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沈家饭桌上, 沈夫人挺直腰板坐在上位,在消沉一天两夜之后,沈夫人恢复以往的精神。
沈夫人一边吃着饭一边瞧着继子和女儿, 她如今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 不似少女时能任性而为, 那个人纵然回来了, 也只能是故人,她与那人早已情断缘绝,而她与秋儿的父亲则是亲人,是一家人,她应该紧守妇道,相夫教子, 这才是正途。
“今天书院课毕,去马场吗?”沈夫人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沈文昶闻言偷偷瞧了眼继母, 轻声应道:“去。”
“嗯, 吃完饭就赶紧去书院吧。”沈夫人面上板着脸,心里却因为继子的态度而无比受用,但愿得这次继子言而有信。
沈文昶闻言连忙往嘴里扒了几口饭, 碗里的粥喝尽之后方才背起布包,匆匆出了家门。
三桥街上, 沈文昶四人回合之后, 一起去了书院, 沈文昶瞧着讲堂外的水缸, 走过去挑起木桶,她没忘记这条约定。
许进文见状,心思一动,连忙挑起旁边的水桶道:“满仓,走,我和你一起。”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沈文昶很是惊讶,这许进文如此献殷勤不是什么好事,待会说话她得小心了。
二人去了小河边挑了水,往回走的路上,许进文走到沈文昶旁边问道:“满仓啊,你和陆夫子眼下是什么关系啊?”
沈文昶闻言抬头看了看天道:“夫子和学生啊。”
“满仓,兄弟面前,还搪塞什么啊?”许进文瞧了眼沈文昶,笑道:“我瞅着你和陆夫子之间不对劲啊”。
“你才不对劲呢,猜测我倒没啥,你猜测陆夫子,就不怕陆夫子给你脸上也画只乌龟么?”沈文昶说罢低头瞥了眼许进文挑的木桶,吼道:“死进文,你为什么只挑半桶水?”
许进文低头瞧了瞧自己桶里的水尴尬笑了笑,他这么弱的身子,能挑半桶就已经不错了。
沈文昶不等许进文说话,挑着担子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许进文反应过来,连忙去赶,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套不了满仓的话了,啧啧,他这兄弟成长蛮快啊。
二人将水缸的水挑满,回到讲堂,陆清漪正在给一名学子讲解辞赋,沈文昶看了一眼便慌忙低着头,快步走到座位上,今天一定得忍住,不能老去粘着陆夫子,这样不好。
陆清漪回头瞧了一眼沈文昶,心想今天得避着点那人,老是处在一起,只会滋生那人的不规矩。
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一块去了,一个认真教课,一个认真练字,除了偶尔瞄对方一眼外,没说一句题外话。
熬到下午,射箭课上,一百多名学子站在蹴鞠场上,依次到风流处踢球,但凡有踢不进风流眼者立即淘汰,第一轮下来淘汰了三分之一,第二轮下来又淘汰十余人,这十余人里面有许进文。
“这小子,不应该啊,昨天练球的时候还踢得稳稳的啊。”唐鸿飞疑惑了。
“还不如富贵呢,富贵都还没被淘汰呢。”沈文昶抱着胳膊,看着不远处的许进文,“还说咱们四个一起呢,这许娘皮又拖后腿。”
他们那厢说着话,蹴鞠场上助教们却摆上了一百个风流眼,十排十列,风流眼上都附着一层白纸。
“过了第二关的,过来排队,一个一个来,夫子们会记下你们一球能踢破几层纸。”王夫子喊了一声。
“满仓,下一关开始了,走。”唐鸿飞胳膊肘碰了下沈文昶,便急匆匆去排队。
眼下这一关,是唐鸿飞平日在家常练,唐鸿飞一脚下次,踢破八层。
“唐鸿飞,八层。”
“鸿飞,你这么厉害的吗?”沈文昶惊叹一番。
“嘿嘿,好说,好说,到你了,满仓,快踢。”唐鸿飞走到一旁。
沈文昶右脚轻轻踩在脚上,向后巧劲一使,球脱离地方,沈文昶右脚将球提起,一个回旋踢,球朝风流眼踢去。
不远处的陆清漪手中的帕子紧了紧,只见那球飞向风流眼,在第七层处停了下来,落在地上。
“沈文昶,六层!”
