话,哼了一声没说话。商闵说:“那就去掉几个吧。”
点菜的服务员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商家父子和郝幸运四个人,没人说话,余下满屋子的沉闷和紧张,商哲昊非常有眼力价地给大家倒上茶。
商云峰看着大儿子,非常严厉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商闵直接怼回去,反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商云峰气得脸都红了,张开嘴还没说话就止不住咳了起来,郝幸运连忙拉了一下商闵:“商闵,别这样跟叔叔说话,他身体不好。”
商云峰咳了一阵,停了下来,商哲昊递上茶:“爸,您喝点茶。”
商云峰不喝茶,看着商闵说:“看样子你是要跟我唱反调到底了?”
“我哪儿跟你唱反调了?公司出现大危机,你又生病,公司没人管,我课都不上去公司忙了一个多月,你说有客户搞不定,我饭都没吃就跑去陪你应酬客户。就这样,你还觉得我跟你唱反调?”商闵皱着眉头地回应。
商云峰被商闵噎得说不出话来,没有商闵力挽狂澜,公司指不定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了,这也是他最苦闷的地方,这么有能力的儿子,却偏偏离经叛道,不受他约束,自己跑到外头去住不说,还交了个男朋友,这完全是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他原以为商闵也就是玩玩罢了,孰料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还跟那个小子在一起,看样子是动真格的了。他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喝下,重重放下杯子:“你不跟我唱反调,你会找个男人?!你们这是变态!有病!我有你这么个儿子觉得羞耻!”
商闵脸色大变,霍地站了起来:“幸运,我们走吧。既然叫我们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我们的,也就没有必要自取其辱了。”
商云峰“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腾地站起来:“你要是敢出这道门,你就永远也别想再从我手里拿到一分钱!”
商闵冷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爱给不给,不稀罕!公司再出什么篓子,自己顶着,别找我。”
商哲昊赶紧站起来拦住商闵:“爸,哥,你们别这样,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一开口就跟吵架似的,哪能解决问题。
商云峰的脸色铁青,但却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郝幸运察觉到商云峰的态度有些软化,便抓住了商闵的手,转头对商云峰不亢不卑地说:“叔叔,我知道您现在没办法接受我和商闵的关系,但我要说的是,我们这不是病,我们跟正常人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喜欢的是性别相同的人罢了。我觉得您应该为商闵感到骄傲,他这么优秀,不仅有能力管理公司,学习成绩也很好,更没有任何不良恶习,比起那些不学无术骄奢淫逸的富二代来说不知道好多少倍。您不为他感到骄傲,却因为他的性取向就否决了他的所有优点,我觉得很遗憾。身为他的男朋友,我为他感到自豪。”
商闵没想到郝幸运会这么说,不由得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眼里满满都是感动。
商云峰被郝幸运一席话堵得一句话也没有,的确,他这辈子最骄傲有两件事:一是创办了一个上市公司,再就是两个儿子都十分优秀,不仅成绩优异,还有能力,也没沾染上坏习气,比起他商场里的那些朋友来,这就不知道要省心多少了。偏偏就是他感到骄傲的儿子,却有这么个令人难以启齿的癖好,这要是给世人知道了,不知道要招来多少嘲讽和诋毁。
这时门被推开了,服务员送菜进来了,她有些意外地看着屋子里站着的几个人,看起来似乎有点剑拔弩张,不过她也算见多识广,并未多言,赶紧招呼同事将菜放上,然后拉上门出去了。
商云峰重重坐了下来,颓然道:“你们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事情的轻重,这世上有谁不结婚生子的?你越有能力,非议你的人就越多,你们抵得住流言蜚语吗?”
商闵满不在乎地说:“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商哲昊说:“爸爸,苹果手机的老总库克就是个gay,冰岛的总理也是个女同性恋,她还带夫人来咱们国家访问过,现在同性恋已经很常见了。”
这些商云峰自然是知道的,他是个企业家,时政经济新闻他都是关注的,他摆摆手:“那毕竟国情不一样。中国人的传统就是要传宗接代的,你们这么做,是不符合社会道德规范的。”
商闵冷笑一声:“你年轻的时候抛妻弃子,现在居然做起了道德标兵,这不搞笑么?”
商云峰被他噎得满脸通红:“你——”
商哲昊也有些尴尬地抚了抚父亲的背,说:“菜都上来了,先吃饭吧。别的以后再说。”
郝幸运看一眼商闵,商闵叹了口气,重新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吃饭,下午还要上课。”
于是大家都坐下来吃饭,尽管退了几道菜,桌子上还是摆满了菜,郝幸运食不知味,也没胃口,什么转到面前就吃什么。商闵知道他爱吃鱼,便将鱼转了过来,给他夹了块鱼肉:“怎么跟吃猫食似的,多吃点。”
郝幸运抬眼看一眼他,又悄悄瞟了一眼商云峰,发现后者正在打量自己,便赶紧低下头去。虽然商云峰说话很难听,但经过刚才的交锋,郝幸运发现他也拿商闵没有办法,说到底,还是商闵自己翅膀硬了,有能力,不被他爹拿捏,他这个爹就失去了约束力,果然实力才是硬道理。自己也要努把力才行,用实力为自己赢取尊敬和认可。
一时间大家都埋头吃饭,除了筷子、勺子和轻微的咀嚼声,就没有别的声音。
饭快吃完的时候,商云峰突然哼了一声:“别以为吃了这顿饭,我就接受这件事了,门儿都没有。”
商闵无所谓地说:“我又不稀罕你的态度,我妈已经同意了。”
“你妈已经知道了?”商云峰吃惊地问。
商闵说:“我妈回来那天晚上我就带他见过了,我妈很喜欢他,她可不跟你一样迂腐,在这点上,你永远也赶不上我妈,当初你就不该留着我,我跟着我妈就好了。”
旧事重提,商云峰脸色很不好看,他跟前妻是自由恋爱结的婚,感情也曾如胶似漆过,只是他有着男人都有的臭毛病,耐不住寂寞,在她怀孕期间经不起诱惑出了轨,方圆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察觉后很坚决地要求离婚,因为商闵是个男孩,被强行留了下来。他不仅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幸而有爷爷奶奶,商闵才顺利长大,但父子之间的隔膜却永远留了下来,商闵对他就从未尊敬过。
商闵见郝幸运停了筷子,便也跟着放下了筷子,对商云峰说:“不要妄图干涉我的生活,更别想着插手我的公司。你可以用手段让我的公司破产,但你永远别想我会屈服。大不了咱们做仇人,不靠你我就不信养不活自己。走,幸运,咱们回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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