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堂之上, 一声惊堂木响,让堂外开热闹交头接耳的百姓纷纷禁声。
程大娘嘴上说着恨女儿,在堂外边上瞧见一身蟒袍的女儿时还是红了眼,下意识地打量女儿是胖是瘦,瞧着程意面色不佳, 还是下意识地心疼,母女天性, 心里再恨也改不了当娘的心。
“毕驸马, 你状告堂下之女踢伤令子, 可有人证?”浦江知府开口问道。
“有我府上小厮为证。”毕驸马说罢,朝后招了招手,那毕府小厮连忙跪下,“大人,小人可以作证,当时就是这个女子踢伤我家公子, 小的一路尾随, 见她进了秦宅之后便立刻回复告知我家驸马爷。”
浦江知府闻言拿起惊堂木拍下看着程勤问道:“下跪女子姓甚名谁,对于毕府小厮告你踢伤其公子一事, 可有话说?”
“回大人, 小女子程勤, 今日我与妹妹出府,路遇两人, 要抢我们姐妹, 他们出言下流, 迎面而来堵住我们动手,因小女子会些拳脚功夫,便与他们动手,虽然他们被小女子踢倒在地,可小女子心中慌乱,便拉着妹妹急匆匆回家,小女子全是自保。”
程意闻言心中了然,原来强抢民女才是原因。因为对方也姓程,且与她女儿年龄相仿,便往对方那看,怎奈程勤低着头,她看不见容貌,一想到那从未抱过的一双女儿,程意的心不平静起来,十六年,她的女儿在外是否也遇到坏人?
“一片胡言,我儿怎么会抢你,我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堂外传来一声暴怒之声。
挤在大堂门口的百姓闻声纷纷回头,见两位贵妇朝大堂走来,下意识地往两边避开。丽娘在人群后一边护着女儿程清一边牵着程大娘的手往边上避。
程意闻声从思虑中回神,转头看向外面,瞧见来人微微敛眉。
“公主,你怎么来了?”毕驸马连忙去迎。
“我儿被踢坏,我焉能不来?”公主眼眶含泪。
毕驸马闻言双手握的紧紧的:“公主放心,我必教此女子付出应有的代价。”毕驸马说罢看向一旁的宋溶月道:“还劳王妃帮我照看公主。”
“照看皇姐,溶月责无旁贷。”宋溶月扶着公主,瞧见程意在公堂上那刻她微微一叹,她很清楚程意的为人,据实而判,绝不会冤枉人,若是适才那姑娘所言属实,那毕盛甥儿怕是难逃一死。
丽娘在人后听得那被换做王妃的贵妇自称溶月时,眼里有了波动,眸子多看两眼,便默默地将目光看向大堂上跪着的女儿。虽说她恨程意没有给她只字片语,但瞧见程意在堂上后,她的心已经不似女儿被捕快带走时那么心慌了,即便撇去父女关系不提,以程意做官十余年的所作所为看,她不是枉顾人命胡乱判案之人,更不会官官相护冤枉百姓。
“大人,此女一派胡言,她适才所说何人为证何物为凭?”毕驸马回到大堂朝上面拱了拱手。
知府大人闻言顺势问道:“程勤,本府问你,你可有人证?”
