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程勤和程清的闯入, 让本抱头痛哭的二人齐齐向门口看去。     程大娘擦了擦眼泪,跪在地上朝两个孙女张了张嘴,想说你们的爹回家了,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女儿说的对, 抛妻别女虽有因,可十六年不教不养是事实, 到如今有何面目认亲生?     程意也愣住了,瞧着门外一双女儿, 心悲难忍。在梦里,两个女儿还年幼,模样还是幼年时,她教女儿读诗文, 女儿追她讲故事, 到夜晚一家人庭前乘凉把蒲扇摇, 她怀抱女儿笑数天上牛郎织女星。梦里天伦乐悠悠, 梦醒唯有冷月照窗扉, 想回头怎奈船到江心已难回程。到如今, 亲生女儿眼前立,她却无脸唤亲生。     丽娘缓步走近,她千防万防啊, 还是防不住有今天。     “娘, 程王爷怎么会在我家?”程勤看向母亲, 声音颤抖, “奶奶抱着程王爷哭啥呢?”     “哎。”丽娘微微一叹, “你们跟我要了那么多年的爹,今日登门了。”     程意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丽娘,心里发疼,此生她负丽娘太多太多了,她这辈子是还不清。程意见丽娘别过身子,便将目光缓缓地移到女儿身上。     程意眼里的愧疚和心疼,宋溶月瞧的清楚,此时此刻她更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她们才是一家人。     “我爹?王爷?不,不。”程清摇了摇头,上前抓着母亲的手道:“娘,你跟我说,我爹不是王爷,他不是,他明明有王妃也有女儿,怎么会是我爹呢?娘,你搞错了,搞错了,娘,你快跟我说,我爹其实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程意闻言扶着桌子刚站稳,听见最后一句,踉跄两步,孩子宁愿她死了也不想认她啊。     “清儿啊,她真是你爹,你娘怀你们的时候,你爹是真心盼着你们出生的。”程大娘对着小孙女哭道。     程勤闻言缓缓走到程意跟前,红着眼眶,眼前的人她曾无比崇拜,她们搬过两次家,每个地方的百姓都对程王爷称赞有加,她一直都认为大周出了个好官,可从不曾想过,这个功绩斐然的好官会是她们的父亲。     “你真是我爹?”程勤此时除了手抖,表现的比妹妹平静多了。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娘,更对不住你们。”程意瞧着眼前的女儿,抬起手想伸手抱住,不料程勤后退一步,“为什么?”     程意张了张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抛下我娘,为什么不管我和妹妹,为什么连奶奶也不管?”程勤的泪流了下来,目光缓缓移动,瞧见今日出现在公堂外的贵夫人,“你移情别恋,在外面又有了家,所以就不要我们了。”     “不是的。”程意下意识反驳,可事实跟不管又有何区别?对此她无力反驳。     “勤儿啊,你爹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啊,不容易啊。”程大娘哭道。     “他不容易,我娘就容易吗?他若不离开我们,我娘也不会那么辛苦,他若不离开家,我和妹妹会被人骂成没爹的孩子吗?他若在家,我们,我们该多幸福啊。”程勤哭了,眼前的父亲若是打她们出生便在该多好啊。     “千错万错是我错了,我知道我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你们心里的痛,但求你们给我个机会让我为你们做点什么,无论多难我都能做到的。”     “走!你如今能为我们做的就是离开,我十六年没有爹,今后更不需要爹!!!”程勤说罢跑了出去,多少年嘴上说着不要爹,心里期盼能早日见到爹,今日一见毁旧梦,还不如父女到死不相识。     “勤儿!”丽娘见大女儿奔溃,连忙牵着小女儿的手追了上去。     “姐!!!”     程意心里一急,喉咙腥甜,被她压下压下去,抬腿便要去追,却被母亲拦住。     “你别去,你去了更糟。”程大娘哽咽。     “你们快走吧,她们年纪小,受不了这个打击,你也别怨孩子不认你,咱没有脸面让孩子认啊,你一天都没有抱过她们啊。”程大娘崩溃地哭道,便哭便攥着拳头打着女儿的胳膊。     “我知道,娘,我怎么会怨她们呢,她们该着不认我。”哭到伤心处,程意哭的一颤一颤的。     