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云锋相当的焦躁,救灾以来各种不顺,已经抽干了他所有的耐心。如今只差一个很小的导火索,就可以将他点爆。他身边的人都明白,甚至于随行的夏家大夫也看出了他的隐忍,适时的给他修改了药方,叮嘱卷书每日看着他喝下去。
他再一次从河岸上巡视回来,鞋底全部都是泥泞,衣服的下摆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才进了屋子,地上就一圈洼地。他根本就顾不上,实际上他还没来得及坐稳,就把雨伞灌在了地上,伞面上的油纸在烛光下闪着冷冽的光,就像被洪水冲走的孩童惊恐的脸。
当地官府的推委,粮仓被锁,世家们的观望,商贾的借机牟利,还有越来越多聚集过来的灾民,都是重担,压在了他的肩头。偏生,他一件事情都没法解决。手上没有兵权,无法控制官府,每日里在衙门内跟那群吸血的牛虻争吵得口干舌燥,他们就是不肯开粮仓。只说在他来之前已经开放过,救济过灾民。现在汪大人来了,所有的责任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简直是放屁!
什么父母官,什么清正廉洁,什么爱民如子,他们都是附在大雁朝疆土上吸食血肉的蛀虫。
那些个商贾们与官府勾结,趁机抬高了米价,别说灾民,就连城镇中的平头百姓卖粮都要掂量下钱袋。这还是涿州,再往外走的边缘城镇,说不定更加恶化。他带来的那些药物也逐渐短缺,衣裳被褥都被发放给了灾民,而粮食……
官府无用,商贾逐利,他只能尝试着去世家走走门路,先度过最困难的难关再说。
卷书刚刚端着药碗进来,汪云锋正好大迈步的走了出去,卷书哎哎只叫唤:“老爷,你就算要出门也得换一身衣裳啊。”
汪云锋顿了顿,又回了屋子,卷书赶紧给他拿出一身新衣裳。汪云锋看着摇头:“拿那身最好的。”
卷书翻出华缎的暗纹长衫给他换上,再挂上香包,他自己戴上一定玉冠,又让卷书找一份厚礼来,一切整顿好了之后,卷书端上药碗。汪云锋看着乌黑的药汁,闭了闭眼,一口喝了干净。
如今,他喝药比喝茶都多,已经尝不出味道。好在周围一直有大夫们看诊熬药,他的药材混在其中,也让人看不出他身子好坏来。
卷书不敢让他大张旗鼓的出门,让小白准备了一辆马车,遮盖严实了护送他去了城中。
小白亲自驾马,眼睛时不时的梭到沿路屋檐上。卷书武功不济,自然看不到暗处的人。小白是暗卫首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暗中跟随的人是好是坏,只能隐而不发。
涿州最大的世家姓华,虽然根基不如盘踞北定城的汪家,可在涿州却是隐隐的排列世家之首。
汪云锋带着重礼进门,小白就把马车驶到了一旁,整个人缩在灯笼照不到的阴暗里,像个无名的虾米,偷偷的打着懒鼾。
夏竕猴子似的爬到了高树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整个华府,皱了皱鼻子。这涿州最大的世家也没有汪家大嘛,更加别说夏家了。他嫌弃似的摆了摆手,把衣摆拴在了腰带上,猫着身子就准备潜行进去,人往前一冲,脖子一紧,人已经倒栽葱的往后翻了跟头。
太子揪着他的后领,皮笑肉不笑:“小豹子,你准备干吗?”
夏竕瞪着他,拒绝回答。
太子笑眯眯:“我知道,你又准备干坏事了,对不对?都不带上我,太不够义气了。”
夏竕一把甩开太子的龙爪子,后腿蹬了两下,像半夜爬墙的野猫般深入了府邸。太子虚空抓了抓,老气的晃着脑袋:“不知道表弟闯了祸,我这做哥哥的会不会被牵累?”
身后一个侍卫闷头闷脑的回答:“肯定的。”
太子瘪了瘪嘴,十二分的不满意,戳着对方的鼻梁:“你这么实诚做什么,难道不会哄哄大公子我吗?”
那侍卫呆得很,闻言道:“夫人说了,诚实是做人的优良品德,不准改。”
太子咧着嘴巴,懒得跟侍卫废话,仔细朝着府里分辨了番,几个起落也追着夏竕进去了。他的身后,自然跟着那三条尾巴。
夏竕顺着大门一条直线的往里面找宴客的大厅,他在夏家住了一段时日,知道宴客都在前厅,就有目的的寻了去。原本以为会见到汪云锋跟华家的主子说话,却看到一名女子捂着嘴,眼神发飘的与汪云锋说着什么。
男主子呢?夏竕到处张望了番,整个厅内除了汪云锋主仆和那少女,剩下的就是伺候的两名丫鬟。真是小家子气,抵不得汪家半分。他那时候随着汪云锋去拜见族长,前厅还有两个看门随侍的男仆呢,更加别说端茶送水的丫鬟了。汪家的族长见了汪云锋,还特意叫了两位伯伯作陪,规矩大着,哪里跟这户一样,派个女子出来。
太子趴在他的背脊上,嗤笑道:“你爹爹被调戏了。”
调戏?