“回大人,当时是在胡同里,四周无人,能为小女证实的唯有同行的妹妹。”程勤手心都是汗,她知道亲妹妹无法作证。
“大人,律法有言,亲属不得作证。”毕驸马闻言心中只觉稳操胜券。
“的确如此。”知府说罢,隐晦地瞧了眼程意,见王爷面上并无波澜,又有程勤无人证,便道:“程勤,你若无法证明你所言属实,按律伤人者以对方病情定罪。”
“小女,小女,并无其他人证。”程勤有些怕了,可她却实没有人证。
堂外的程清闻言迈开腿,想冲到公堂,丽娘见状连忙将其拉住,让其稍安勿躁。
“驸马爷,此女无法证明所言是真,那么,驸马爷又有何证人能证明此女所言是假?”程意抄着手坐在公堂左侧,不紧不慢道。
“我家小厮啊。”毕驸马听见程意出声,顿时敛眉,这几年他在京城规规矩矩的,便是因着有许多皇亲死于程意之手,程意手握大权,他不敢造次。
“亲妹妹做不得证,小厮便可为证么?他受雇于毕家,自然向着主人说话,此证人依旧无效。”
“王爷难道要为此贱人出头?”毕驸马额头筋暴起。
程意听此丑言敛着眉头道:“本王不为任何人出头,只凭理而言,公堂之上挂着明镜高悬,这不应该是欺世盗名的摆设,为官断案,讲究合情合理人证物证,若有一条通不过,便不能急于下定论。”
毕驸马闻言抿着嘴,盛怒不已,可程意比他官大好几级,且程意手下文臣武将能人辈出,几乎手握大周一半以上的兵力,这可真是有兵就有权啊。
“既然双方都没有证据,那便请神灵吧。”程意抬手捏了捏眉心,眼下浦江一堆事等着,她也懒得为皇亲那点破事再继续浪费时间,总之这个知府不堪大用。
“敢问王爷,如何请神灵?”知府莫名其妙,这神灵还能当众断案不成。
“去毕府把毕少爷抬到大堂上来。”程意开口道。
“程意,你要干什么?”堂外公主大怒,随后从宋溶月手中将手抽出,“你看看,当初我怎么和你说的,你就不听,他程意如今能耐了,连要他为你甥儿做主他都不帮。”
宋溶月闻言瞧了眼程意,面上十分为难,可面对公主的声声埋怨,只得道:“王爷她秉公而言,没有做错什么。”
“溶月?事到如今你还为他说话,从皇祖母在时你就处处为她说情,处处为她求机会,结果她是怎么对叔王的?事到如今,你还痴迷不顾?”公主红斥着眼睛。
宋溶月闻言面上一红,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此乃家事,她并不想让外人知道。
“堂外肃静!!!”程意冷声道。
公主瞧向程意,眸子满满恨意,宋溶月夹在中间只觉得心力交瘁。丽娘站在最左侧,对几人的话置若罔闻,只心疼地看着还在堂上跪着的女儿。
过了片刻,毕盛被衙役抬着担架架到公堂上。
“大人,我冤枉啊,这女子就是个疯子,见人就打,我读孔孟之书,实在不曾有过强抢民女恶行。”毕盛躺在担架上,虽然大夫说日后调理日后又恢复的可能,但是这也意味好不了,他要把那踢伤的人弄进府好好折磨,“姨丈,你可得为甥儿做主啊。”
“若是你当真被冤枉,我自然还你清白。”程意说罢起身走至公堂后面,出来里手里拿着两个青花瓶。程意将一个青花瓶放在毕盛手边,一个放至程勤手边。
“既然你们各执一词又都无证人,那就交由这瓶子里的神决定吧,这瓶并不是简单的青花瓶,是本王之前在菩萨面前开过光的,对于测谎百试百灵,你们二人同时将手伸进瓶中,记住,一定要触摸瓶底,然后把手拿出来。”程意说罢转身从知府案前拿起笔纸道:“公平起见,我亦在纸上写下凭断依据。”程意当着知府的面写下一段话,知府瞧见大惊。
而后程意来到毕盛跟前蹲下,看着他的手伸进瓶子里,缓缓道:“毕盛,你可清楚,万一证实你说谎了,你要面对什么?去年我敲定了新的律法,抢钱民女者,无论是否得逞都判斩立决。”
“姨丈,我没有说谎。”毕盛在瓶子里的手握着拳头,迟迟不敢去触摸瓶底。
程意闻言点点头,走至程勤身旁蹲下道:“若是觉得自己所言无半句谎言便大胆地触摸瓶底,我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程勤闻言抬起头看向程意,二人都有那么一刹那的呆愣。
“小女素闻王爷贤明,小女相信王爷能为小女做主。”程勤将手直抵瓶底。
程意却震在那里,眼前的少女与丽娘容颜何其相似,这难道是......
