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别说古琅震住了,夏令寐都吓呆了。一瞬间,整个屋子里落针可闻。
古琅指尖抖着指了指汪云锋,再转到夏令寐的身上,不可置信地结巴:“你,你们……”若真的是夫妻,你夏令寐梳什么少女发髻?若是夫妻,你汪大人怎得会容得下自家夫人在外随意行走,还住在外人的府邸?
“汪大人,”夏令寐咬牙切齿,“戴绿帽子的滋味这么好?”
古琅倒吸一口气,又瞪向汪云锋,将对方上上下下来回扫视了数次,最后视线落在了对方的鎏金镶宝石的发冠上。初夏的艳阳从镂空窗棂泄进来,折射到那璀璨的宝石上,一会儿是红色一会儿是绿色。
如果汪大人真的戴了绿帽子,那么他古琅是不是……
这会子,古琅不但抽冷气,还冒冷汗了。夏令寐你这个祸害,红颜祸水,雷打不死的妖精。
汪大人对古琅的反应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任何男子都不容许肖想他的娘子。夏令寐是汪云锋的,这一点无需质疑。
他颇有肚量的拍了拍夏令寐的手背:“为夫知晓你还在气我对你不够爱护,”夏令寐怔仲,汪云锋更加懊悔:“也忽略了你的心意,对你误会良多。当时我们都年少,性子倨傲,容不得一点不如意,故而让你受了委屈。现在,为夫也知晓错了,也慎重的去给老泰山道了歉,并许诺以后定然敬你爱你,不负你。”
夏令寐狐疑。他给自己父母道歉那是应该的,可什么时候许诺了?她怎么不知道?
汪云锋用伤重的手握着她的掌心,前所未有的温柔:“这些日子,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夫妻之间再多的火气也该消了。”他仰头凝视着她,“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般的神情,夏令寐只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
那时候,他是温润如玉的少年郎。站在春暖花开的桃花树下,摘了一支含苞待放的桃花,含笑递送到少女面前。那眉眼间的缠眷,嘴角的温柔让远远伫立的夏令寐心驰神往。她发誓,一定要得到他。
可是,成婚三年,在无数的冷漠和伤害下她才不得不承认,汪云锋的心她争不到,夺不来。
闭着眼,夏令寐待到那过眼烟云一阵阵消散,心中再一次沉寂。
古琅只看到夏令寐的神色由恍惚到热烈再转到冰冷,暗叫一声不好,连续倒退两步,就看到铁腕夏令寐轻轻松松提起残破汪云锋的衣襟,半眯着眼,如盯着猎物的母狮子:“汪大人,坏了我的名声让你很高兴是么?”
汪云锋没开口,古琅哈哈干笑:“就是,汪大人,做人要厚道。夏姑娘的名声可不能容人随意破坏。”
汪云锋转头,无声的警告:闭嘴。
“还是,你觉得捏造我的姻缘,就能够让我一辈子都待字闺中,无法出嫁?”
古琅大笑:“就是就是,夏姑娘温柔婉约、贤良淑德,只要有点眼色的男子都不会因为旁人一句诬蔑的话,就轻易的放弃她。”
夏令寐转头,掂量了下手中男子的重量:我这样还温柔婉约?
古琅双手下意识的挡在身前:“既然你们不是夫妻,那么,夏姑娘,你是否愿意告诉再下我未来岳丈官居几品?官邸在何处?我好去提……”
汪云锋忍不住暴喝过去:“滚!”
于是,忠心不二的卷书撸起袖子,一手按着古琅的头,一手折过他的双臂,一脚再踹在对方屁股上,让他名正言顺的,滚了。
“令寐,放我下来。”汪云锋揪着自己衣襟上的那只手腕,“我现在很生气,不想伤着你。”
“喝,汪大人好大的口气。”就凭着方才那一句话,夏令寐还想再抽他一顿。他倒好,居然说他很生气。
“我说过,古琅不是你的良人。”他顿了顿,“他也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令寐手一松,汪云锋整个跌坐了回去。
“昨夜暗杀我的人并不是古琅的手下。古琅原本只是一个六品县令,荣升五品凭借的不是政绩,而是华家的人脉。他与华家那一点点关系,还牵扯不到朝廷大事。”汪云锋掏出一块玉佩来。佩身碧绿,对着亮光照过去,可以看到上面浮雕金线‘古’字,雕工精美,暖玉莹润。
汪云锋轻声道:“这是从那醉汉手中拿到的东西,你看看可曾熟悉。”
夏令寐这等女子,从小摸过的玉比吃的盐还多,不消细看就已经道出了来处:“北定城古家,”她思索了下,脸色巨变:“古孙萃。她不是死了吗?”
古孙萃,大雁朝皇城里排得上名号的世家古家的二小姐。从小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歌舞技艺样样接通,在世之时与当今的皇后娘娘夏令姝号称‘皇城双珠’。那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最终因为杀姐之仇,与当年的大皇子党派密谋宫变,最终死于乱刀之下。
古家与夏家,是世仇。
汪云锋不答话,只拿过那东西:“此事非比寻常,你别牵扯进来。这些日子哪里也别去,更不要离开府里半步。”他一反以往的商量语气,改成不容置疑的强势。想了想,又笑道:“昨夜谢谢你救了我。”
夏令寐脸色青白交错,哼得一声,手肘猛地撞击到汪云锋的胸口:“救你只是顺手。早知道你今日会对古琅胡言乱语,我就应该等到你被那些人打死后再抓了犯人审问。”
汪云锋苦笑:“你就真的这么想让我死?”
