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纳纳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对上男人的视线,身形一顿,指尖有些颤抖的抚上身侧的琉璃灯木架。
明明晃晃的琉璃灯照射出清冷的光,晕出苏清白皙的面容,与不远处的男人透出几分眉宇间的相似。
“清姐姐……”熏荨抽抽噎噎的声音拉回了苏清的视线,苏清手指扣在琉璃灯上,心中焦躁却是没有动作。
只一眼,苏清便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个练家子,那精锐的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寒光。
“哟,清妹妹。”单手搂着熏荨,男人摆弄着手边的酒杯,看向苏清的视线之中带着几分揶揄,那嘴角倾泻而下的笑容流气非常,与他给人第一印象相差甚远。
清妹妹?呵,她还情妹妹呢。
苏清看了一眼那男人,面无表情的挪动步子缓缓的走到他的面前。
离的越近,男人的面容便是愈发清晰,细致的眉目,熟悉的可怕。
“怎么,这许久不见,连哥哥都不会叫了?”男人仰头喝下一杯酒,眉目挑起,声音沙哑,风流四溢。
苏清张了张嘴,但那声哥哥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但也亏得苏清没有叫出这声哥哥,因为苏渊自小离家,与苏清十多年未见过面,怎么可能亲近的起来。
“清姐姐……”熏荨可怜兮兮的声音响起,苏清蹙着眉头看向男人,厉声道:“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收敛一点的好,毕竟熏荨公主是皇上亲妹。”说罢,苏清也不看男人表情,兀自伸手去扯被男人箍在怀里的熏荨。
男人箍着熏荨的力道不是很大,所以苏清很容易的把熏荨从男人的怀里拉了过来,然后拿出帕子细心的把熏荨满脸的鼻涕眼泪擦干净。
“清姐姐……”熏荨窝在苏清怀里抽抽噎噎的厉害,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怜的紧。
“没事了。”摸了摸熏荨的脑袋,苏清安抚了一番之后冷眼看向那个自斟自饮的男人。
刚毅的棱角,偏偏长了一对桃花眼,上挑的眉目看过来,就像是刻意勾引的风流,举手投足皆在分寸之间,一看便是书香贵门子弟出来的。
苏清看着男人的眼睛,模糊的想起小时的记忆,那挥着木剑的身影与眼前高大的身影融合,合二为一。
“苏渊。”苏清的声音有些飘忽,这两个嚼在嘴里的字吐出来,让她的记忆有一瞬间的抽空。
男人眉目微挑,声音带上几分愉悦,“枉的清妹妹还记得我。”说罢,苏渊漆黑的目光从苏清怀里的熏荨身上挪动场中曼歌曼舞的舞女身上,嘴角突兀的划出一道笑意道:“这西域舞姬果真是名不虚传啊,也不枉我千里迢迢带过来。”
苏清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四个妖娆舞姬,露着白花花的大腿和小腹,面纱半遮,赤着双脚,随着舞姿跳动,铃铛作响。
苏清虽然没有见过这西域舞,但是现代乱七八糟的舞看多了,反而没有什么惊艳之感。
但不等苏清转过头,便看到一侧四个人高马大的西域男人推着一个用黑布遮盖起来的铁笼子慢慢挪到场中。
看着那西域人手里拿着的长鞭,苏清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兀的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宽大的黑布被慢慢揭开,苏清的鼻息之间涌起一阵腥臭味,随着黑布的揭开愈发浓郁起来。
首先露出的是一只毛绒绒的爪子,然后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脑袋上书威风凛凛的“王”字,黑黄条纹,皮毛紧致,身形高大流畅,懒洋洋的趴在铁笼子里,胡须微微抖动,时不时的打一个大哈欠,露出血盆大口,即使隔得远,那腥臭味还是让人忍不住的作呕。
苏清看着那老虎,神色一紧,紧紧的拥住怀里瑟瑟发抖的熏荨,柔声安慰道:“没事的,你看,它被关在笼子里呢,跑不出来的。”
下意识的护着熏荨往后退了几步,苏清站在琉璃灯侧,看着西域男人手持长鞭,正高声和坐在首座的泓禄恭谨说话。
苏清没有细心听那西域男人的话,只目光定定的看着那懒洋洋的老虎,心中的不安加剧。
“娘娘,猛虎凶猛,您还是回位的好。”苏渊双手背于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在了苏清的身侧,那声音清朗,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沙哑味道,好似饱经风霜过后的沧桑之感。
苏清看着苏渊抿了抿唇,目光落到坐在泓禄身侧的许皇后身上,她苍白的脸色,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似乎对那老虎十分惧怕。
“皇帝,皇后身怀皇嗣,这野兽凶猛,恐受惊吓,还是让快些下去吧。”太后眉眼微挑,看向身侧的泓禄,目光在许皇后泛白的脸上划过,显出几分不耐。
虽然这皇后是她的亲侄女,但是太后却是愈来愈看不惯这许皇后了,先不说那被皇帝处处压制的拙劣,便是怀了孩子之后眼中每日剧增的惊恐之意,让人看着便厌烦的很,看来是时候找一个合适的人顶替了,只等这个孩子生下来。
太后的目光一直停在许皇后的腹部,那犀利神色让许皇后不禁缩了缩身子,对着太后的目光脸上显出几分僵直的笑意。
“母后说的是,是皇儿考虑不周了。”泓禄斜倚在宽椅上,对着下面的西域男人挥了挥手道:“带下去吧。”
西域男人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泓禄,最终还是抱着拳下去了。