程意沉吟片刻,连忙站起来往堂外看了两眼,怎奈丽娘在瞧见程意看见女儿呆愣时,便带着母亲和女儿后退一步,躲在堂外木柱后面。
“姨丈,看,我手上什么都没有,甥儿是冤枉的。”毕盛拿出手,瞧见自家的手干干净净便道。
而另一边,程勤拿出手,见手指肚上沾染了黑色的墨汁。
此时外面一片议论声。
“知府大人,把我写的内容说出来吧。”程意没有瞧见想看见的人,缓缓背过身。
“是,王爷,咳咳,手指染黑者言无不实,手指干净者实乃说谎人。”知府大人便读便擦着额头的汗。
“这怎么可能,手指干净为什么就是说谎呢?”毕驸马不服,“既然是神灵判案,说谎者应该是手指发黑的人。”
程意闻言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取了两张白纸放在地上,而后将两个瓶子倒过来,少时瓶子里的墨汁染黑了白纸。
“其实并没有什么神灵,我不过在两个瓶子里都加了墨汁。没有说谎的,心里坦荡,毫无畏惧她可以直触瓶底,但是心虚者说谎的人他会忌惮,不敢触摸瓶底,故而他的手干干净净。”程意说罢坐回椅子上,“真相已经水落石出。”
“程意,你冤枉本宫的儿子!!!”公主心慌了,想冲进大堂怎奈被程意的人拔刀拦在堂外。
“冤枉与否,一目了然。”程意说罢看向知府,“知府,此案该断了。”
“不。”公主扯住宋溶月,“溶月,你救救你外甥,救救他,程意他就是故意的,他明明可以不这样做的,明明都没有证人。”
宋溶月被公主抓着,她瞧见皇姐眼里的绝望,她想帮,很想帮。
“这........”知府迟疑了,这怎么断?他一个知府,若是斩了皇亲,以后可怎么办?
“来人啊,将毕盛押进大牢,择日问斩,程勤当堂无罪释放。”程意见知府犹豫,便自己下了令。
此言一出,公主身子颤了颤,险些没有站稳。而堂外的百姓却纷纷叫好,尤其是女子,无论上了年纪的妇人,还是懵懂少女,无不拍手称快,各个称赞起程意。
毕驸马闻言手直抖,因为他娶的是公主,面上必须洁身自好,这么多年,毕家族谱上他只有一个儿子啊!虽然他外面也有儿有女,可他娶的是公主,外面的儿女入不了宗祠啊。
“求王爷开恩。”毕驸马当堂跪下,他早问过小厮,的确是自家儿子抢人在先,可他咽不下这口气,故而去寻麻烦。他知道程意在浦江,可他也反复问过小厮,对方并无证人,可他千防万防,防不住他程意炸人啊。
“今日我若开了这恩,日后那些个权贵再强抢民女岂不是会更加肆无忌惮?律法既然定了,任何人都得遵循。”
“王爷......”宋溶月张了张嘴,想求情的话在嘴里打转。
程意瞧了宋溶月一眼知其意,便道:“非是我不容情,若是饶了毕盛,日后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受累,法已定,既定必震慑人心,犯了就要付出代价,此案已定,退堂!”
