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冉冉下垂, 紫红色染上姒昊眸子,触目所及,欣荣一片,尽是花海。玉佩铮铮,水声淙淙, 踽踽独行于藤林中, 不知因何在此徘徊, 梦里知是梦,不深究。秋时来虞地,未曾见过怒放的紫藤林,此时呈现在眼前的景色,本该陌生,却又莫名熟悉。
它只是一个梦, 紫湖, 紫藤林,还有身着君王朱玄礼服的自己。
春风过林, 花叶摆动,姒昊的衣袖鼓动, 冠珠相击, 他闻到风中的气息, 仿佛见到白鹭振羽的湖畔。他一时有了奇特的感知,这份感知, 使得他窥见紫红中的一个小小的人影。像山林里的灵物, 化作人形, 轻快地在林中出没,头上还戴着美丽的花冠。
这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他无知无觉地在花海里穿行,他的样貌清秀灵气,他脖子上佩戴一串熟悉的绿松石项饰。
光影下的男孩,脖间的绿松石化作一缕蓝色,袅袅成烟散去,他的眉眼渐渐鲜明。他透过姒昊看向林中深处,像似在寻找什么,姒昊透过紫藤花,端视他的脸庞。姒昊的唇微微扬起,喜悦又温柔,多不可思议,他辨认出这个男孩是幼年的虞苏。
倏然间,风雨如晦,紫花飘零,梦中的紫藤花海,遭狂风席卷而去,同时,男孩的身影也隐匿不见。
姒昊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天灰蒙蒙亮,火堆的光芒黯淡,幽幽草丛间,可见三五野鹿的身影。
姒昊低头看怀中的虞苏,他仍在熟睡,呼吸均匀。见两人相拥一起,未着衣物,姒昊想起昨夜之事,一时血气上涌,气息紊乱,幸在他有很好的自制力,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拉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葛被,轻轻将它披向虞苏。他抚摸虞苏头,在他额上印了个吻。
离开席子,姒昊起身,他健美的身体曝露在晨风中。他肩宽窄臀,结实的身体四肢蕴含着力量,他有很好的体魄,不怕被天边未消匿的残星窥去。
柴火所剩无几,姒昊单着下裳,到附近捡柴草。他像古远的祖辈那般,袒露壮实的上身,凭借着自身的强悍,不惧野兽,在林中悠然自得。
未到灿烂时期的紫藤林,人迹罕至,尤其是这静谧的清早,不会有人打扰他们,不急着离开。
姒昊往火堆上添加柴火,天边已鱼肚白,此时不需火堆照明,只需它提供热量煮水。陶鬲架在火上,让它慢慢烧沸,姒昊离开火堆,走向席子。
虞苏看似还在熟睡,姒昊挨在他身旁坐,一坐下来,对方立即伸来一只暖和的手臂碰触他。姒昊伏身向虞苏,贴着他的背,摸着他,将他揽入怀。
暖和和的脸庞在怀里蹭,姒昊捧住它,见到虞苏迷人的笑容,忍不住去亲他。两人贴靠一起,虞苏抬起头与姒昊亲吻,闭着眼睛,嘴角笑意不减。
姒昊温声问他身体是否不适,虞苏低头,脸埋在发丝下,他在姒昊耳边耳语。
回想昨夜的情景,尤其还和姒昊说这些话,虞苏红着脸蛋。
姒昊将虞苏的头发拨到耳后,见他衣衫半解,发丝凌乱,眉眼温柔,含情脉脉,看得神情一滞。他亲虞苏的眉眼、唇颊,他的吻深挚而热情。
虞苏手指触摸姒昊的脸庞,搂着他脖子,亲昵回吻。缠绵缱绻,相互间唯有彼此。
姒昊贴着虞苏耳朵询问,他的声音低哑,听起来很撩人。
虞苏抱住姒昊宽实的肩膀,轻点了下头。
此时天已亮起,林丛鸟兽鸣叫,听得一声呦呦鹿鸣,虞苏对上姒昊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他的发丝为汗水渗透,他黑色的眸子深挚而热情,像团燃烧的黑色火焰,他的凝视,令人沉溺。
姒昊用低哑的声音唤虞苏名字,与之相缠。
神志涣散之际,虞苏通过姒昊的肩膀,见到上头冉冉下垂的紫藤花串,它正盛开,紫红团簇,一幅幼时的景象出现在脑海中。