宋溶月还是头一回见程意如此不顾及的放声哭,她以为她苦她委屈,没成想还有比她还冤的,那丽娘和女儿,什么错都没有啊,这一切,竟然都是因着她的父王逼婚,以那人全家性命威胁,怪不得那人不肯与她父王送终啊。     “婆母。”宋溶月的声音颤巍巍的,程大娘停止哭泣看向宋溶月。     “我代我父王向您赔礼。”     程大娘摆了摆手:“不要唤我婆母。”     宋溶月张了张嘴,哽咽道:“您不认我没关系,您还有四个孙女,如今都在浦江......”     “不必见了,咱们两家本就没有往来,我也老了,没那个多孙的福气,不必见了,不必见了。”程大娘说罢又重新看了眼女儿,“走吧,以后别再来了,别再来了。”     “娘。”     “走!!!”程大娘说罢背过身。     程意看着母亲的背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后,起身牵着宋溶月的手往外走,走至影壁手,宋溶月挣脱开程意的手,跑了出去。     程意见状,忍着身子不适跑出去追宋溶月。     此时天已黄昏,宋溶月跑到小河边,被河边的石头绊倒,仰头大哭。     “父王,初成婚你盼我夫妻和睦福绵绵,临终时让我坚强不要再隐忍,你致死不肯吐真言,你疼我,爱我,害了我啊,如此境地我何去何从?何去何从?”宋溶月喊罢头晕眩,身子一晃晕倒在河边。     程意追上来,将宋溶月打横抱起,急匆匆往驿站去。     “母妃!”程晴带着几个妹妹迎了上去,瞧见自己的母妃额头上有血,再也忍不住,“父王,你怎么母妃了?”     “先,先去叫大夫。”程意刚坐在床边,便觉身子有恙,连忙出去,刚出了屋走了几步,血便喷了出去。     大夫很快就来了,宋溶月悠悠转醒,让阿婳转告程意,明日一早她要带着女儿跟随子惠子博回京,程意默然。     次日,阿婳为郡主义愤难平,马车上将程意抛妻弃女之事告知程晴,程晴哭了一路,她从未想过她引以为豪的父王竟然抛妻弃女,不养母亲。     程意留在浦江,每每商议完公务,便不自觉地走到秦府,人也不进去,只在四周站着,瞧见女儿便多看一眼。灾后重建,书院也重新开课,程意在一个早上去了女儿在读的书院询问了些事情,得知大女儿喜读书,小女儿喜下棋后,便罗列书单让侍卫带回京城,点名让程恩从书房里取书带到浦江。     每至夜里程意便在灯下为小女儿亲手制作黑白棋子,又为大女儿摘选了她平生所断过的案子,大到命案小的偷鸡摸狗的事,将事情经过,案发现场,推理思路,公堂辩论,都一一详细写在纸上。这怕是她唯一能为两个女儿做的了,自那日吐血伴着绞痛后,她吐血的次数愈发频繁,她知道上天留给她的日子不多了。     浦江赈灾,诸事顺利,老百姓灾后重建,又得朝廷诏书免浦江两年税收,家家户户已除去阴霾,迎接崭新的日子。     临行前的一天下午程意让侍卫押送五车书进了秦宅。     程意在母亲屋里待了很久,黄昏方去寻女儿,程意在女儿房门前敲了很久的门,最终没有敲开。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你们从小到大,我没有为你们做过来什么,思来想去,还是走俗路投其所好,我,我给你们放门口了,你们记得出来取。”程意说罢站在门口好一会,见里面没动静,便道:“我走了,你们,你们若是在浦江待够了,便让你娘给我去封信,我来接你们去京城或者其他地方也可以。”     程意说罢见里面还没有动静,落寞地缓缓转身下了楼,途径院子里那五车书时,程意抬手轻轻拂过,最后往女儿房间瞧了一眼,转身出了秦宅。     门口,恰逢丽娘下轿,二人在门口相遇。     “我是来辞行的。”程意眷恋地多瞧了眼丽娘,虽三十多岁了,可模样还是旧时的模样。     “你与我们早已无去日亦无归期。”丽娘说罢,微微一叹,“夫妻一场,各自珍重吧。”     “来生.......”程意在丽娘越过她时,从嗓子里发声,“来生我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可别,来生,我可不想再遇见你这负心的贼。”丽娘说罢大步往前走,临近家门道:“还有,这次走了别再来浦江,女儿不想见你,你再来,莫怪老娘拳脚无眼。”丽娘说罢进了家门。     程意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已经被关上的大门叹息连连:“丽娘啊丽娘.......”     程意踌躇片刻,缓缓转身,刚要走,门又开了,带着几分欣喜几分疑惑回头看去,见丽娘站在门内看着她。     “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对,不像是劳累所致,你可能有什么病,回去找个靠谱的大夫瞧瞧吧。”丽娘说罢转身关了大门。     