程勤缓缓站了起来,此刻的她对这个程王爷更加崇拜,难得有官肯为女子处处着想,不仅开女学让女子为官,还为女子制定律法,实乃古今第一人,若她父亲还在,当也是这个年纪吧。
毕驸马瘫在地上,他无力抵抗程意,眼睁睁地看着捕快将儿子押下去。
堂外的公主还在嘶吼着,气血攻心晕了过去,宋溶月连忙扶住,吩咐丫鬟去抬轿子。
“姐!”程清见姐姐程勤出来,连忙蹿过去,将程勤抱住,“姐,幸亏你没事。”
程意闻声看了过去,见姐妹抱在一起嘴角微微上扬,可看清妹妹的长相后,程意嘴角的笑意渐渐没了。
“奶奶,娘,姐,走,咱们回家吧。”程清牵着姐姐的手,去拉丽娘的手,丽娘离开木柱时恰好被程意看到。
程意愣了一秒,连忙大步走了出去,刚到大堂外,便被百姓围住称赞她为民做主,程意被围在人群里,焦急地瞧着丽娘的背影,张了张嘴,想喊人,却已骨鲠在喉。
那边,宋溶月刚将公主扶上轿子,让丫鬟速请大夫,转头便见不远处的程意目光哀痛,顺着目光看去,便看见刚才大堂上的少女和另一少女围绕在一老妇和妇人中间,心里已然有了不好的猜想,整个人往后踉跄两步。
“王妃,没事吧?”阿婳连忙上前扶住。
宋溶月右手紧紧地握着阿婳的手,是装没看见,还是上前去问程意。
阿婳显然也瞧见她家王爷目光紧紧地盯着前面的四人,联想堂上那少女姓程,便想起了之前郡主的猜测,可当年郡主选择相信觉得不该胡思乱想。
“郡主。”阿婳再次开口,没有唤王妃,她打心眼里心疼宋溶月,“你该去问问王爷了,刚才那少女和王爷什么关系,此刻,王爷为何盯着少女母亲的背影露出哀痛的神情,您该问了。”
“不。”宋溶月下意识地摇头,可再次抬眸看向程意,那人脸庞已有泪滑落,往日只是猜测她可以自欺欺人,如今亲眼瞧见,她还要视而不见吗?不能了,她父王让她不再隐忍,如今便是往心上插千刀万箭,也当问个清楚。
“先回,等皇姐醒了再说。”宋溶月眼眶有泪,含悲上了轿子。
程意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和丽娘以及女儿走远,适才公堂上,她的母亲和丽娘必然瞧见了她,可她们选择悄然离开,她们并不想见她。
“王爷怎么哭了?”百姓中间的小孩抬头,稚嫩地问道。
程意回神,擦去眼泪,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笑了笑:“没事的,大家都散去吧。”
“王爷,水利工程图做出来了,王爷此刻是否要回衙观看。”知府上前拱手。
“嗯。”程意转身晃了一下没站稳跌在地上。
“王爷。”知府连忙去扶。
程意扶着额头只觉天旋地转,睁开眸子缓了好一会才慢慢站起来:“走吧。”
“王爷赶路多日,刚到浦江饭菜未吃,水也未喝,请王爷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多多保重身子啊。”知府恭维两句。
程意闻言笑了笑,径直进了衙门,她心里清楚,自从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后,朝廷和地方大部分官员都对她有意见,只是碍于她手里的兵权,不敢造次罢了。
“恩师!”
程意刚坐下,便有一男一女大步走了进来。
“恩师,一别数日,恩师可好?”女子朝程意拱手。
“好与不好,就看你们带回的消息了。”程意头也不抬地看着桌子上的水利图。
“恩师,我与子博办事您还不放心么,北川同意迁兵西岭,并将年贡再加两成。”子惠伸出两个手指。
程意闻言抬起头笑道:“你们辛苦了,既然北川年贡增加两成,回京后便上书陛下免浦江两年税粮吧,如今浦江百废待兴,需休养生息。”
“是,学生回京后立刻必上奏陛下。”子惠笑道。
子惠与子博并非兄妹,子惠是程意天顺年间南巡时遇到的,子博则是程意在西番边疆救下的,他们二人一个过目不忘一个武艺超群。子惠任二品御史中丞,子博则是禁卫军的统领,程意举荐二人出使北川。
“行了,你们一路也劳累了,先去驿站休息,明日便早早回京的,另外告知王婷,我想找的人找到了,不必再浪费精力去寻了。”
“喏。”子惠和子博同声应道。
“恩师,听说师娘和几位小郡主也来了?”
