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换上了新制的襦裙,腰部被一条青黛色的宽制水带缠绕了好几圈,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被放大的愈发纤细,细碎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艳色芍药,微微摆动便漾出一圈艳丽踪迹。
但最好看的莫过于苏清脚上的那双单色绣鞋,即便是只有一对青绿小缵花,却是清秀可爱的紧。
只不过……苏清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便见那绣鞋的前脚凸显出一块明显的拇指痕迹,在水嫩色的鞋面上尤其清晰。
这绣鞋比苏清的脚小了许多。
“婉仪,奴婢奉皇后娘娘之令来教习您,得罪之处还望见谅。”那徐嬷嬷眼角下垂,目光似有若无的看着苏清的脚,双手置于腹前,面上一片严肃神情。
苏清放下裙摆,遮住了那双水嫩色的绣花鞋,踩着那缎面便站起了身。
小了许多的鞋穿着确实是十分的不舒服,苏清轻轻的撑了撑那绣鞋,却是被那结实的缎面给压了下去。
真是做的很结实啊。
苏清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然后在徐嬷嬷犀利的视线下站直了身子。
徐嬷嬷上下扫视了一眼被打扮一新的苏清,腰身微弯道:“请婉仪随奴婢移驾平乐苑吧。”说罢,那徐嬷嬷侧身,为苏清让出路。
苏清抬头,看着被晨曦之光印出一片光晕的房门,带着苍白病色的脸被阳光照的白皙透明,那双漆黑流转的眸子里,却是明显的现出几分迷惘。
那平乐苑与未央宫离的不远,但是苏清穿着那绣鞋一路过去的时候,便感觉自己的大拇指都痛的没有知觉了。
“婉仪,请加快脚步。”徐嬷嬷站在苏清的侧边,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苏清,冷淡的吐出这句话。
苏清咬了咬牙,拖着那绣鞋狠狠的迈了一大步,却是疼的自己龇牙咧嘴了一番。
“婉仪,请注意仪表。”那徐嬷嬷杵着那肥壮的身子,直接便拦在了苏清的面前,似乎是对她刚刚的动作十分不满。
“苏清知错。”苏清被那徐嬷嬷一拦,原本前倾的步子硬生生顿了下来,被勒疼的脚顿顿的疼,冷汗随着她的发髻滑落。
“婉仪,奴婢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好歹也是……”
“陛下御撵,回避!”正当那徐嬷嬷端起架子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清扬的说唱从不远处传来,让徐嬷嬷肥胖的身子打了一个机灵,赶紧扶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苏清提着裙摆,动了动麻木的腿,也伏跪于地。
那御撵明明看上去是不紧不慢的速度,却是来的很快。
苏清伏跪于地,面前出现一双穿着皂底鞋的腿,衣摆处的蟒龙纹随着那身子的移动而若隐若现。
“婉仪,请随奴才来。”李顺低头站在苏清面前,看着伏跪于地的苏清,声音尚带着几分少年的清脆之感。
苏清抬头,便被李顺身旁的宫女搀扶起来,然后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一路半强制着搀扶上了御撵。
御撵很大,但是不知道是泓禄的气场太足,还是苏清对泓禄产生了一种膈应的感觉,她总是觉得这御撵太过于窄小,空气太过于稀薄。
透过那微微晃动着的黄色帷幔,苏清看到李顺正跟那徐嬷嬷说着什么,徐嬷嬷脸色苍白的抖着身子不停应着,就好像一只肥胖的蠕虫在不停的颤抖。
李顺的表情始终很平静,甚至有种和颜悦色的意思在里面,可是那徐嬷嬷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怕的厉害。
视线被那黄色帷幔遮住,苏清的身子被泓禄一拉,又加上御撵突然的往前走动,瞬间便失去了平衡,脑袋磕上那硬邦邦的御撵杆子。
泓禄的手里搭在苏清的脚腕之上,艳色的芍药大朵大朵的绽放铺洒而下,与苏清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绣鞋被脱下,苏清的罗袜顺着光滑的肌肤落在黄色的绸布之上,那肿的像是红头萝卜一样的大拇指便被暴露在了泓禄的视线之下。
苏清有些羞赧的缩了缩脚,却是被泓禄按住了大拇指狠狠捏了捏,痛的她立马泪眼朦胧起来。
“还知道疼?”泓禄嘴角轻勾,捏着苏清的大拇指上下打量了一番。
苏清撇了撇嘴,弯过身子想去掰泓禄握着自己的脚踝的手,可是刚刚一动作,那泓禄便放开了握着她脚踝的手,苏清的脑袋再一次与那御撵上的栏杆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次没有第一次那么好运,苏清本来就憋在眼眶里面的泪水一下被激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御撵上。
伸出手,泓禄面无表情的将苏清的裙摆往下拉了拉,然后那双在阳光下散发着琥珀色泽的眼睛在看向苏清的时候,带上了几分琉璃色的光彩。
苏清将自己从那御撵上撑起来,看到光着的脚,赶紧将它缩在了裙裾之下。
看着双眸微红的苏清,泓禄慢条斯理的将身子往后靠去,膝盖前倾,碰触到苏清伏置在旁的手。
那手冰凉凉的完全不似夏日里的燥热,反倒似一块青翠的冷玉,通透而舒凉。
“陛下,平乐苑到了。”李顺的声音从御撵之外传来,苏清才发现这御撵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停了下来。
泓禄撩起衣摆,在苏清挣扎着想下御撵的时候,轻轻松松的一个打横抱,便把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苏清的手里还抓着一只洁白的罗袜,那被层层叠叠的裙裾掩盖住的脚踝,只那红肿的大拇指若隐若现。