程意瞧着漆黑的大门闭上眸子,失去丽娘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痛。谁都不曾看出她身有疾,唯有丽娘,唯有丽娘啊!平生最痛的,莫过于曾经拥有最好的,半途却失去了。     程意仰头苦笑,踉跄离开。她不知道,秦家大门内,丽娘靠在门上揪着心口的衣服已然泪流满面。     这一生啊........     次日一早,程意在百姓夹道相送中离开了浦江,一双儿女躲在人群里,听见百姓对父亲的赞誉,不知道是恨多了些还是谅多了些。     程意回到京城时,府里已经大变样了,宋溶月直接在垂花门建了堵墙,程意若想见她和女儿,需从大门出去,饶一大弯路从后院的门进去。此事压根瞒不住,京城离谣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程晴本恨自己的父王,在程意找她彻夜长谈一晚后,虽能体谅可心却仍有疙瘩,加上程意把好书都运去了浦江,里面有多年她求而不得的书,她嫉妒。可仔细想想,那两个所谓的姐姐一天都没和父亲生活过,便又觉得那两个姐姐可怜。     “母妃,父王让我把这个给你,父王给二妹和三妹改了名字,让我带来给你瞧瞧。”程晴觉得自己对不住母妃,她面上已经和父王和好了,心里也好了八□□九。     宋溶月闻言面上有了反应,接过来一看,程阅改名为程恪,程俪改为程言。看了很久,宋溶月慢慢将名字阖上,脸上微微有了笑容。     程意的身子越来越不适,入冬前请来太医院的女太医,对于这个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太医她还是头一回用。     女太医把脉后淡定道:“之前下官拜托乾清殿的小太监给王爷的药方王爷没用?”     程意闻言是想起有一天下朝有个小太监给她送药方来着,只是她从未让人把过脉,根本不相信。     “王爷陈年旧疾,很严重。”     “能活多少?”程意问道。     “下官尽全力,也不敢保王爷能过了这个年。”     “尽人事听天命吧。”程意知道自己的身子,活肯定活不了多久,她只是想知道她还有多少时日。     “王爷看淡生死,非常人能及。”女太医说罢取出银针,点了灯,给程意施起针来。     “你为什么半分惊讶都没有?”程意闭着眸子缓缓开口。     女太医闻言知道王爷问的什么,一边施针一边道:“王爷当年救下官的时候扶了下官一把,下官是学医的,摸着手腕便知道了。”     “没想着说出去?”     “王爷是下官的救命恩人,下官又是大夫,大夫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程意点点头,不再言语。     程意知自己时日无多,挣扎许久给丽娘去了一封信,信中只说想让两个女儿去国学府学习,询问丽娘意下如何。     丽娘收到信后,犹豫好几天一直拿不定主意,在看到母亲拿着程意以前的衣服发呆后,她做了决定。     在饭桌上丽娘一边吃饭一边打量女儿的神色,虽然她同意女儿去国学府,科女儿若知道是那人的意思,未必肯去啊。     “咳咳。”丽娘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们父亲来信.......”     “我没父亲。”程勤打断母亲的话。     “我也没有。”程清附议。     丽娘抿了抿嘴,得,她还把话说完就被堵了,丽娘不再言语,低头吃饭。吃到一半见两个女儿情绪还好,便继续道:“那个你们不待见的人来信说,她想送你们去国学府,还说.......”     “不去。”程清一口回绝,虽然她很想去,可她更不想离开母亲,除非......     “国学府都是达官贵人的子弟,我们去什么。”程勤戳了戳碗里的米。     “也不尽是,早两年不是也开始招平民子弟了吗。”丽娘看了眼女儿。     “那我也不去。”程勤道。     丽娘闻言不再多说,安静吃饭,吃罢饭,见女儿放下筷子,这才继续道:“那你们就准备这样便宜她了?”     程大娘闻言被米粒垫疼了牙,这丽娘啊!     “生儿不养甩手掌柜做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多轻松呢,我还指望着你们去京城好好地讨回些利息呢,顺便还能进国学府学点有用的,多好,旬休了还能给她找点麻烦什么的。”     程勤和程清闻言互看一眼。     “我们去也行,有个条件。娘和奶奶和我们一起去,娘在周边买个宅院,反正我死都不住他那破王府,那是他和别人的家,不是我家。”程清说道。     “你们和奶奶去吧,娘就不去了。”     “娘不去我们也不去。”程清说罢,“娘,你别心疼钱,京城的宅院虽贵,让那人出,娘去了京城还可以和我们一起找那人麻烦。”     