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世的时候, 夏疏桐真的很喜欢他, 因为史文光的出现弥补了她没有父辈宠爱的缺憾, 那个时候她觉得她终于也有舅舅了, 虽然她的舅舅没有安安的舅舅那么厉害, 但是也很了不起!
因为舅舅懂很多, 也很疼她, 经常给她买好多好吃好玩的,一得空就会带她去外面玩,还让她在草地上放风筝, 自由自在地奔跑……
那段时光,真的很快乐,甥舅俩感情很好, 既像父女, 更像兄妹,后来还发生了一件事, 让她们俩感情更好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是在史文光快回江南的时候, 她突然被人绑票了。
那个人独眼瘸腿, 打晕了她的两个丫环, 用有蒙汗药的手帕捂住她的口鼻,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她被关在一个山上的小木屋里, 外面黑压压的,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很可怕。
那人跟她说话,她一直哭,哭得连那人的话都听不清了。他给她吃喝,她刚开始不敢吃,后来哭累了,又渴又饿,只能吃了。夏疏桐这会儿忽然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是秋天,因为她记得她喝下去的水很冰,连肉包子也是冷的,油腻腻的一点不好吃,她只咬了一口就不肯吃了,可又不敢吐出来,只能硬吞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当时她年纪尚小记不住事,还是长大的她有意忘却,被绑票后的许多事情她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在天快亮的时候,那个人趴在桌子上打盹,史文光从窗外偷偷溜了进来,救了她。
史文光的随从随后抱起她狂奔下山,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被绑到了山上,之后史文光留了下来,同那个瘸子搏斗。她被救回来后,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史文光为了救她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差点救不活。隔了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史文光在和那个瘸子搏斗时,把那个瘸子杀死了。
史文光在府里养了好几个月的伤才走,他走的时候她很舍不得,哭到停不下来,史文光承诺以后还会再来看她,她才勉强止了哭。只是史文光的这个承诺,却没有兑现。也是几年后吧,史文光在江南那边的生意做大了,他押送货物出海,船沉了,他再也没能回来,夏疏桐记得那个时候她还陪史氏一起哭了好几日。
不过寻思间的事,夏疏桐回过神来的时候秋氏已经起了身,对丫环道:“上茶招待着,请他稍候片刻。”他们官家,礼仪总是要周到的。
秋氏入了内室,整理仪容,夏疏桐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秋氏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儿。
秋氏让丫环们给夏疏桐上间食吃,意思是让她呆在院子里,夏疏桐却想跟着她。秋氏见状道:“娘要去招待客人,你先吃点儿茶点。”
“娘,我也想去。”夏疏桐缠着她撒娇道,“桐桐想跟着娘。”
史文光好不容易来定安城一趟,定是要见见史氏的,秋氏回绝不了。可史氏如今这模样,若让史文光见了,而他们夏府又不能给出个解释,只怕史文光要大闹一场,她怕秋氏会吃亏。夏疏桐也想知道,秋氏会不会将她和夏馥安的事如实告之史文光。
秋氏想了想,摸了摸她的头同意了。
母女二人领着丫环来到了前厅,便见厅中坐着一个身穿湛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男子肤色白皙,五官俊秀,面容与史氏有几分相似,见了她们连忙起身,上前行了一拱手礼,恭敬道:“史某见过大夫人。”