平乐苑不是很大,只有四合院子,却是格外的清净,那青绿的树蔓,顺着庭院里搭建起来的竹枝架子蜿蜒而上,粗壮的藤蔓根茎从底部开始抽芽,慢慢的往两边延伸开去,顺着竹枝往上攀延,造出一片自然的阴凉之地。
苏清看着那藤蔓上摇曳的紫色小花,不自觉的前倾了一下身子,却是被泓禄给毫不留情的按了下去。
“别动。”快走几步,泓禄在一众宫女太监的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抱着苏清进了里间。
屋子是提前打扫过的,而且打扫的很干净,青瓷色的花瓶上还插了几束淡白色的素花,散发着宜人的清香。
将苏清放置在软榻之上,泓禄探手一拿,便将苏清身侧的丝绸被盖住了她的脚。
而苏清没有看到泓禄的动作,只四顾的看了看自己呆的房间,干净素雅,十分的符合她的口味,只不过房间里面垂头站着的,泓禄带过来的那几个宫女,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她身边的人尤为相似,人苏清十分不喜。
外房内,珠帘轻响,李顺的身影出现。
“陛下,冰糖雪梨银耳羹。”李顺端着托盘,躬身走到泓禄身侧。
“嗯。”泓禄淡淡应了一声,戴着佛珠的手慢慢的敲击着手边榻上的小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新贡上来的上好雪梨,御膳房也就得看几只,婉仪今日可是有福了。”李顺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泓禄,将托盘装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瓷盅端了出来,放置在苏清手侧。
那掀开的瓷盅之中,洁白的雪梨晶莹剔透,嫩白的银耳绕着雪梨打转,清甜的香味软糯的冲进苏清的鼻息之间,带着冰糖独有的甜味,萦绕不散。
李顺恭谨的对着苏清递上手边的白瓷勺子。
苏清咽了咽口水,侧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侧,至今没有发出一言的泓禄,终于是伸出手接过了李顺手里的白瓷勺子,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子。
雪梨入口即溶,带着几分哑哑的沙意,银耳滑腻软嫩,汤汁带着甜意,让苏清自昨夜开始便不舒服的喉咙舒畅了许多。
“婉仪,这是为您新挑的宫女太监,您看看可满意?”李顺看了一眼眯眼喝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苏清,侧身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一众太监宫女便有条不紊的走了进来。
苏清听到李顺的话,放下手里的瓷勺往李顺身后看去,却是突兀的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细辛?”苏清惊喜的叫了出来,刚刚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却是被泓禄单手揽住了腰肢。
而苏清也因为刚刚猛然的一动,脚趾一阵剧痛,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往泓禄的方向倾斜了过去。
苏清的腰肢被束的很紧,泓禄只感觉自己一只手便可以将那纤细的腰肢圈起来还留有富余。
“奴婢(奴才)叩见陛下,婉仪。”小宫女和太监们面不改色的伏跪于地,对着苏清和泓禄行着大礼。
“起吧。”泓禄不甚在意的将苏清用丝绸被包裹住,目光不着痕迹的在细辛脸上游移了片刻。
李顺注意到泓禄的视线,弯身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和太监道:“你们以后便是这平乐苑的人,要好好服侍婉仪,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
“奴才记住了。”
跪下的小宫女太监齐声回道。
然后便是对着苏清又磕了一个头,一个个有条不紊的道:“奴婢细辛。”
“奴婢秋梨。”
“奴婢浅桃……”
“……奴才小佺子……”
刚刚苏清咋一看到细辛,便是一阵激动,却是没有想到细辛身后还有这许多的熟面孔。
苏清知道这肯定不可能是巧合,所以当她把视线转向身侧的泓禄之后,便瞥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心下便是一沉,原来自己的一切,都是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兀的,苏清感觉的胸腔之处隐隐沁出一抹疼痛,就好像是从骨子里面硬挤出来的一样,疼的苏清都变了脸色,身子也禁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
“怎么了?”泓禄侧身,将苏清蜷成虾米一样的身子揽在怀里,眉头微皱。
“好疼……”苏清每说一个字,就感觉自己好像出不了气来,胸口疼的厉害,她看着眼前一大片一大片的血雾,就好像是凝聚在她的眼前一样,挥之不散。
苏清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紧的泛白,指骨凸显,她猛然的想起那个时候,做过的那个梦,满身是血的“苏清”躺在软榻之上,身上的大片大片如曼陀罗花一样鲜艳的血,染红了素白的宫装,浸湿了身下的软榻。
还有那一块迷蒙却又显眼的黄色布料。
努力的睁大眼睛,苏清看着在一片血雾之中,尤为清晰的泓禄,嘴唇蠕动,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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