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心然在太子的坚持下决定回宫休养去了。
太子半扶半抱, 亲自送皇后回了坤宁宫。莫心然刚刚躺在大床上, 就一把攥住儿子的手, 睁开眼睛淡声吩咐:“都退下, 无本宫召见, 任何人不得擅闯。”
坤宁宫如今上下早已是铁桶一般。夏竹、秋菊得令后, 立时领着宫人火速退下, 并关上殿门。
杨永宁欢喜十分,“母后,你没事了吗?真是太好了。”若说皇帝病重, 太子担忧是九分假一份真。那么方才与他在偌大皇宫中相依为命的亲娘倒下,杨永宁心下早已火烧火燎一片。
莫心然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宁儿, 你要做好准备了。”
杨永宁呼吸猛一重,瞬间明白过来:“可是, 父皇还是有可能。。。。。。”
“没有可能了。”
莫心然定定注视着儿子双眼, 声音不急不缓但却如斩钉截铁一般, 不容质询。
杨永宁明悟母亲的意思, 他呼吸重了几分, 心头一惊后复又一喜。那把时刻悬挂在他们母子头上、欲将他们除之而后快的利刃不久就要拔除了吗?
太子心中大定, 时时悬心忌惮的倾覆危机即将解除。
皇父即崩,杨永宁却并不伤心。因为皇帝早把父子之间的情分磨得差不多了,皇帝从来带给他与母亲的只有危机与迫害。
莫心然拍了下儿子的手, “好了, 你快回去吧,不会等太久的,就半个月左右功夫罢了。”
杨永宁见母亲依旧安好,加上自己实在不适宜留下太久。就细心给母亲掖好被子后就匆匆返回乾清宫主持大局了。
今日是皇帝自倒下后的第十天。
皇帝现今的情况并无任何好转。相反的,病势还要比之前沉重了不少。已经达到昏迷不醒,命悬一线的状况。
乾清宫外第一天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去。一来,皇帝寝宫位属内廷内,是不允许外臣随意入内的。那天不过是特殊情况而已。长此下去,肯定不行的。二来,最重要的是,朝廷还是要正常运作的。这大大小小的官员就必须要回到工作岗位上的。
如今就只有朝上有地位的大臣们,还能每日来探视皇帝陛下的病情。
前朝后宫现在都沉浸在一片安静而紧张的气氛中。刚开始时,还有一些有地位的嫔位到殿前哀戚哭泣。她们没帮上忙,反而添了不少乱。最后,还是在缠绵病榻的皇后听闻后,下了懿旨。所有后宫妃嫔一律不得外出,都得留在寝宫为皇上祈福。这才解救了乾清宫上下所有人。
乾清宫内。
左右丞相入内见到太子后,连忙跪下拜见。
他们对太子态度是相当毕恭毕敬,跟以前的尊敬之间却保持一定距离有很大差别。皇帝此时的情况,每日探望的两人心知肚明。太子殿下登基之日恐怕绝不远矣。君与储君虽然只差了一个字,距离那是天差地别。
不过,这样对朝中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个福音。因为皇子们渐次长大,一场夺嫡的血雨腥风怕是在不久即将展开了。前几月的二皇子事件,精明些的人都知道这恐怕就是一个开端。要不然,二皇子都长十六岁了,期间太医诊脉无数,要是不能孕育子嗣应该早就查出来了。怎么会等到今日呢?
一场旷日持久的大变故眼看消散无形,很多人其实是悄悄松了口气的。毕竟真到了那时候,恐怕也轮不得你不站队啊。大家站了队,那新帝登基时,恐怕就是刷下大批人的时候了。
“两位丞相快请起。”杨永宁上前虚扶下二人,左右丞相方才就势站起。
杨永宁随后带着俩丞相探视询问皇帝病情一番后,才亲自送二人出殿。朝中事务众多,他们也久留不得。
“这段时间辛苦二位了。”出至殿外,杨永宁略拱拱手道。
二人连忙回了一鞠后,左丞相捋了下长须,道:“我等怎算辛苦,倒是太子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右丞相亦点头称是。
“皇父病重,孤心忧甚已,难以安眠。”杨永宁眉心紧蹙、面带忧伤,黯然叹了口气。
两位丞相也同样一脸沉重地表示忧心皇帝身体一番,又苦劝太子定要珍重自身后。双方才分了开来。杨永宁静静看了两位丞相背影一会,才转身回了内殿。
杨永宁这段时间既要主持乾清宫内事宜,又要给议好的重要朝务作出批示。毕竟皇帝人事不醒,他身为太子责无旁贷。
再加上这些天,杨永宁都是在皇帝寝宫外间歇下而已。如此劳心劳力,又休息不好兼心情略激荡。杨永宁是憔悴消瘦了不少,身上明黄袍服都显得空荡了不少。
朝臣进出往返之间,乾清宫内的消息有意无意地倒是悄悄地宣扬开来了,一时间,朝野内外皆赞誉:太子殿下真乃纯孝也。
大夏朝以孝治天下。如此这般,皇太子殿下的威望又上升到一个新的台阶。
秋意渐渐浓厚起来,现在已是将近酉时将尽。不同于夏天的晚霞漫天,此刻天早就昏暗下来了,不过今天月亮直入细细的柳叶般的,与几颗黯淡的星辰一起高挂在墨蓝的夜幕之上。
乾清宫大总管王安看了外殿一眼,太子殿下正在那里抽空给朝中重要的折子做出批示。他心底叹了口气,才回过头来,接过小太监拧好的热毛巾,细细地给躺在龙床上的主子擦脸。
王安一边擦,一边看着皇帝消瘦泛黄的脸。心头一阵酸楚,万岁身体一向强健,不想一病就病得如此突然而沉重。这些时日如左右丞相般重臣对太子态度愈发恭敬,他清楚地看在眼中。恐怕,这些皇上心腹重臣都觉得皇上是病愈无望了吧。一个两个都已在不觉痕迹得讨好新君了。
重新换过了新毛巾,王安又给皇帝擦手脚。
太子虽然看起来纯孝有加,但王安偶尔却能窥见他淡漠无波的眼神。恐怕,那些暗地里的事情,太子殿下应该并非一无所知了吧。
不过对王安来说,也也是没什么妨碍的。他一生只忠心于一个主子。若万岁真的不好了,那他就追随陛下而去吧,还省的万岁找不到用得顺手的奴才。
王安俯身,仔细地替皇帝陛下掖好锦被。正当他要撤回手时,却看见无知无觉已近半月的皇帝的嘴唇轻轻动了几下后,发出了一声细如蚊呐的气音。
皇帝动作虽然轻微,声音也极小极小,根本让人无法倾听,但王安却没有忽略过去。
王安瞬间激动异常,眼眶一热,鼻头酸楚,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转头飞快抹了一把脸,高声呼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陛下有动静了!陛下说话了!御医何在?李御医。。。”
前一刻还静悄悄的乾清宫。随着这声呼喊声响起,顷刻之间,就犹如冷水泼洒进了滚滚油锅中似的沸腾起来了。
外殿一直在奋笔疾书的太子杨永宁闻声眼皮一垂,手中毛笔微不可察停顿了一下。但他马上扔下笔就猛地站起身:“御医,御医快进去!”
声音中难掩焦急,杨永宁一脸担忧地与跑到半道上的御医太医一伙人火速冲进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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