“嗯,有事?”程意挑眉。
“这不是,恩师常嘱咐我们多与师娘和几位郡主亲近么,免得您老荣登极乐后,那些个憋坏了的权贵欺负师娘孤儿寡母么。”
程意闻言再次抬眸看向子惠:“你这是盼着我早死啊。”
“不敢不敢,那不就怕个万一么,是吧?”子惠笑道。
“滚!”程意虎着脸打发人,子惠撇了撇嘴,转身拉着子博走了。
程意在人走后无奈摇头苦笑。
那厢,宋溶月一直照顾着公主,待公主服了药后,宋溶月带着阿婳一路寻到秦宅。
门房的人禀告丽娘后,程大娘与丽娘对视一眼道:“丽娘,咱不见。”
“就对那夫人说,我不在府里。”丽娘同样不想被打扰,如今她过的很好,不想再被牵扯进恩怨里。
宋溶月闻言并没有离开,在秦宅门口站了许久。
程意得知消息后,大惊,宋溶月怎会去秦宅?顾不得其他,慌乱地站起来,急匆匆地赶了过去,等她到时,门口哪里有宋溶月,问了秦家门房,得知人刚刚被请进去时定住了,回神后便往里闯。
秦家门房的人有心想拦,可见程意身穿蟒袍,个个不敢造次。
程意出现在秦家前厅时,程大娘气的冷哼一声握着拳头,丽娘瞧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唯有宋溶月缓缓站了起来,走至呆愣的程意跟前,缓缓开口:“王爷来此作甚?”
程意将目光从母亲和丽娘身上离开道:“听闻你在此........”
“妾身对王爷有那么重要吗?王爷何时为了妾身这般神色匆匆?”宋溶月眼眶含泪地看着程意。
程意闭上眸子,此时此地与她来说万分难堪万分羞惭。
“你说啊,她们是谁?她们与你有何关系?”宋溶月声音陡然高了起来。
程意睁开眸子,瞒已然瞒不住了,泪光闪闪地瞧着白发苍苍的母亲,再也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地上,颤声道:“娘!”
宋溶月心中虽料到,可当程意亲口承认,还是把她给震在那里,此刻她的心在流血,近二十年啊,她一直活在谎言里。
“状元公,摄政王,呵呵,你还有母亲吗?”程大娘颤微着站了起来。
程意闻言无地自容长跪不起:“娘,孩儿愧对母亲,万死难以赎罪!”
“呵呵。”程大娘眼中含泪且怒,“像你这样的人还知愧对二字吗?你可知道你愧对了多少人啊。丽娘她自幼身世坎坷,你曾经倍加怜惜甘愿配婚,南通城士林谩骂你不惧,娘也教你患难夫妻相依为命,谁知你中了状元忘了本,变心肠抛妻弃女又做新人。呵呵,别人家中状元封妻荫子,我程家出状元家门不幸,像你这种负心薄幸之人,我何用你假情假意来认我啊。”程大娘说罢甩袖哭着离开。
宋溶月闻言久久回不了神,她原先猜想程意寻到母亲后在外地安置又纳了小妾,可真相却是,人家竟然是原配,那她算什么?
