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罢, 便径直起身, 拂袖离去。
众人恭送皇帝陛下后。莫心然扫了眼昏迷的郑贵妃, 和一边还神思恍惚、对后事无知无觉的二皇子。只得先吩咐宫人将他们送返住地。接着, 就让众人散了。
午后阳光渐足, 气温比早晨升高不少。好在, 这避暑行宫碧波荡漾、绿树成荫。倒是要比皇宫大内要凉爽舒畅不少。
在返回栖凤殿的路上。
皇后与太子缓步走在前头, 身边的宫人在后方稍远随行,离母子二人足有十几步距离。
杨永宁放慢脚步,轻轻地搀扶着母亲。他摩挲了下母亲掩盖在宽大袍袖之下, 仿佛能一折即断的瘦弱手臂。又侧头看了眼母亲盛妆之下难掩苍白的脸。
或许,在宫中其他人眼中,会觉得纤柔楚楚、弱柳扶风皇后, 简直已将病弱美态四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身为儿子杨永宁, 此刻却只能想到,自己身体羸弱的母亲却还在为这个无能儿子操心劳神, 不得安宁。他眼眶有些发热, 声音也沙哑不少。
“母后, 都怪儿子无能。还要连累母亲劳神。”
莫心然侧头看见儿子眼眶微红, 不禁失笑:“真是傻孩子, 不是说养儿一百岁, 常忧九十九嘛。母后能有你这孩子操心,也是很好的。”
杨永宁忍住了鼻间泛上的酸楚,想到自己都快要及冠之年了。还在母亲跟前坐作小儿之态, 不禁有些赧然。复又低声仔细询问母亲今日可有劳累之感。
莫心然觉得此时心境很是平和安宁。果然, 人还是需要不定时补充些正能量。
她拍了拍儿子的手,笑道:“母后身子好多了,并不疲累。”又侧头看了儿子一眼:“倒是宁儿,如今你经已大婚了。可是要早日让母后当上祖母啊。”
杨永宁笑了下:“必不会让母后久等。”
古代男子,不但对于延续后嗣相当看重,而且还觉的很正常自然。一点也不会扭捏这话题。更别说杨永宁还是太子,子嗣对他的意义比寻常男子更要重大得多。
莫心然接着又嘱咐儿子需注意郑贵妃母子可能会有的垂死反扑。太子一一点头应是。
母子二人一番交谈,脚下不停。现在已经回到皇后起居的寝殿了。
杨永宁待到母亲安然歇下后,方才率人离开栖凤殿。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一转眼,已到了行宫里的树木已微黄落叶、候鸟亦开始南飞准备过冬之时。天气早晚渐凉,午后阳光不再灼热逼人。此刻已是初秋微凉之时。
既然炎炎夏季已经告一段落,那么就没必要继续再留在这避暑行宫了。
皇帝一声令下。提前收拾停当的行宫内外诸人,便随着御驾一起返回京中皇城。
皇宫,永福宫,东侧殿。
昔日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冬梅,如今的郑贵人。早已过上了呼奴唤婢的舒适日子。
郑贵人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得意地扬起嘴角。
她虽不得宠,皇帝也只临幸一次便将自己抛于脑后,连行宫避暑之行都没有她的份。但好在自己却有一个非常争气的肚子。只承宠一次,就怀上了龙种。而且这肚皮尖尖的,看来有很大的可能会是个皇子。
只要她一朝分娩时,顺利诞下龙子。那么到时,进位为嫔、成为一宫主位就是必然的事了。
郑贵人意得志满。她眼珠子一转,站起来娇声吩咐:“咱们去探望一下西侧殿的郑嫔娘娘吧。”
说罢,她就扶着贴身宫女的手,摇曳生姿地往门外走了出去。
这位西侧殿郑嫔,正是郑贵人昔日的幕后主子郑贵妃。
本来几月前遭遇贬位的郑嫔,皇帝的旨意是迁居永福宫侧殿的。但奉旨办差的宫人也拿不准皇帝的意思,是应该将郑嫔即日遣返呢?还是应该将郑嫔安置在行宫,到时随大队伍一起回宫。这郑嫔到底是皇子生母哇,二皇子虽生不出儿子,但不是还可以过继嘛。将来安分守己,封王也不是什么难事。
掌事宫人正两厢犯难时,不想郑嫔却当夜就发起高烧,并一直缠绵病榻。掌事宫人当即就汇报上去。
于是,莫心然就颁下了懿旨。让郑嫔在行宫养病,到时候再跟随御驾一起回宫。
郑嫔这一病断断续续的,直到御驾启行前不久,才勉强算是康复。不过,这一次打击对她们母子太过巨大。二皇子至今仍闭门不出。至于郑嫔,更是失去所有神采,像是一朝就老了十岁似的。昔日那一张明艳张扬、光彩逼人的面庞上,竟然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
郑嫔端坐在偏殿里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寥寥几个宫女太监在忙碌地进出收拾。树倒猢狲散,她今日一朝落魄,肯跟随着自己的只剩下这几个心腹宫人。
郑嫔冷冷一笑。
如今,这皇宫中的奴才都敢这般轻忽与她了。本来,皇帝下旨郑嫔迁居永福宫偏殿,但皇帝并未指明是那个偏殿。而这永福宫共有左右两个偏殿,住着她与郑贵人两个主子。
而皇宫的建筑规格以及现下时人所认知,都是以要东边为尊的。本来按理,郑嫔地位高于郑贵人,掌事宫人该让郑贵人迁至西侧殿后,再让自己搬进东侧殿的。
可是这人精子般的掌事宫人,也不太愿意为了基本没有翻身可能的郑嫔,去开罪另一个怀孕的宫嫔。毕竟对方还有无限可能。
正当此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启禀娘娘,郑贵人要求见娘娘。”翠莺快步走进门禀报,当然了,郑贵人并没有这般客气,她原话是说“来与郑姐姐叙话”的。
“姐姐,不是妹妹说你,你这奴才也太不像话了。对主子也敢随意阻拦。”娇呼声十分响亮清晰,似乎已到近旁。
随着话音落地,郑贵人经已跨步进门。
原来这郑贵人竟没有等宫女通传,就径直往里头闯了进去。而西侧殿的宫人也不敢推搡她,唯恐郑贵人肚子有何闪失,自己遭殃不说,还连累早已势微的主子。
郑嫔猛地一下死死攥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起。她知道如今自己是落魄了,但没想到一个小小贵人,这个昔日在她面前摆尾乞怜的贱奴,也胆敢上门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郑嫔抬眼望去,仅剩下的不离不弃的几个心腹挡在郑贵人面前,动作间颇有几分又些束手束脚。
以前的这几个大宫女,什么时候受过这些闲气。都说宰相门人七品官,郑嫔高高在上时,这些小贵人还需讨好着她们呢。
自己这个主子无用,还要连累底下人受气。
郑嫔胸口陡然燃起一把熊熊的怒火。她就是再不济,也不是这等贱婢能随意上门欺辱的。你既然来了,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郑嫔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意,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接着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冲上前,随手拨开几个宫女后。在郑贵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重重一脚踹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将其踹翻在地。
郑贵人身边的随侍宫女搀扶不及,立马乱作一团,慌乱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郑嫔冷冷凝视地上的人一眼后,扬首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贱婢!本宫看你往后有什么可炫耀的。
剧烈疼痛从肚子传来,郑贵人倒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捂住腹部,疼得蜷缩成一团。浅蓝色的宫裙下摆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
这又是抬回宫,又是请太医地折腾了一轮。郑贵人腹中的男婴到底没有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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