丽娘闻言,本来微阖的眸子瞪大,坑娘的玩意。     “就这样决定了哈。”程清说罢站起来拉着姐姐离开。     程大娘全程闷头吃饭,见两个孙女走后,看向丽娘道:“我觉得,清儿真的是奔着寻她爹麻烦去的。”     “娘,到了京城,您多看着清儿些吧。”丽娘无奈叹道。     “怎么,你不去?”     “浦江有生意呢,我就不去了。”     “你不去,我这老太婆也不去。”程大娘放下筷子。     “娘不怕你孙女去大闹王府啊?”     “闹闹去吧,闹的是她爹,我孙女高兴就成。”     “娘,我知道你想她,我也是做娘的人了,母亲爱女之心,是天性的,那人也必定想您去。”丽娘为的就是成全程大娘,到底儿是亲生的女儿,这么多年哪能不想。     “不去。”程大娘咬定了,她不能留丽娘一个人在家。     “娘,勤儿和清儿两个人去,路上我哪里放心啊。”     “那国学府不是开春才招人么,等过了年你去封信让阿意亲自来接她闺女。”程大娘本想开口让丽娘一起去,可想想去了不平白生闷气么,索性她也不去了,她们娘儿俩在家做个伴。     丽娘见母亲态度坚决,想着过些日子再劝,她如往常一样在家和商铺来回忙碌。程意在京城久等不到回信,以为丽娘不愿,也不敢再去信。     两月后的一天,程意如往常一样五更天起床,刚下地却心口绞痛,吐了口血揪着心口的衣服晕了过去。     程恩在外候着久等不到,便去主卧去请,瞧了几下门,门内没有半点声音,程恩心觉不好,这太反常了,程恩顾不得其他闯了进去。     “王爷!!!”程恩瞧见床边的程意大慌,连忙让丫鬟去通知王妃。     宋溶月五更天还未起,听外面人说王爷吐血不醒,吓得顾不得梳妆,带着女儿赶了过去。     “怎么样?”宋溶月见女太医施完针,连忙上前询问。     “王爷旧疾成疴,怕只有一月光景了。”     “你说什么?”宋溶月踉跄两步,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旧疾?什么旧疾?”     “你胡说什么,我父王前几天还好好的。”程晴揪着女太医的衣服,“你个庸医,会不会看病?”     “小郡主不信还可以请别的太医来。王爷这病,若是早几年还有的治,如今病入膏肓,药石无灵。”     宋溶月恍惚,她从未想过程意走在她前头,她怎忍心,怎忍心撇下她和女儿?     “父王!!”程晴和程恪冲击屋里,跪在程意床前,哭道:“父王你醒来,醒来啊。”     一时间,王府哭成一片。     宋溶月恍惚了好久,闷坐在主房外间的榻上。     “王妃,晌午了,您吃点东西吧。”     “阿婳,叫程恩过来。”宋溶月眸子动了动。     阿婳领命,去传程恩。宋溶月抬头瞧着程恩,缓缓开口道:“王爷的病你也听见了,她时间不多了,你带人去浦江接老太太她们过来,兴许还能见最后一面。”     “王妃。”程恩红着眼圈,扑通跪下,“程恩替主子感谢王妃。”     “快去吧。”宋溶月微微一叹。     “喏。”程恩站起来,急匆匆往外跑。     程意昏迷几个时辰,在下午黄昏时醒了过去,几个女儿趴在程意身上哭的歇斯底里,最小的程谅只知道父王病了,姐姐们哭她也跟着哭。     “你们几个先回去,你父王刚醒,需要静养。”宋溶月端着药进来。     程晴闻言擦着眼泪,可明显的不想走。     “带着妹妹先回吧,明儿个再过来。”程意虚弱地笑了笑。     女儿走后,宋溶月坐在床边给程意喂药,喂着喂着眼泪也跟着下来。     “别哭。”程意抬手抹去宋溶月的眼泪,“天不予命,哎。”程意叹了口气,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份和离书。     “这个,给你,你今年才三十三岁,还未到不惑之年,不应守寡,日后若遇到对你和孩子好的人,当改嫁。”     宋溶月拿过和离书,看也未看便撕了。     “你,你糊涂啊,咳咳。”程意一急猛的咳嗽起来。     “心都死了,还改嫁什么。你操心这个,还不如操心操心你的身子。”宋溶月恼道。     “溶月,我的身子已经到了不得不为你们筹谋以后的时候了。”程意拉过宋溶月的手,“孩子我几个月前都托付给国学府的夫子了,子惠他们也会照看你们,从今万般辛苦,要你一个人承担了,我,我死后,别和皇家宗亲再走动了,府里的下人留几个忠心的,其余都遣退了......”     “别说了,别说了。”宋溶月哭着扑到程意怀里,多少恩怨在此刻都已不重要了,人都快要没了。     程意抱着宋溶月,叹息连连。     此后,程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明德帝三次亲临王府,一为探病,二为国事。     