行礼后,史文光客气笑道:“史某近日恰好来定安做些买卖,途经贵府,甚为想念家姐,忍不住冒昧上门,如有打扰之处还望大夫人见谅。”
“小舅爷客气了。”秋氏礼貌回之一礼,“请上座。”
“您请。”史文光客气道,他年纪虽轻,却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了,礼数自然周到,挑不出差错。
夏疏桐仰头看着史文光,史文光笑起来依旧有一颗小虎牙,只是身量似乎不如她记忆中那般高大伟岸了,显得有些俊秀。
待秋氏款款落坐后,他才坐回客座,打量着秋氏身旁的夏疏桐,笑道:“这位是大小姐吧。”他套近乎道,“史某记得,大小姐跟桐桐还是同一日的生辰。”
秋氏听了他这话,面上礼貌的笑便变得有些牵强了,也没答他话。
见堂上气氛有些尴尬,夏疏桐主动上前解围,对史文光福了福身,喊了一声“小舅爷”,喊完人后又站到了秋氏身后去,举止似乎有些腼腆。
史文光笑笑,对秋氏的异常视若无睹,笑道:“大小姐跟大夫人长得真像。”
史文光这话一出,秋氏彻底敛了笑,心中隐隐有些怒火。
史文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纳闷:难道他说错了什么话不成?他记得,这长房的大夫人是个温柔贤淑的,待人也和善周到,怎地今日态度这般冷淡?似乎不怎么欢迎他。
秋氏冷淡不回话,他也不尴尬,只笑问道:“桐桐应该也有大小姐这么大了吧?不知她跟姐姐在哪儿?史某可方便见上一见?”他们长房不欢迎他就算了,反正他不求着他们,此行只是想来见见久未相见的姐姐和外甥女。
秋氏敛了敛心绪,喝了口茶,道:“不瞒小舅爷,二弟妹近来身子不大爽利,如今卧病在床,只怕不方便出来见你。”
“姐姐病了?”史文光一听难免有些忧心,“可请大夫了?”他本想问的什么病,可他知道,姐姐自从当年早产后,身子不大好,当年大夫便说了,会落些病根下来,妇人间的病症,他也不好开口询问。
“自然是请了的。”秋氏放下茶盏,雍容起身,“请小舅爷随我来吧。”
史文光连忙起身,郑管家来到史文光跟前,走在秋氏身后为其引路,“小舅爷,请。”
秋氏自顾走在前面,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颇有些怠慢的意思,史文光于心中有些不喜,心道:想来是书香世家,瞧不起他这个满身铜臭的商贾罢了。想归想,他面上却是没有半点不快,毕竟姐姐已经嫁入夏府,是他们夏府之人,以后也要仰仗他们长房的照顾,他不能给姐姐添麻烦,便对郑管家客气笑道:“有劳,有劳。”
走了约莫一柱香时间,秋氏一行人来到了史氏的流音院,先前已有丫环前去禀报,这会儿有两个婆子守在院前恭迎。
一行人直接入了史氏的屋子,拐进内室,便见有一青衣丫环守在绘梅兰竹菊四折竹木屏风前恭敬道:“大夫人,小舅爷,二夫人说她如今仪容不整,实在不便见客。”
秋氏冷笑,“有什么不便的,都是自家兄弟,又不是没脸见人!”说罢便走了进去。
史文光一听,便觉不妥,心道这秋氏竟然敢这般欺辱姐姐,正欲发作,可转念一想,自己偶然才来一回,秋氏为何要这样当着自己的面给姐姐难堪?难道是姐姐有错在先?这么一想,史文光按压住心中怒意,上前隔着竹木屏风道:“二姐,我是阿光。”他们家有兄弟姐妹三人,史氏在家中行二,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只是极不成器,自小就他们姐弟二人关系亲密些。
史文光说完,屏风后面隔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史氏的声音,“阿光。”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
“二姐,你怎么了?”史文光一听,不免心急,“我进来看看你!”史文光匆匆拐入屏风后,便见架子床上的淡紫色帷幔被丫环垂挂起来,史氏坐躺在床头,腰靠一个姜黄色的大迎枕,头上系着一圈白布,史氏见他匆忙闯入,忙急急别过脸去,难堪道:“阿光,你进来做什么?”
史文光见了她额上的伤大惊,连忙上前,“二姐,你这是怎么了?”他来到床前探头一看,急道,“二姐,你这伤如何得来?怎地伤得这么重?”