丽娘轻叹一声缓缓站了起来,往外走了一步道:“老人家情绪容易激动,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程意早已泪流满面,听见丽娘说罢缓缓抬起头,人还没站起来,便听的阿婳一声惊呼,程意闻声看去,惊见宋溶月撞向一旁的柱子,程意目光露着惊恐,站起来连忙往柱子那边冲。
“溶月!”程意慌了,“阿婳快去请大夫。”说罢,抱起头上流血的宋溶月便想要往外冲。
“去厢房吧,我府上有大夫。”丽娘也被宋溶月撞墙给吓坏了,虽然也不想理这破事,可人命关天,而且程意要这样出去,外面百姓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
程意看向丽娘,惭愧无地自容。
丽娘不等程意反应,走出去吩咐丫鬟带程意他们去了厢房,自己也缓步往后宅走。
“娘,你快去看看,奶奶在祠堂里哭呢,门也反锁着,这是怎么了?”程清急匆匆跑出来。
“让你奶奶哭吧,这么多年了,哭出来会好受些。”丽娘叹了一声,“你和你姐姐回屋温书,不到晚饭不能出来,听见了吗?”
“啊?”程清很诧异,见母亲态度坚决,便转身往回走。
丽娘瞧着女儿的背影心里泛疼,姐妹俩跟她要爹要的最厉害的那年是她们四岁的时候,四岁的孩子已经学会如何哭闹学会如何发脾气,讲理也讲不通,她在无助时真想咬着牙带着女儿去找程意,孩子小的时候她既要顾着生意还要顾着孩子,折磨的她夜里哄女儿睡了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有一天夜晚,她都收拾好东西,只等着天亮便举家去京城,她做梦都想着去郡马府里闹,闹的程意抓狂才好,可是天亮了,她又默默地把东西放了回去,只把程意的画像拿出来,她对着画像足足骂了一个时辰。
那厢,秦宅的大夫给宋溶月扎了针,宋溶月缓缓醒了过来。
“溶月,你感觉怎么样?”程意轻声问道。
宋溶月看清床边的人,眼泪顺着眼角流到枕巾上,随后奋力起身扬起手便给了程意一巴掌。
程意被打懵了,瞧着宋溶月眼中的泪,她大脑一片空白。
“怪不得这么多年我没有把你的心捂热,你连母亲都不养,你这样的畜生又怎会善待我们母女?”宋溶月咬牙切齿,泪流不止,“也是,妻女对于你来说又算什么,你能抛弃原配和女儿,自然也能抛弃我们,对你来说,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才是最重要的。”
“溶月,我......”程意张了张嘴,无话可说,不孝养母亲是真,抛别丽娘和两个女儿也是真的,实在没有可辩解的,她便是连个畜生都不如。
“你骂的对,我不是人。”程意低下了头。
宋溶月流着泪偏了头。
阿婳站在一旁擦着眼泪,她希望郡主这次能看清楚,彻彻底底死了心。
“我跟孩子在你心里算什么?”宋溶月双目幽怨,“当初是你说喜欢我的,你早有妻女还招什么郡马?为了这段姻缘,我处处隐忍,处处包容,我的包容便换来你如此对待,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伤害我,啊?”
程意听着声声质问,也红了眼圈:“我承认早几年我对你和孩子是做的不好,可,可你父王疯癫之后,我真的没有再想伤害你和孩子,你相信我打那之后我真的,真的想把对你们的伤害降到最低。”
“郡主。”阿婳闻言跪了下去,“郡主不要听,阿婳不想您再继续沉沦下去了,王爷根本不爱你。您想想啊,每次您有孕了她便搬去书房住,再不就去南巡,更在俪郡主还未出生时远赴战场,您和她夫妻十多年,你们同床共枕的时间加一起连半年都没有。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迷惑老王爷,误以为你们夫妻恩爱,好不再朝堂继续打压她。”
“闭嘴!”程意寒着脸。
“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连孩子也是。”宋溶月忍无可忍,发疯般地打着程意,最后低头狠狠地咬着程意的肩头。
程意吃痛,可没有推开宋溶月,左手轻轻地在宋溶月后背放着,低头看向跪着的阿婳:“滚!”
阿婳气难平,可程意的目光能吃人,她站起来推开门,便瞧见不远处程意的母亲抱着牌位,手拿木棍朝这走来。
程大娘进屋时,宋溶月正发狠地咬着程意。
程意忍着痛红着脸道:“娘!”