“对。”夏令寐道,直接无视了对方瞬间苍白的面容,“我说过,我恨你。”
口里虽然说着恨,她到底知道事情的轻重,没有再说离开的话,也不出去玩闹,就此在汪府住了下来。
汪云锋外伤很重,好在舍得花费银子用药,过了半月身上结伽了不少。明明可以起床了,他还偏生赖在床榻上,每日里翘首以盼的等着夏令寐来看视。
夏令寐口里强硬,心里到底还是担忧他的伤势,每日里等着丫鬟熬药的空档,就毫不犹豫的往里面撒大把的莲子心。某一次不小心,手一抖,居然把半包的莲心都倒入了药罐子,差点把罐口都给堵了。知情的下人们每次看着汪云锋眉头也不皱的喝掉汤药,都恨不得替他去呕吐一番。
那根本不是药,而是黄莲水啊。
夏令寐端着空碗的时候,冷若冰霜的脸就会露出笑眯眯的神色,拍拍对方的肩膀:“不错,你还是我记忆中那位吃得苦的汪公子。”
这么一句赞美,汪云锋就恨不得没日没夜的病下去。
在这半月,古琅几乎是每日里来汪府报道。
清早汪云锋刚起,夏令寐正换了衣裳准备习武的时候,古琅就敲门来了,美其名曰欣赏夏姑娘的飒爽英姿;到了晌午,夏令寐的午饭刚刚端上桌,古琅就厚着脸皮说来蹭饭;到了黄昏,古大人出了衙门就往汪家跑,对着夏令寐说不尽的相思,道不尽的柔情。恨得汪云锋的病情又添了几分,大夫只说肝火太旺。
白砚对卷书解释:“肝火,也就是俗话说的妒火。我们家老爷其实是妒夫。”
卷书点头:“嫉妒要不得,会被休夫。”
黑子坐在屋顶上冷哼:“你家老爷早就被姑娘给休了。”
白子裹成粽子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指着黑子:“你敢嫉妒,我就休了你。”
黑子:“滚!”
卷书抱住白砚:“黑兄弟好凶。”
白砚回抱卷书:“没事,你对我再凶我也不会休了你。”
黑子:你们都滚。
汪府每日里要接待众多来慰问的官员,小芝麻官倒是可以不见,有实权的官员和北定城牵扯颇深的世家子弟却是不能阻拦,那些个礼物更是流水似的往汪府搬运。汪云锋是御史,最是怕被人设计陷害。每日里见了人,还要听着卷书读礼单,超额的都必须在明面上退回去,做出一副洁身自好的廉官形象。暗里的孝敬,账面上是看不出丁点。汪云锋有心让夏令寐重新掌管后院,拖着病让她去操持这等礼尚往来,偏生夏令寐早已有了防备。每日里除了定时定点的见到古琅之外,她其他时候居然都在跟和尚喝酒。
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挟持汪云锋的醉汉。
醉汉跟夏令寐不打不相识,招供得非常痛快,那块玉佩就是他拿出来的。三人中,就他在江湖上有点名号,人称‘酒鬼’,无酒不欢,喝酒必醉,醉了就睡,睡了还是睁眼睡。
夏令寐在外行走多年,很是懂得与江湖人打交道,不多时就与那酒鬼称兄道弟。酒鬼也干脆利落,知道的都说了,出了暗牢的当日就要求大夫看脚趾,又沐浴洗澡,又剃头修面,完了叫人买来了一套僧袍,顶着个比夜明珠还亮堂的脑壳子坐在后院里跟夏令寐拼酒。
酒不是他买的,夏令寐更加不会去买,是他们两人一起去汪府的酒窖偷的,没人知道。知道的人也不会说,比如黑子。
汪云锋请夏令寐帮忙,她不是在无视古琅的甜言蜜语,就是在醉卧花丛与酒鬼打架拼酒,很忙哒,哎呀,太忙了。
也许,老天爷觉得汪大人霉运还不够,在他‘病重卧床不起’的时日里,汪府又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二筒。”
“北风。”
“七条。”
“哎呀,我糊了。”某位不速之客笑得奸诈,“各位,按照约定,输家要答应赢家一件事。”
夏令寐嗤得掀牌:“说吧,只要不让老娘卖身。”
酒鬼:“别让老子戒酒。”
黑子:“我不跟小白滚床单。”
不速之客猛地拍桌子:“今晚我们一起去采花!”得,这位正是汪云锋过去的合伙人,大名鼎鼎的采花贼——庄生,庄大侠。
这一刻,太阳下扶着拐杖的汪大人心底泪流满面,恨不得说:令寐,你来采我这朵花吧。
当然,表面上,他依然是道貌岸然,一副生人勿进的僵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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