史氏低下头道:“我……我不小心摔的。”
秋氏闻言一声冷笑,“摔的?明明是你自己撞的,你不是欲以死明志吗?”
史文光听了秋氏的话好不震惊,随即怒道:“大夫人,你们为何如此欺辱我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逼得他姐姐以死明志?定是他们冤枉污蔑了姐姐!姐姐身为寡妇,最怕被人污蔑什么?史文光第一个想到的那便是清白,可若说姐姐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姐夫的事,他是万万不信的!
姐姐与姐夫二人情深似海,当年姐夫出事后,姐姐不过才十八岁,他本想劝姐姐改嫁,谁知姐姐又怀了身孕,待桐桐长到两三岁时,他曾在书信中委婉地提起过让姐姐改嫁一事,可姐姐却坚持要为姐夫守节,还让他此事休要再提。姐姐这样对他们夏家,可他们夏家却如何对姐姐?
想到这,史文光不由怒火中烧,横在史氏床前,对秋氏怒目而视,重重抱了一拳,道:“还请大夫人给史某一个交代!我们虽是商贾出身,比不及你们这些达官贵胄、书香世家尊贵,却也容不得你们这般羞辱!”他姐姐当年也是他们夏府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来的,又不是可以随意处置的小妾!
面对他的质问,秋氏毫不畏惧,只将有些惊惧的夏疏桐护在身侧,素手轻轻搂住她小小的肩膀,问史文光道:“你觉得,我女儿和我像吗?”
秋氏忽然这么一问,问得史文光半晌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道:“大夫人何出此言?”
“你回答我便是。”秋氏镇静道。
史文光仔细看了看二人,如实道:“有几分相似。”
秋氏沉默片刻,命丫环将夏疏桐领了出去,待夏疏桐被丫环带远后,秋氏才缓缓开口道:“她是我的女儿。”史文光听了她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又听秋氏继续道,“她叫夏疏桐。我三日前才将她认回来。她是我的女儿,夏疏桐。”秋氏说到最后一句,心情还有些激动,难以平复,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是……什么意思?”史文光听得一头雾水,夏疏桐不是他外甥女的名字吗?怎么会变成长房的大小姐?三日前才将她认回来,又是什么意思?
“你的好姐姐……”秋氏颤着手指向床上掩面而泣的史氏,道,“她就为了让她的女儿夏馥安过上我们长房的好日子,在她们二人出生那日、将她们两个人调换!”
“这……怎么可能?”史文光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很快便坚决道,“不!这断不可能!我姐姐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怎么可能会贪你们长房那一点好日子就让将自己的亲生血肉送到你们长房去?”
秋氏怒道:“可不可能你问问她!若不是数日前阴差阳错,这个秘密只怕要等到多年后桐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了才能被人揭晓开来!可是任面前如何铁证如山,她却还在狡辩!将这事一个劲儿地推托到龙嬷嬷身上!若不是看在当年她与二弟恩爱的份上,又念及安安年幼、家丑不可外扬,我们定要将休了这毒妇!”
当着史文光的面,秋氏将心中积压了数日的情绪一股脑儿倾泄而出,最后直呼其名道:“史莉!我只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秋氏说完便甩袖离开了,这流音院,她真的是不想再多呆哪怕一瞬,也不想再踏进来哪怕半步!所有关于史氏的一切,在这几日时间内她都厌恶到了极致!
秋氏和丫环们离开后,史文光瘫坐在史上床前的红木脚踏上,冷汗直冒,半晌,才艰难开口道:“二姐,你真的……这么做了?”
“不是的……当年是龙嬷嬷做的,我只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可是我却一时糊涂……”史氏哭哭啼啼着将此事说了。
史文光听她哭诉完,依然像个雕塑一般,坐在脚踏上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撑坐起来,身骨因久坐不动变得僵硬,此时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咯咯”的响声,他手撑在床沿上,靠近史氏,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当年,你让我做那件事,就是为了逼龙嬷嬷帮你换子?”他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二姐,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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