晨曦升起,金光绽出,姒昊的脸庞为霞光照耀。虞苏仰视他,伸出一只手,用指腹描述他的眉目。虞苏想起自己幼年,在紫藤林见到的那个男子,他果然就是姒昊。
紫藤花经由一夜的酝酿,在清早花苞绽放,垂满枝头。紫藤花下的两人,拥搂在一起,深挚地亲吻,十指紧扣,他们相爱至深。
虞苏脸庞的汗水为晨风拂去,他的手搁在姒昊胸口,贴着他的心口。在虞苏的手指旁,是姒昊挂在脖子上的一件佩玉,它碧绿通透,它身上有一个古老的族徽。
这是一个别具意义的族徽,联系着一个血雨腥风故事,一个曾经辉煌而尊贵的群体。
虞苏没有感到害怕,他的心很平静,他想着紫湖、紫藤花、帝子,他想起大巫的预言,白鹿、虞若,他又再次想起幼年梦中,那个身穿君王礼服的男子。
虞苏伸手去碰触玉佩,玉器冰凉沿指尖传递,他觉得它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是它,让那些缥缈虚幻的故事成真——那位本该在篝火旁,由秉叟讲述出的传奇人物,他真实存在。他就在自己的身旁,触摸得到,感受得到,是自己最深爱之人。
他是姒昊,亦是帝子。
在虞苏碰玉佩时,姒昊握住虞苏的手腕,他见过虞苏多次去触摸它,他心里萌生一个想法。他们彼此心贴在一起,他们甚至不用交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双方就已了然。
虞苏轻轻问:“阿昊,玉佩能给我看下吗?”
姒昊摘下玉佩,递给了他。
虞苏执住玉佩,用指腹摩挲玉佩上的族徽,眉眼低垂。
“苏,你知道了是吗?”姒昊沉声问,话语带着试探。玉佩上的族徽,没几人认识它,它意味着一个沉重的身份,一段尘封的往事。
“嗯,我那天去宫城,在戍北公子那儿见到同样的纹饰。”虞苏喃语,他用手指描述它上面的纹饰,那是一个字“帝”,帝族的族徽,他已接受它,觉得它漂亮。
拥有这样一件玉佩的人,终其一生都不得太平,终其一生都将受晋夷的追杀。
姒昊因是帝子,刚出生便命运多舛,他遭遇许多惊险,侥幸才保有性命。虞苏很心疼姒昊,他不怪他隐瞒身份。
姒昊内心愧疚,他执住虞苏的手,把它贴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他隐瞒虞苏许久,虞苏却丝毫不怪罪,如此令人不安的身份,虞苏已接受了它,他明显早已知道。前夜,虞苏失魂落魄地从宫城回来,正因在那夜知晓了姒昊的身份,而姒昊也不难猜测。
“洛姒也好,帝族也好,昊,你还是你……”虞苏的声音很小声,就像是怕林中的生灵听去那般,会透露秘密那般。他便是这么想,无论姒昊是什么身份,他始终是他深爱的人。
“苏,我还是我。”
姒昊深为动容,将虞苏紧紧抱住,出生便具有的身份,他无法摆脱,但他始终是自己,他想主宰自己的命运。他一度很担心,会因帝子身份失去虞苏,他很自私,他放不开他。从小到大,姒昊都是个很坚强的人,他完全能正视自己的身份,及这身份带来的不幸和磨难,但他太在乎虞苏了。
两人靠在一起,看着头上的紫藤花串,他们没有对这个讳莫如深的身份再做任何交谈。姒昊的想法,虞苏清楚,这个身份他并不想要。
阳光灿烂,大黑追逐草丛里的野鹿,白马扬蹄嘶啸,渴望离开束缚它一夜的大树。
姒昊收拾火堆边的物品,将它们绑在大白身上。姒昊回头去瞧虞苏,虞苏在卷席子,他行动缓慢。姒昊知道原因,他走到虞苏身边,将席子拿走,绑上马背。虞苏见姒昊都收拾好了,他往林中唤大黑,大黑听得唤声,立即跑了出来。
两人一马一犬,如来时那般离去,所不同的,在于这趟回程,姒昊背着虞苏。
臂力惊人的姒昊,背负虞苏,还牵着大白。
虞苏本来不让他背,坚持要自己走路,被姒昊不由分说一把抱起。无奈之下,虞苏找个折中的办法,让他将自己放在大白背上。
姒昊温语:“坐马背颠簸,会更难受。”
确实如此,虞苏只得顺从地由姒昊背他。
趴在姒昊背上的虞苏,想起他们两人的初遇,那时,他摔伤了腿,也是姒昊背着他。那时根本没想到会有今日这样的牵绊,相互还以为对方只是人生里的过客呢。
