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夏疏桐立在床边, 礼貌道, “我给您请了一位女医, 让她给您看看。”
“女医啊……”史氏喃喃道, 目光黯淡得有些晦涩, 好一会儿才迟钝地看向了她身后的秋墨姑姑。
“是啊, 这位是唐大夫。”夏疏桐介绍道。
秋墨姑姑上前来, 同史氏作了一揖,“唐氏见过夫人。”
史氏打量着秋墨姑姑,苦笑道:“姑娘年纪轻轻, 倒是难得。”这么年轻的姑娘,像个小妇人一样,哪里治得了她的病。
夏疏桐道:“唐大夫行医好些年, 医术委实不错, 二婶可让她试试。”
史氏哀哀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半晌, 才抬头问夏疏桐道:“安安呢?她还没回来吗?”
她说话声音很轻, 夏疏桐听得有些费力, 好一会儿才听清是什么意思, 回道:“我们已经派人送信到江南去了, 想来她收到信就会回来,走水路回来的话,估摸着冬月上旬能到。”
史氏“哦”了一声, 似十分疲惫。
夏疏桐看了秋墨姑姑一眼, 秋墨姑姑上前道:“夫人,如果不介意,我给您号一下脉吧。”
久久之后,史氏才“嗯”了一声。
一会儿后,一只瘦弱的手从被下缓缓伸了出来,腕色铁青如白纸,无半点血色。
秋墨姑姑一看便拧了拧眉,这妇人通身气色如此之差,怕是回天乏术了。
把脉过后,她想问史氏一些妇人间的问题,便对夏疏桐道:“桐桐,我替你二婶诊治一下,你可方便回避一下?”史氏患的是妇人下-身淋漓之症,夏疏桐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是不便在场的。
夏疏桐点点头,“好,那我先出去外面走走。”
夏疏桐朝史氏稍一福身,便领着丫环们出去了。
夏疏桐在满是落叶、略显萧瑟的庭院里散着步,心情十分复杂。
史氏如今这模样,算是报应吗?前世史氏也曾病得很重,只是一直被自己照顾得好好的,身上虽然有些病气,可全身上下和被褥都是干干净净的,还有着草药香,如今却……
她方才立在床边,能闻到一股很难闻的气味,也不知道是史氏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是那床褥散发出来的,总之闻着让她有些作呕。
要知道,史氏还是有些洁癖的,她爱干净,喜欢闻清新淡雅的花香味,可现如今,她浑身上下却像个老妇人一样难闻了,还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这样躺着,也难为她受得住。
最近几次见面,夏疏桐觉得史氏似乎有些变了,和前世这个时候的她不太一样。前世她缠绵病榻时眸中多少还有些精光和算计,现如今不知是不是吃斋念佛的缘故,神色似乎平和了许多,隐隐透着悲凉之意,不仅没有了算计,也没有了求生的欲望。若说还有一点活着的希望,想来也只是想见夏馥安最后一面吧。
面对一个这么可怜可悲的史氏,夏疏桐对她已无了计较。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秋墨姑姑才走了出来,皱眉如实道:“桐桐,你二嫂的情况不容乐观,接下来只怕时日无多,剩不了一两年了。而且她心境悲悯,明明血气不足,却还坚持茹素,如此部分药材无法入药,实不利于她医治。”
夏疏桐听后道:“这样,我进去看看她,看能不能劝劝她。”
“不用了,你二婶说有些困,已经睡下了。”秋墨姑姑道,“我看她心意已决,当是听不进劝的。”
如此,夏疏桐也只能作罢,见天色不早,一行人也下了山。
夏疏桐不免有些心事重重,夏馥安就要回来了,不知现在的她成了什么样的人,夏馥安自小聪慧过人,经历了那么多事,若是带着什么目的归来,只怕会有些棘手。
夏疏桐心想,夏馥安应该不会对她爹娘怀恨在心吧?按道理说应该是不会的,可是前世的教训告诉她,夏馥安的心思是不能按照常人的心理去揣测的。
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必须要把夏馥安当成坏人去警惕。她要回来,她也得开始着手做一些准备了。
另一边,今日早晨,秋君霖下朝后又另外去了御书房面圣,几乎是同时,冯氏也入宫觐见了皇后娘娘,将秋墨姑姑的事情同她说了。
皇后娘娘今年不到四十岁,因保养得当看起来像二十来岁的年轻贵妇,妆容雍容肃穆,这会儿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后凤颜微怒,喝斥冯氏道:“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圣上还后宫佳丽三千。我当初问你要来何用,你又不肯说,我以为你会有分寸,谁知竟是这等用处!杀鸡焉用牛刀?”弄巧成拙不止,还白白浪费了她本欲用来整治一个受宠后妃的鸳鸯蛊!