在隆冬的一个黎明,天降大雪,天还未亮,王府上下的灯便点了起来。     “王爷。”宋溶月为照顾程意,搬到前面和程意同住,适才程意咳血再度昏迷,宋溶月慌的从被窝里爬起来,让阿婳去请太医。     “王爷,醒醒,醒醒,程恩马上就回来了。”宋溶月带着几分哭腔,纵然连日来早做好心理准备,可这一刻她仍然不敢面对。     王府天未亮请太医一事,很快传到明德帝那里,明德帝冒着雪来到王府。     程意悠悠转醒。     “卿可好点?”明德帝坐在床边问道。     “劳陛下牵挂,恕臣无法起身见驾。”程意动了动唇,意识渐渐恢复。     “恕卿无罪,天妒英才,国之不幸。”明德叹了两声,“卿得重病,无力朝政,今后卿之位,谁可胜任?”     程意闻言缓缓开口:“子惠与太常寺徐禄可胜任,陛下可恢复丞相一职,徐禄为左,子惠为右。”自古左丞相为尊,眼下女子做官局势未稳,提子惠为左丞相,其阻力甚大。     “那,北川和西番今后该如何?”     “他们若年年上贡,则与之为好,平时使臣往来可用王婷,若是犯我边境,可用王刘二将,倘若王刘失利可用女将周敏为先锋,前中郎将为帅。”程意的眼皮有些沉,她感觉有些不行了。     此时,程恩驾着马车驶进京城城门,一路拉着车上的人赶到王府。     程大娘哭了一路,她料不到女儿回去几个月便病重,被丽娘扶着颤巍巍下了马车,跟着程恩后面进了王府。     明德帝离开主房后,宋溶月被唤了进去,程意有气无力地与宋溶月话别。程恩带着程大娘一行人来到主房时,宋溶月正哭着出来,瞧见程大娘连忙上前福身。     程大娘情绪激动地上了台阶,宋溶月连忙扶着程大娘进去。     “阿意啊!!!!”程大娘瞧见女儿,忍不住嚎啕大哭,程意挣扎着起来。     “娘!”     “在浦江还好好的啊,你怎忍心,忍心教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程大娘抱着程意哭的伤心。     “我未曾好好孝顺母亲,天地难容,当有此报。”程意缓缓道。     “娘不怪你拉,不要报在我孩子身上啊。”程大娘痛呼不已,什么怨什么恨在死亡面前都不重要了。     程意挣扎着下了地,腿一软跪在母亲脚下磕头。     “你起来,起来。”程大娘哭着去扶女儿,宋溶月泪流不止,知道母女有话说,便哭着退了出去。     “娘。”程意从枕头下取出一个信封,“这里面有一千两银票和一张房契,我知道您不稀罕,可这是我眼下唯一能给您的。”程意说罢喘息两声,“我,我人无法再向您尽孝,但愿这银子您以后可以用的上,您放心,这银子干干净净,我每次立功,陛下都会赏我,您放心大胆的用。”     程大娘颤抖着接过信封,若以往她肯定不会要,可今日,她怎能不要?     “你给娘,娘就要,将来娘替你给清儿和勤儿。”     “娘,走过这一路,我还是怀念母女相依为命,捡柴为生的日子。”程意在母亲怀里流下了泪。     “若是能回头,娘绝不让你进京赶考,绝不啊。”程大娘紧紧地抱着女儿,花白的头发显得更加苍老了。     “若能回头,儿绝不离开你。”程意在母亲怀里待了好一会。     主房的门,吱呀一声又开了,程大娘扶着门走出来,看着下面的人哭道:“阿意说请几位大人进去。”     子惠等人闻言互看一眼,怀着沉重的心情走了进去。     “娘。”程勤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眼眶的泪打转,若是早知道,她便不会僵着不进京城,若是早来一两个月,还能多见见。     丽娘牵着女儿的手微微颤抖,一双眼也红通通的,脑海中尽是当年程意迎娶她的场景,人这一生图什么呢,人一死一了百了,恨谁去?     少时,一众大臣从主房出来,子惠哽咽道:“恩师请几位小郡主。”     程晴等人闻言连忙进了屋,程勤和程清站在原地不动,可眸子去盯着敞开的门看,子惠在屋里听程意提及旧事也是吃了一惊,唯独王婷瞧见丽娘容貌心知肚明并不惊讶。     子惠走到程勤和程清跟前道:“恩师也请两位小姐进去。”     程勤和程清闻言,瞧了母亲一眼,随后牵着手怀着复杂的心情走了进去。     “阿晴,你大了,平日多替你母妃分担一些。”程意虚弱地嘱咐着程晴。     “父王,我知道。”程晴跪在床头哭道。     “呜呜,父王,你要去哪里?”程谅哭道。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若想父王了,父王便到你梦里看你。”程意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这么小便要撒手,女儿今后的一切她都无法参与了。     “恪儿,今后好好习武,为父在天上看着我女儿成为大将军。”     “父王。”程恪趴在程意腿上哭了。     “阿言啊,我和你母妃说了,再过几年送你去为父的一个结拜兄弟那里,你跟着她学画将来必有所成。”程意说罢将目光缓缓移向后面站着两个女儿身上,缓缓抬起胳膊招了招手。     待两个女儿走近,程意试着去牵女儿的手,在程勤和程清将手放在她手心时,哽咽道:“对你们姐妹,我亏欠最多,国学府那边我都打好招呼了,你们若想去便进去好好学三年,出来自有你子惠姐姐带你们。你们六个,虽非同母所生,可你们身上有一半的血是相同的,为父去后,你们若合得来便互相走动走动,若是合不来也不要成为仇人。”     “父王。”程晴悲痛不已。     程意一直盼着程勤和程清能唤自己一声,可两个女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有开口。     “我死后,你们几个把我的骨灰撒到南通江去,洗尘污,净心魂,免向人间留骸踪。”程意说罢抬手指着墙边的一个箱子,“去把箱子打开。”     程晴连忙站起来,将箱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三件东西拿到床边。     程意手捧着当年自己进京赶考时的衣服交给程晴,将画着丽娘的画交给程勤,将装有文房四宝的锦盒交给程清。     “你们三个年纪最长,京城郊外的衣冠冢你们替我把这三样放进衣冠冢里。”程意说罢虚弱地挥了挥手。     “勤儿,请一声,你们的娘。”程意垂着头,气息越来越弱。     程晴微微敛眉,可瞧见此时模样的程意,在争些什么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只得跟着退了出去。     “娘,我,我爹请你进去。”程勤哭着对母亲道,说罢便扑进奶奶怀里,刚知道有爹,便要彻底没有爹,她不知道她此时这么痛苦的哭是为了那陌生的父亲还是心疼自己和妹妹。     程意坐在床边,听见程勤的声音,这一声爹虽没有当面说,但足矣,足矣。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程意缓缓抬头,泪眼朦胧,瞧着丽娘向她缓缓走近,脑海里浮现在南通时,她在声乐坊下抬头看着丽娘的场景,年少时相遇,便怦然心动。     丽娘进来时曾想着笑着道别,可踏进这个屋子后,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程意费力地站了起来,瞧见丽娘屈了膝。     “这是做什么?”丽娘连忙上前去扶。     “谢你能带着母亲和女儿来,这辈子你的恩我没法还了。”程恩说罢吐了一口血,血已然变成黑色了,丽娘连忙用帕子堵住,“恩恩怨怨不必再提了。”     程意缓了好一会,靠在丽娘怀里道:“恩恩怨怨啊,可是丽娘啊,我悔啊,一悔平生太自负,心性上来不饶人。当年我若不立下断指约,哪里会离家上京赴科场,我明知道孟轲吴骖难取胜,逼人逼到悬崖边,当初我若善念留几分,哪里会害人害已毁自身。咳咳咳咳,第二悔,身份识破我走错路,事后细想我该对郡主说实情,人生路上错了这一步,三人同困樊笼苦难当。最痛心,白头路上放开你的手,这一放,后悔无用空余恨!”     丽娘抱着程意,一脚踏进鬼门关,多少忏悔都已无用。     程意侧头看着丽娘,握着丽娘的手,人生这盘棋,她输了,落了一枚错棋,无法悔棋重下。     “若是天道有轮回,再重活一遍,你打算怎么走?”丽娘瞧着程意,在与程意和离后,她一度对感情抵触,身心俱疲,已经没有再爱的力气了。     “若是能重来,千难险阻,我绝不放开,你的手。”程意眼神有些涣散,说话的声音更加弱了。     “那你去吧,若是来生相与,我便验验这句话是真是假,若是假的,老娘绝不隐忍,拿着菜刀砍了你。”丽娘的泪滴落到程意手背上。     程意闻言眸子动了动,话外之音她听出来了,这是在许来生之约。     程意笑了,丽娘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程意笑着从怀里取出红豆扇坠,丽娘瞧出是当年程意上京时她亲手做了送给程意的。     “还卿红豆了相思,我与你生死道别在今朝,若是上天见怜有来生,我与你共唱白头吟。”程意说罢眼泪划过脸颊,随后心口骤疼,瞪着双目,握着红豆扇坠的手松了。     丽娘愣了一秒,抱着程意身子发颤,她知道人去了。     “阿意。”丽娘喃喃一声,人的好坏其实一句话能评判的,人若起恶一念之间,多少人的一生毁在这一念之差啊。     丽娘将程意缓缓放在地上,抬手将程意的双眸合上,自己迈着沉重的步走了出去。     众人瞧见门口的丽娘,愣了片刻之后纷纷跑进屋里,一时哭声震天。     “陛下,后头来信,王爷去了。”太监站在明德帝身后道。     “宣旨去吧。”明德帝叹了口气。     “喏。”太监手捧早就拟好的圣旨去了后宅,“圣旨下!!!”     屋里的众人闻言,不得不纷纷出屋跪下,丽娘本在窗前看天,闻言也轻提裙摆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妒英才,朕心甚痛,观卿一生,东平西番,纵横北川,外扩疆土,内保社稷,士农工商,亲历改革,功不自傲,策之有度。卿登极乐,国之大殇,赐号贤公,载于史册。卿之牌位,供奉昭祠。其女程晴承袭靖西王位,摄政王妃领享蕲州俸。另尊先帝遗昭,封程老夫人为一品诰命,封其原配为贤孝夫人,领享泗洲俸,其长女程挚本封孝义郡主,朕感贤公功勋,特封其女程挚为靖北王,次女程清为节义郡主。即日着礼部以亲王之礼下葬,满朝文武白衣相送,钦此。”     此昭一出,众人皆惊。子惠与王婷对视一眼,眸中复杂,本来程意贤明传天下,此圣旨一出,不孝母亲休离原配之事必定天下皆知,陛下如此做,可以使程意的贤明不再高于陛下。立程挚为王,不过彰显皇家恩德,此闲职王爷朝廷养得起。况且,以程意为首的一班文武属下,本来都会尽心栽培程晴,如今立程挚为王,可以将原先拧成一股绳的势力一分为二,加上两位女王爷年幼,都是闲职,明德帝可以高枕无忧。为君者再有善心也是君,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巩固皇权。     程勤听见圣旨上说起自己五岁之前的名字很是惊讶,更被自己封王一事吓懵了。     圣旨宣读完,明德帝回宫,宋溶月打起精神安排下人设灵堂,程意的尸体被放到床上,宋溶月给盖上被子,专等寿衣来了之后抬进棺材里。     宋溶月起身时瞧见一旁的丽娘,二人上次虽见过面却没有说过话,其实她们之间并无仇恨。     “程挚封王,想来陛下会在京城选府邸,再没建好之前不妨住在这里。”宋溶月缓缓开口。     丽娘闻言笑了笑道:“不必了,过几日我便同母亲回南通,我们就是平民百姓,理该过我们该过的生活。”     宋溶月闻言还想说什么,却见阿婳进来回禀:“王妃,外面有位方丈,说要为王爷超度。”     宋溶月一听这话便让阿婳请了进来。     那方丈进来之后,对着屋里的人行礼,随后走到床前,盘腿席地而坐,手捏佛珠念起经来。此和尚便是之前为宋溶月算命的那位,当初年纪轻以为宋溶月儿孙绕膝便是报恩,经历漫长的游历,他才知道他错了,程意与原配若不分离,当有九十高龄的寿命,今日超度是为愧疚之情。     那和尚右手捏着佛珠,左手敲着木鱼,闭着眸子念着超度经。此时,宋溶月与丽娘瞧见床上异样,只见被子整个平行慢慢而起,在空中不动。     “噗!!!”和尚突然睁大双眸,从口中喷出血来:“我之过错,当以命还,甚好,甚好,亡魂可安了。”说罢眼睛一闭,头沉了下去。     丽娘和宋溶月大惊,再看床上,被子已经缓缓落了下去,二人壮着胆子走到床边,探了探程意的鼻息,并无半点气息,二人不明为何如此,双双腿软地靠在桌子上。     程意逝世,明德帝昭于天下,举国哀悼三日。     南通城,沈家前院热闹非常,许进文的妻子和女儿,祝富贵的妻子和儿子,聚会在沈家,一群孩子在一处玩闹。     沈鸿谨对着许家六岁的小妹妹和自己刚满四岁的三妹沈洛谨出题。     “听好了,两个字的,谁对的好,吃糖!嗯,老梅,谁先对?”     许家的女娃娃一琢磨举手道:“小柏。”     沈鸿谨闻言点点头,看向自己的妹妹:“你呢?”     “阿爹!”     沈鸿谨闻言拿起戒尺朝亲妹妹屁股打去,这一打把小家伙打哭了,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自己的姐姐泣声控诉:“不公平,她小伯不打,倒来打阿爹。”     沈鸿谨气极:“她说的小柏,是柏树的柏,你阿爹是什么个玩意?”     “怎么了这是?我怎么不是玩意了?为父的近日没有得罪你吧啊?”沈文昶提着两条鱼回来,就听见大女儿再说自己,一头雾水。     “哎呀,没有啦,是妹妹啦,老梅对阿爹。”沈鸿谨撇了撇嘴。     “对的这么新奇吗?哈哈哈哈哈哈。”沈文昶敞怀大笑。     “来,来,都去洗手,吃点心拉。”陆清漪端着点心,后面跟着温姑和许进文的妻子。     一众孩子闻言纷纷跑去洗手,沈文昶捏了一块吃,点头道:“嗯,这个蛮好吃的,嫂子手艺就是不一样。”     “可别,你吃的那个是你家那位做的,明着夸我,实际上就是在变相夸你媳妇。”     沈文昶闻言拿着手里的点心仔细看看,瞧着一旁翻白眼的陆清漪笑道:“真是,这一个月没白练,这点心做的绝对好吃。”     