沈文昶抬手挠了挠脑袋,这好像是她的最高水平,她是只能踢破六层,看起来她脚力还是不够的。
“六层,应该能过关,我听那边都三四层呢,走,满仓,咱们就那边等着。”唐鸿飞拍了拍沈文昶的肩膀。
二人刚走了两步,只听得夫子报:“吴意,五层。”
“什么?”沈文昶惊得转身,柔弱的书生也能踢破五层啊。
“这小子,文文弱弱的,竟然能踢破五层啊!”唐鸿飞不得不对吴意改观。
“祝富贵,四层。”紧接着,夫子又报道。
沈文昶瞧了眼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吴意,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祝富贵,“富贵怎么搞得,连个书生都踢不过。”
“满仓,我瞅着这吴意可能最终会被选上啊。”唐鸿飞看着吴意的背影道。
沈文昶闻言道:“选上就选上了呗。”说罢,沈文昶朝祝富贵走去,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回头去看吴意,“鸿飞,如果咱们都被选上了,可一定要把球头给拿下来,我可不愿听什么南通四才的话。”
“这倒是,咱们被南通四才的人指挥着,我宁肯不踢。”唐鸿飞撇了撇嘴。
“满仓,鸿飞,我可能选不上了。”祝富贵瞧见二人,闷声道。
“现在灰什么心呢,踢四层的我听着都少,好多都只踢破三层呢。”唐鸿飞安慰道。
此时,王夫子拿着名单道:“眼下有十五人入选,唐鸿飞、沈文昶、吴意、刘启、张铭德.......还有最后一个名额,王鹏和祝富贵并列十六,旬休日回来后加试,二选一。”
“富贵,还有希望啊。”沈文昶笑着拍了拍祝富贵,“明天我和鸿飞陪你练。”
“富贵啊,你竟然并列十六啊。”许进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沈文昶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许进文道:“你还好意思过来。”
“嘿嘿,到时候我给你擦汗递水还不成么。”许进文笑了笑,其实他比富贵的球技要好一点,也不知道今儿怎么那么背,第二轮的时候竟然没踢进风流眼去,真是运气背透了。
此时,书院钟楼声响起。
沈文昶听见钟鼓声,想起练骑马的事儿,忙道:“不和你说了,鸿飞,今天你先陪富贵练练,我得去马场了,咱们明天去你家陪富贵一起练,我先走了昂。”
沈文昶说罢拔腿往讲堂跑去,背起布包,匆匆跑出书院。
陆清漪在蹴鞠场上见沈文昶急匆匆跑了,顾不得其他提着裙子离开蹴鞠场,回到讲堂,又寻不到沈文昶的身影。
陆清漪轻轻一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那人难道在为昨天的事儿生气?还是今天只是单纯有事?陆清漪心里七想八想,坐立不宁。
“小姐,咱们回吧。”小柔在一旁轻声提醒,那个沈文昶到底儿会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啊,这下了学这么好的时机都不知道把握。
“嗯,回吧。”陆清漪闷声应着。
沈文昶一路跑到马场,进去后规规矩矩给教骑马的曲夫子行了一礼。
“起来吧,跟我过来。”曲夫子带着沈文昶来到马厩,“沈夫人跟我说,让我给你选一匹好马,这个三号马厩里面的马都不错,你随意挑一匹吧。”
沈文昶闻言挨个看了起来,在看到边上的白马后,指着道:“曲夫子,我要这匹。”
“这匹可不便宜。”曲夫子道。
“我,我,我娘给我十两。”沈文昶掏出钱袋。
曲夫子愣了,有钱人家就是大手笔,一给都给十两银子的。
“用不了那么多,五两足够。”曲夫子说罢从马厩里将白马牵了出来,“那边有水,你今天就负责给这桃花马好好洗洗,然后喂它点东西就行。”
“啊?”沈文昶愣了,“我给它洗澡?”