冯氏悔恨连连,声泪俱下道:“姐姐,我求求你帮帮我吧!他竟然要抬她做平妻,一个被休弃的贱妾即将和我平起平坐,此事要是让天下人知晓,以后我们太师府颜面何存?您六宫之主的颜面何在?”
皇后娘娘没有答话,只用指上戴着的赤金嵌翡翠粒护甲轻轻敲着光滑的楠木扶手,寻思片刻后才问道:“你这边是打算如何?”
冯氏拭泪道:“他已经怀疑到我头上来,我只能答应了,还告诉他我会来你这里想办法,抬一下那唐氏的身份。可是他说不用,他会去请圣上赐婚。今天一早,他……”冯氏说到这,神色有些瑟缩,“他就带了圣上先前赐的圣旨入宫了。”
皇后娘娘一听,登时气得胸口微微起伏,这个妹夫,竟然用那道圣旨去换一个弃妇!也不知道该说他蠢还是太聪明!
那道圣旨——他身为护国公功高震主,关键时刻兴许能用这圣旨保命,如此用掉不是蠢是什么?还是,他是为了向圣上表衷心,才故意如此浪费一用?
圣上那日赏他这么一道空白圣旨,表面上是恩宠有加,实则有无试探的意思在内,只有圣上自己知道了。若他想试试护国公的胃口,那护国公怎么用就很关键了。他如此一用,既可以说蠢,也可以说聪明到极致。
“姐姐,你想想办法吧,只要唐以柔做不成平妻,那这道圣旨也就用不了!”冯氏急道,当日她要鸳鸯蛊时答应了皇后娘娘提出的一个条件,条件便是以这道圣旨为交换——在大皇子有需要的时候,冯氏会想办法让他们护国公府手上这道圣旨为他们所用。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要收回这道圣旨,我看难。”
“姐姐我发誓!”冯氏忽然跪了下来,在皇后娘娘脚边对天起誓道,“只要你帮了我这一回,不止是圣旨,以后我们整个护国公府都会为殿下所用!南儿最听我的话了,他如今是少护国公,将来还要入仕,一定会对殿下有帮助的!”她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秋君霖开始派人盯着她,她不能再有任何动作了。
皇后娘娘沉吟片刻,仍是摇头,“南儿无用。他就算过多二十年,只要秋君霖在,便越不过他手中的实权。”
“姐姐……”冯氏身子软了下来。她隐隐觉得,若秋君霖不站在大皇子这边,姐姐有可能会对秋君霖动手,而动手的极大可能性会是通过她的手。
“不,”冯氏跪了起来,坚决道,“我们护国公府一直会忠诚于殿下的,我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皇后娘娘从榻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只能控制被你护在身下的南儿罢了。”
秋君霖在朝中迟迟不站队,一直保持中立,让她很是恼火。
“妹妹,”皇后娘娘悲悯地看着她,“我对你真的很失望。你为什么要爱上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呢?你这样,终究成不了大事。”
“姐姐,我真的会想办法的。我保证,你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我就会像以前那样,我可以回到从前那样的,我一定会控制住护国公,南儿也会坚决站在殿下这边,他们是表兄弟啊!”
皇后娘娘端起茶盏,轻轻拨了拨茶盖,幽幽道:“这事我不能动手。鸳鸯蛊一事,只怕你要牵连到我了。不过,我倒可以给你提个醒——文安然。”
“文……安然……”冯氏喃喃道。
“当初你若不是那么贪心,非要将蛊虫下到唐氏侄子身上,而是直接下到文安然身上,那这事情就简单多了——唐氏重新回到文安然身边,又有安宁郡主惩治,可不正好么?”皇后娘娘优雅从容地将冯氏扶了起来,一脸怜爱道,“我的好妹妹,现在的你,真的是天真得像一张白纸啊。白纸上显露出来的都是你最真实的恶毒的想法,这样太傻了……”皇后娘娘说着,戴满金灿奢华护甲的手掌在冯氏面前轻轻一挥,低低道,“我们要把它们全部遮掩住,任谁都看不见,认不出。”
接下来连着数日,日子皆是风平浪静,秋墨姑姑自觉在府中休养得差不多了,便来了药铺继续坐诊。
谁知这日,药铺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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