太子越过他的肩膀,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指着厅里的少女:“不管是世家官宦的府里,或者是寻常百姓商贾家,都没有女子出来待客的道理。如果家里男主人不在,也由管家出面会客。华家派个女子出来,这是羞辱你爹爹啦。”
夏竕人弓着,牙齿咬得咯咯的响。他的便宜老爹,哪里能够随便让人羞辱的!
太子压着他的肩膀:“这是外面,你可别乱出头,到时候会给你爹爹带来麻烦。”
夏竕捏着瓦片,本来准备丢进去砸在那少女的脑袋上,听了太子这话犹豫了半响才放下来。他在皇宫呆了那些天,已经知道冲动会坏事。他可以忍,哼哼!
那些个皇子皇孙陪读们教会了他一件事,那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敢戏弄他老爹的人,你等着。
好在,汪云锋这人相当的有眼色,将男主人不出面就是隐含的拒绝之意。他也不多话,放下礼物,不顾华姑娘的殷勤,掉头出了大门。
夏竕看着便宜老爹上了马车,也不跟上去。自己蹲在墙头上,等着那少女拐进了后院,进了一处华灯密布的院子,与一位老人家说了一会儿话就拐了出来。他看了看那老者,再看了看那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女子跑了。
太子尾随着看他的行动,不由得吟诗:“关关雎鸠,君子好逑啊!小豹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好色,要不得!”
夏竕挑起一颗小石子朝太子打了过去。这种暗器,太子早就不放在眼里。
夜幕更深了些,夏竕蹲在暗处依然一动不动,暴雨已经逐渐小了起来,坠在那小小身影上形成一层薄雾,看起来朦朦胧胧。靠在不远处树干上的太子打了一个哈欠,揉揉眼:“他还没行动?”
实诚的侍卫正展开衣裳遮挡在太子头顶,整个人成了支杆,低头朝夏竕的地方望了过去。没多久,夏竕的脚下有泥石滑落。
“动了。”
太子一个纵身,首先扑过去抓住了夏竕,低声嘱咐:“别玩过火,会有人怀疑你爹爹。”
夏竕不忿的甩开他的手,太子掐着他的手腕,死死的盯着他。夏竕抿着唇,上下唇瓣不停的磨合扭曲,最后变成了一副讨厌鬼的模样:“知道了。我不打她,也不杀她。”
太子对夏竕的花花肠子早就摸个透彻:“不许扒人裤子。”
“切,她是女的,我才没兴趣摸她。”
太子摩擦着下巴。唔,其实他有点兴趣非礼少女啊,啧啧,天底下估计只有父皇才能明白太子的爱美之心吧?
太子到底不放心,偷偷的掀开屋顶,偷看里面的情景。
夏竕果然没去扒人家的衣服,他只是点了那姑娘的睡穴,然后把她的双腿绑上,倒挂在房梁上,然后……夏竕伸出肥肥的小爪子在胭脂盒里面抓了几下,然后把红彤彤的爪子摁在那姑娘的脸上,生生的把一张俏脸给糊成了母夜叉。
太子爪子痒痒得恨不得扑上去摸摸姑娘那白嫩嫩的小手,然后捏一捏对方纤细的脖子,抱一抱对方的小蛮腰,哦哦哦……
他是哥哥,要忍住,不能带坏了弟弟,否则回宫之后会挨罚。
折腾到了半夜,两个小的总算玩累了。小太子被几位侍卫哄着去了客栈休息,夏竕精神很是亢奋,甩开众人又跑去了灾民的聚集地。
汪云锋的房内还燃着灯,守在暗处的小白瞄向夏竕蹲着的地方,犹豫半响才安静了下去。卷书已经靠在门口睡着了。
病痛中的民众的哀号声逐渐低渐,除了屋檐水滴炸开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外,一切都静谧极了。
汪云锋揉了揉发困的眼,摇晃地摇醒了卷书后,自己去了卧房,倒下的一瞬人已经昏沉的睡了过去。
夏竕从窗棂里钻了进来,蹲在床头望着汪云锋皱着的眉头半响。悄悄的脱了外裳,缩起小身子,压到汪云锋的怀里,迷迷糊糊的也睡了过去。
他的便宜老爹跟别人不一样,是无论如何不会把他卖掉换银子的;哪怕他对便宜老爹再凶,汪云锋都不会抛弃他;哪怕,他不叫他‘爹爹’,他也会容忍自己的一切过错……
屋里的烛光最终熄灭了,小白轻手轻脚的进来,将被褥拉开,把夏竕塞入汪云锋的怀抱中,再仔细掖好被子。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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