“对。”曲夫子背着手,“还不快去。”
沈文昶闻言瘪了瘪嘴,搞什么,她是来学骑马的,可不是来做苦力的啊。抬眸去看曲夫子,见其一脸严肃,无奈地牵着缰绳,拉着桃花马去了水槽。
“进来。”沈文昶将马牵进水槽里,然后往水槽里加了点水,谁知道刚加一点,马动了,沈文昶连忙牵着缰绳,稳住马儿后,沈文昶拍了马儿一下,“老实点,给你洗澡还不乐意?也不看小爷我伺候过谁。”
沈文昶满腔埋怨,拿着刷子沾了水,在马头上刷着,马儿摇了摇头,水溅了沈文昶一脸。
“噗,噗。”沈文昶一脸嫌弃,有些都喷进她嘴里去了,“老实点,再不老实,把你剁了。”
马儿闻言前蹄抬起,鸣叫两声,跳出水槽。
“喂,喂。”沈文昶惊了,丢下刷子,连忙去追。
曲夫子腾空落在马背上,将桃花马控制住,回头看向沈文昶:“你要做的是和它培养感情,如果它不喜欢,你骑上去无意是前脚踏进鬼门关。”
沈文昶仰着脑袋看向曲夫子,被曲夫子一句话吓懵了。
“重新去给它洗澡,多夸夸它,它比较喜欢人夸它,等你和它熟了之后,骑上去就安全多了。”曲夫子下了马,将缰绳放到沈文昶手里。
沈文昶恍然大悟,确实,这马儿得惯着才行,轻轻扯了扯缰绳,尽量将声音放柔道:“来呀,你来呀,洗澡澡啊,可舒服了。”
桃花马轻轻动了动蹄子,扭着屁股跟着沈文昶来到水槽。
“哇~~你的毛好白啊~”沈文昶一边刷着一边赞美,实际上的马粪味都快让她吐了,“曲夫子说你是桃花马,不若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小桃怎么样?小桃啊,你看你这么瘦,待会洗完澡给你加餐好不好?你放心,跟着我,保管你吃的香香的。”
桃花马的眼睛始终睨着沈文昶,扬起马头,一副不搭理沈文昶的样子。
“小桃啊,晚上和我回家睡吧,我给你搭个棚,就不用和那么多马挤在一起了,你瞧它们拉的马粪,把你都熏.......额,都熏得没有那么香了。”沈文昶捏着鼻子刷着马蹄。
桃花马轻轻向后一蹬,将沈文昶蹬在地上,然后扭着马头去看地上的新主人。
沈文昶懵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她感觉她屁股全湿了,受惊后连忙站了起来,指着桃花马道:“小桃,你等着,今天饿着你,饿着你,饿着你,哼。”
沈文昶说罢将桃花马绑在柱子上,自己拿前袍遮住屁股往外面跑。
“做什么去?”曲夫子挡住去路。
沈文昶一脸焦急道:“那小桃踢我,我屁股后面全湿了,我得回去换衣服,曲夫子,明儿个见。”
沈文昶说罢绕开曲夫子跑了出去,那水里和混着小桃的马粪,想想她都想吐了,这骑马也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威风好玩的啊。
沈文昶一路跑回家,碰上沈夫人,立刻捂住屁股站在一旁。
“这么早就回来了?”沈夫人眼底含怒。
沈文昶低头道:“去了马场的,曲夫子说让我给马洗澡,我洗马蹄的时候,那马蹄了我,我.......”
“什么?可有伤着?”沈夫人面色一慌。
“没,没,就是把我踢到地上,那地上都是马粪和着水,湿了我一屁股。”沈文昶双手向后抱着屁股,一脸的纠结。
沈夫人闻言清了清嗓子,让开道:“快去沐浴吧。”
“诶!”沈文昶连忙抱着屁股跑回屋去,奶娘也操心地跟了上去。
沈文昶进了屋,便一脸嫌弃地将衣服脱下,扔出屋外。
奶娘吩咐后厨烧水,沈文昶在屋内沐浴后换上干净衣服,出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屋外的那件衣服丢进水里,小脸纠结半天,看向奶娘道:“奶娘,这衣服我可以不要了吗?”
“那怎么可以?这衣服是夫人一针一线缝的,听话,这衣服洗干净后就没味了。”
沈文昶在台阶上坐着看了一会,懊恼地站了起来,走进屋去,将门关上。
“少爷,还没吃饭呢。”奶娘喊道。
“奶娘,我不吃了,吃了准得吐。”沈文昶是当真被这味道顶得没胃口,关了门,磨了墨,提笔练起字来,今天陆夫子可是布置不少字的课业呢。
那边已经回府的陆清漪坐着床边,对着沈文昶的画像发呆,那人急匆匆地走了,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那也不对,蹴鞠的时候也意气风发的,期间也没见沈家来人啊,那他,嘶,他不会在躲她吧?
“小柔。”陆清漪轻轻唤道。
“嗯?”小柔本来靠在床边站着打盹儿,闻言连忙惊醒,侯在陆清漪身旁问道:“小姐,怎么了?”
“你说,那人是不是在躲我?”
“小姐,开什么玩笑,那沈公子怎么会躲你呢!他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小柔宽慰道。
陆清漪轻轻放下画像,叹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难道自古如此么。”
“小姐,听人说有的时候不能太表现对一个人的喜欢,否则他就不会那么在意了。”小柔托着下巴,“小柔觉得,小姐冷那沈公子几天才好,正好试探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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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好困......
大家晚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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