虞苏将脸贴姒昊宽实的背上,看着身后逐渐远去的紫藤林,心中有别样的感受,迷恋而惆怅。可惜他不是有特能的大巫,他不知道这片紫藤林对他意味着什么。
轻松背负虞苏行走的姒昊,也想起当初他们相遇的事,并瞅眼跑在最前面的大黑。
大黑浑然不知,主人起了给它加餐的念头。
“阿昊,你放我下来吧。”走出一段路,虞苏在背上请求。
“我背得动你。”姒昊不肯放下。
虞苏搂紧姒昊脖子,和他耳鬓厮磨,他为这个背负他的人所爱,他心里感应得到。这人哪怕再辛苦,也会将自己背回去,但是虞苏不忍让他辛苦受累。
这漫长的一路,虞苏走一段,姒昊背一段,轮着来。终于,两人来到土屋所在的高地,姒昊再次背起虞苏,轻松登土阶,进入家宅,将虞苏放在草泥台上。他低身帮虞苏脱鞋,说道:“晚些时候,我再送你回去。”
虞苏点头,心想一夜未归,第二天又是姒昊送他回去,父母要猜疑他们。虞苏没打算一直隐瞒,他会和父母说明他和姒昊的关系,而且他打算以后搬来姚屯住。
姒昊在火塘边忙碌,准备食物。清早,他们在野外只喝下一碗汤,走老长的路,早都饿了。虞苏下地,想帮点什么,姒昊不让,让他好好歇息。
坐在草泥台上,看姒昊料理食物,看他外出喂马,看他拿水壶去汲水。他身影忙碌,却什么也不要虞苏搭手,仿佛虞苏遭受了重伤。
虞苏想姒昊似乎有什么误会,他的不适轻微,并不碍事。
陶甑的盖子被蒸汽顶动,发出磕碰的声音,虞苏听着,知晓是火太猛。他走到火塘边,将木柴拿出一根,把火势弄小。
提着水壶回来的姒昊,见到弯身在火塘旁切菜的虞苏,他立即拿走虞苏的石刀,拉起他,温语:“去歇会儿。”
虞苏不好意思说,他压根没事,只能乖乖回草泥台坐下。他抱着膝盖,看姒昊做羹汤,烤肉。
这一餐很丰盛,有蒸鱼,有菜羹,有烤肉。
虞苏吃饱饭,姒昊过来帮他收拾碗盘,他见姒昊衣袖上有泥土,轻拍两下,把泥土掸去。姒昊抬眼看他,虞苏嘴角微微扬起。
姒昊在旁搁下碗盘,便就过去亲虞苏,把虞苏按在草泥台上一顿亲。两人搂搂抱抱,挨靠在一起说话。午时,虞苏就得回去虞城,虞苏清楚,姒昊也清楚,他得面对他的父母。
没什么烦恼的大黑,它跟前的粗陶盆里,装有满满一盘的肉食。它摆着尾巴,埋头食物,欢喜就餐。
午后,姒昊和虞苏动身返回虞城,他们出白林子,走到神木地域,见到聚集在神木的男男女女们。
这些趁着良辰美景,热衷谈恋爱的少男少女,并没怎么留意他们。
虞苏和姒昊穿过及谷,来到虞城西门,虞苏止步,对姒昊说:“就到这里吧。”
这是不让姒昊跟他回去面对他父母,怕姒昊会挨责备,或则更甚挨打。父母见姒昊送他回去,大抵会猜测到昨夜是怎么回事,和谁过夜。昨日是极特殊的日子,若无相会对象,虞苏应该回家过夜,若有相会对象,那个对象又是谁呢?这不难猜测。
“我陪你去。”姒昊不放心,他会陪虞苏去面对他父母,他心里早有准备。见虞苏心中仍是顾虑,姒昊说:“小苏,你父母不会为难我。”
“嗯。”虞苏点头,他心里很担心,但其实没有具体让他担心的事情,父亲和母亲都是极好的人。
“走吧。”姒昊在前催促,虞苏跟上,他们进入虞城,朝北区走去。
北区的虞苏家,虞母在院中焦急等待,不时探望院门。虞父今日也没去宫城,在棠梨树下,霍霍磨着一把青铜刀。
不远处,虞苏和姒昊正在接近院子,他们并肩而走,一路和邻人打招呼,神情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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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父:小子,你好大的贼胆。
虞城大巫:误会很深啊,我只说会出帝妃,没说是虞若。别砸我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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