此时,一群孩子跑了过去,在几盘点心上一样拿了一个吃了起来,不一会,左边的盘子空了,中间和右边的盘子还余好多,温姑和许进文的妻子微微一叹,这场赌输了,二人纷纷起身去后厨。     陆清漪眸子偷着欣喜,走到二女儿身旁问道:“二宝,这个点心比那两份点心好吃吗?”     “嗯。”沈渝谨点点头。     “这是娘做的,哎呀,看见那两旁的点心还有好多,小朋友们都不吃,娘真为你两位婶婶感到难过。”陆清漪笑着春光灿烂。     沈渝谨闻言好生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娘,你这一脸笑容我可真没看过你为两个婶婶难过啊。”     沈文昶抱着小女儿,闻言笑了:“你才知道你娘是个虚伪的人吗?”     陆清漪闻言嗔了沈文昶一眼:“我辛苦一个多月练成了,我为别人难过的同时不能为自己开心些吗?”陆清漪说着起身走到沈文昶跟前,伸出手对小女儿笑道:“小宝,来,娘抱,娘想死宝宝了,亲一个。”     陆清漪一边亲女儿,一边抱着女儿进了后宅取东西,沈文昶则从石桌上提起鱼跟了进去,二人进了屋,沈文昶刚要和陆清漪说几句话,小丫鬟便来传许进文和祝富贵来了。     “嘿,真会赶饭点来,我先去招呼她们,你们随后也快点出来哈。”沈文昶说罢便往外走。     “相公门外邀双月。”陆清漪一边摘身上的围裙一边瞧着沈文昶的背影笑道。     沈文昶闻言停了下来,顿时笑了,这个对子她得接啊:“娘子床前捉半風。”说罢便大声笑着出了屋。     陆清漪眨了眨眼,明白过来,半風为虱,那人可恶,竟然说她在床前着头上的虱子,陆清漪气的连连跺脚。     “你们真会赶饭点来啊。”沈文昶瞧见许祝二人,笑着相迎。     “满仓,程意,去了。”祝富贵道。     “刚才衙役贴了告示,从京城到南通,想来去了半个月了。”许进文补充道。     “哎。”沈文昶听后长长一叹,“人一死,恩恩怨怨,都随风吹雨飘零啊,我让娘子她给丽娘去封信吧,看看她的墓地在哪儿,咱们几个给她去上柱香吧。”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劝丽娘回南通吧,咱们几个也能照应些。”祝富贵叹道。     “阿爹,快来杀鱼,娘不敢动鱼啊。”沈洛谨在二门门口,使出浑身力气喊道。     “哦,来了,来了,哎呀,你小柔姨生孩子去了不还有你陆庆叔吗,怎么非得爹去杀啊。”沈文昶无奈,跑过去牵女儿的手,然后转身示意许祝二人留下吃饭。     “因为阿爹杀鱼的样子笑死人了。”四岁的沈洛谨咯咯不停。     “好啊,埋汰你爹我啊,看我不收拾你。”沈文昶弯腰去挠女儿的痒痒肉。     “啊!”沈洛谨迈着小短腿在院子里跑开了,“娘,快来救救我,姐姐,快救我,哎呀,谁来救救我呀!!!!”     番外至此完     ※※※※※※※※※※※※※※※※※※※※     终于来到这一天,错抬要和大家说再见了。     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我终于赶在一年之内写完一步小说,虽然平日依旧会偷懒,但相信我会越来越勤快的~~~     有读者说程意写的太多了程意才是这本书的主角。错抬一共二百零六章正文,其实有程意的章节应当不超过30章,而她的重头事件大概控制在10章左右。程意的重头戏就是中状元被逼婚181-183章。而因为这三章此时读者的关注已经都放在程意身上了,所以我把沈文昶恢复记忆放在程意被逼婚之后,就是为了能拉回来一些,但我高估了沈文昶恢复记忆的影响力,她的恢复记忆根本不能把大家的注意力从程意身上拉回多少来。纵观全文,程意的章节其实真的不多,只是程意的重头事件是个有争论的事情罢了。     对于错抬,好也罢坏也罢,我写了我想写的故事这便足够了。主cp给人希望,副cp给人警醒。陈季云与柳言兮,沈文昶与陆清漪,两生两世,我写的蛮开心的,也谢谢一路陪伴的你们。对于程意,各有各的看法,大家每个人所说的都有自己的道理,议论各持己见有理有据客观评论,鲜少有污言秽语和不雅文字及人身攻击,整个评论区尚处在理智客观和文明的气氛,庆幸看文的你们素质如此值得点赞,此文拥有一批文明的读者是这本书的荣幸,也是我个人的荣幸。     最后,感谢为此文贡献霸王票的亲们,非常感谢!     我将在微博办一个抽奖活动,转发微博抽中之后可以凭全文订购截图领取我的一份拙作(详情可以搜微博晋江透明李叙),写的稚嫩不好,望不要嫌弃。     另外,宣传一下预收文,民国文,情路     千言万语终需在此跟大家再见,有缘咱们情路再会~~     喜欢错抬花轿娶对妻请大家收藏:错抬花轿娶对妻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