此言一出,宋溶月身子一颤,牙齿渐渐松了,可满脸的泪让她难以从程意的肩头抬起来。
程大娘觉得眼前一幕很刺眼,走到桌子前,将牌位摆好,自己转身啪的一声将门关上,拿着木棍指着程意。
“今日,你当着你父亲牌位,你给我说清楚,丽娘有什么错,两个孩子有什么错,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啊,妻女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个挨千刀的畜生,你给我跪下!!!”
程意感觉到怀里的宋溶月身子打了个寒颤,安抚地拍了拍后背,缓缓站起来,跪在牌位前。
“娘,我对不住丽娘,对两个孩子亦心怀愧疚,对此,我不做任何辩解,娘你打吧。”程意闭上眸子。
程大娘闻言真的扬起棍子狠狠地打在程意后背上,宋溶月听声音便知道这一棍有多重,可,可程意她该打啊!
“你为什么变心,变心的连娘都不要了?你爹死的早,我含辛茹苦养了个不孝子啊。”
“娘,儿有隐情要禀,请娘移步他处。”程意想告知母亲实情,女儿有愁向娘诉。
“为什么要移步他处?”宋溶月急了下了地,跪在地上紧紧地抓着程意的袖子,“你还有事瞒着我,是不是跟我父王有关,你说啊,说啊,你说啊!!!我今日就算死也要知道你口中的隐情到底是什么。”
“小畜生,你害苦了多少人啊,你说,你讲。”程大娘恨道。
程意跌坐在地上,闭上眼,良久方道:“这隐情压在我心里多少年了,从未曾向人吐真言。十六年人前不敢放声悲,人后独自话凄凉。娘啊娘,抛妻弃女我有罪,十六年未曾尽孝我当死。当年我离家赴恩科,总道不久荣耀归,谁知道中了状元大祸临门,明王爷一心选我做乘龙,吏部尚书设下鸿门宴,诬陷我强、奸未遂杀丫鬟,他们串通一气私设刑房对我动大刑,逼我休妻攀皇亲。”
程大娘听到此心里一紧,而宋溶月则是双目无神地跌坐在地上,她的姻缘原来想刑罚逼来的。
“逼我休妻我不肯,夹手指,挨棍打,我尚能受。受不了他们欲剥我衣衫动烙刑,娘啊娘,酷刑若现女儿身,欺君大罪祸满门,我别无选择佯写休书应了亲。我也曾满身伤痕去向明王诉冤情,谁知道他明知我有妻还逼婚,我求死不成强威胁,我若不从杀妻灭女我全家相聚在黄泉!”
“不可能,我父王那么仁善,那么疼爱我,怎么会?”宋溶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当时也疑惑,只是隐约知道,明王如此做,是听信了一个算命和尚的话。”程意抬眸看向宋溶月,“被逼休妻虽有因,可走到今天这一步皆是我自己走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实怨不得别人。你父王死后我对你也曾常愧疚,你对我有恩有情常常包容,而我早几年对你与女儿常漠视,我报复来报复去,报复在自己身上何等愚蠢。”
“阿意啊。”程大娘手里的棍子松了手,两步上前将女儿抱在怀里痛哭起来,当她听见女儿遭受酷刑便已泪流满面,这些年她的女儿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门外的丽娘两行清泪流下,放在门上的手缓缓放下,刚转身便瞧见两个女儿朝这跑来,连忙下了台阶,迎上去悄声问:“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我们去唤奶奶吃饭,发现祖父的灵位不见了。”程清说罢听见厢房奶奶的哭声。
“儿啊,你早该对娘说,早该对娘说啊。”
“奶奶在对谁说话?”程勤一个激灵跑了过去,丽娘没拦住,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
程勤和程清推开门,便见自家奶奶竟然抱着程王爷痛哭,顿时愣住了。
“奶奶,你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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