看着那老虎被慢慢推下去,苏清的心终于是缓缓落了地,她抚着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脏,低头对埋在自己怀里的熏荨道:“熏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熏荨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怯怯的看向不远处的苏渊,拽着苏清衣角的手愈发缠紧了几分。
“娘娘,您这寿礼……呵……”苏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到了苏清的位置,手里拿着一紫檀木长体盒子,里面装着苏清写了大半月的佛经,那歪歪扭扭的字在灯光下尤为扭曲。
气急败坏的一把抢过苏渊手里的佛经,苏清恨恨瞪了他一眼,刚想说话,耳际处却是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巨吼。
一道黄黑身影匍匐在地,发出声声低吼,利落的鞭子声不绝于耳,却是抵挡不住那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人,我先带走了。”正当苏清揽着尖叫的熏荨打着哆嗦往后退的时候,耳边突兀的听到这么一句话,怀里一空,苏清侧头,便看到苏渊单手像婴儿一样的托着不断挣扎的熏荨,几个大步子便不见了踪影。
“苏渊!”苏清焦躁的朝着苏渊离去的方向追了几步,但是不等她反应过来,便闻到身后那近在咫尺的腥臭味,带着一声震天的吼声和嘈杂的人群声混在一起。
豁然回头,苏清看到直冲向首座之处的老虎,下意识的便捞过身侧的琉璃灯往老虎处掷了过去。
琉璃灯打在地面上,碎成带着流光的一片片碎片,飞窜的烛火星星点点的飘散开来,从老虎的尾巴上轻扫而过。
“嗷呜……”尾巴上传出一阵焦味,老虎愈发暴躁起来,那西域男人甩着手里的长鞭,却是一点都不起作用,反而被老虎雄壮的身子摔倒一边,昏死过去。
“护驾,快来人护驾……”
“救命啊……啊……”
“来人哪,来人哪……”
纷杂的声音伴随着酒樽玉杯台椅桌几的倒地声,琉璃灯细碎一片,寿宴之上,完全变成了一片暗色,不远处是禁卫军匆忙赶来,铁甲兵戬之声不绝于耳。
苏清缩着自己的身子在杂乱的人群之中被撞得七倒八歪,眼前是一片暗色,完全没有一点光亮,只不远处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暗光,印出泓禄那张俊美的面容。
“嗷呜……”
“救驾……”
苏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她只知道,她的眼中只有那个硕大的夜明珠,她跌跌撞撞的往那里跑过去,其中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满身都是酒菜血腥杂味。
“嗷呜……”渐渐被禁卫军包围的老虎赤红着双目,硕大的身躯甩动着,身上遍布伤口,在禁卫兵的兵器之下,愈发狂怒起来。
老虎前爪着地,后腿微动,流畅的身躯猛然前倾,在空中腾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啊……”许皇后眼看着猛扑过来的老虎,死死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发出惊声尖叫,晕倒在宽椅之上。
泓禄端坐在首位,身形微动,嘴角似有若无的划出一道痕迹。
“泓禄!”苏清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她只知道,当她看到那老虎猛扑向泓禄的时候,她的行动远快于大脑的思考,从密密麻麻的禁卫兵中穿梭而过,纤细的身子挡在了泓禄身前,不是因为讨好,不是因为算计,而是随着心意的指引,做出了这样让自己都惊骇的举动。
有些时候,情,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便已深种。
苏清感觉腰肢被揽住,自己的身子被人狠狠压在怀里,熟悉的龙延香味道充斥在鼻息之间,掩盖住了近在咫尺的腥臭味。
“碰!”
“嗷呜……”老虎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巨大的碰撞声响彻在宽大的场上,不远处的太监提着新制的琉璃灯飞奔而来,苏清慢慢的睁开自己的眼睛,面前是一片细腻的纯白色。
“乖,别看。”单手捂住苏清的眼睛,泓禄动了动右手,上面是被磨开的伤口,正渗着点点血腥,细看之下,森森指骨,依稀可见。
李顺一直站在泓禄身侧,刚才的场景看的分明。
那老虎冲着泓禄飞奔而去,苏清纤细的身子不知道从哪处钻了出来,竟然挡在了泓禄身前,明明比泓禄的身形小了一半,与老虎的庞大身形根本没的比,有种螳臂当车的可笑感,但是那时候狼狈的苏清,却是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泓禄的那一拳,稳稳的打在老虎的头部,直直的把那庞大的身躯给震了出去,而阶下的禁卫兵便瞬间拿着毛尖将那老虎刺死了,那满身的血色将老虎光鲜亮丽的皮毛染的斑斓多色。
打横抱起怀里的苏清,泓禄利落起身,目光淡淡落在身侧昏迷的许皇后身上道:“送回去。”
“喏。”李顺躬身应了一声,看向许皇后的眼中带上了几分怜悯。
被禁卫兵团团围住的太后看着扬长而去的泓禄,尖利的指甲狠狠的掐进肉里,那一种局面不受掌控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起来。
“太后,臣妾扶您回吧?”太妃站在太后身侧,声音轻柔道。
太后侧头,看向一身狼狈的太妃,嘴角轻轻扯起,“你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说罢,扬起宽袖,背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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