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到三十就是一个坎儿。
谢从述今天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不带这么用年龄来歧视一个人的, 三十岁又不是三百岁,他招谁惹谁了。
谢从述依言将车开到前面停下,熄火松安全带,侧过身, 摆出一副“我今天非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三十岁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件事“”的架势。
“嫌我反应慢?这么跟你说,去年我在国外考了一个直升机驾驶证, 改天有空我带你飞一圈。”
温知黎听完满脸惊讶,反问他:“你不是恐高吗?”
谢从述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没接上这话。
完蛋。
露馅了。
恐高这回事儿真要说,还得退回谢从述跟温知黎刚谈恋爱那一阵。
谢从述是个放得开的人, 温知黎却不是, 追了大半年的姑娘,他也不好意思一下子来太猛,把人给吓跑了。
所以前几次约会, 谢从述都十分克制, 克制到连姑娘的手,都是第三次约会的时候靠说谎才牵到的。
第三次约会的地方在一家旋转餐厅,餐厅位于潼城标识建筑物的最顶层。
餐厅外面的观景阳台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地面全铺的玻璃,不少人光是看看不走过去都会腿软。
温知黎是个胆子大的, 吃饭前逢太阳落山, 日暮斜阳在天边拉出一道长云, 风景极好。
温知黎先一步踩到玻璃道上去, 兴致高昂地指着前面人不多的角落,笑着对谢从述说:“阿述,我们去那边,你帮我拍张照片吧。”
谢从述站在门口,睁眼说瞎话也显得十分走心:“阿黎,我恐高。”
温知黎一听不得了,走回谢从述身边,一脸关切,语速不由得加快了些:“你恐高还带我来这么高的地方,你是不是傻呀!不行,我们换个地方,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有没有想晕或者想吐……”
看小姑娘着急成这样,谢从述心虚别过眼,轻咳一声,继续说:“没那么严重,我还行,走吧,我帮你拍。”
温知黎只当他是在逞强,说什么也不肯再拍了。
谢从述顺势说:“真没那么严重,这样,你牵着我,我们试试。”
温知黎没半点心眼,哪能想到这老男人是在玩套路,只当他是真的害怕还想陪自己疯,感动自责混在一起,手很自然地就牵上去了。
男人掌心宽厚,自带体热,温知黎握上那一瞬间,耳朵微微泛红,碎发垂下来遮住半分,谢从述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谢从述反握住小姑娘的手,目光溢出笑意来,比她更先迈出一步。
温知黎随后跟上,两个人在原地站定,她抬头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谢从述轻轻捏了下小姑娘的手心,嘴角噙着笑,弯腰凑到她耳边问:“你手心出汗了,很紧张?”
温知黎脸色涨红,赧赧着要松开他,谢从述却握得更紧:“不许逃,你骗我走到这里的,你得负责到底。”
温知黎没再挣脱,任由他牵着,走了两步,她小声嘟囔:“老男人脸皮厚。”
谢从述听得真切,侧头看她,似笑非笑:“骂我?”
“你先笑话我的。”温知黎瞪着他,气鼓鼓地说,“我就是紧张,我又没牵过别人的手,你还不许我紧张吗?”
要不是顾虑到小姑娘脸皮薄,这里人又多,谢从述此时此刻怕就不止是牵个手这么简单了。
谢从述敛起笑意,抬手摸摸温知黎的头,好脾气哄着:“这样,我去洗个手,手上沾点水,你也当我是紧张得手心冒汗成吗?”
温知黎气笑了,连拍两下他的胳膊,凶巴巴的声音入耳却是一阵酥软娇意:“谢从述你好烦啊!”
谢从述趁机往温知黎身上靠过去,拧眉作虚弱状:“小点声儿,我头晕。”
温知黎立马压低声音,伸手给他捂住太阳穴:“要不我们回去吧,不走了。”
谢从述顺势搂过温知黎的肩,还挺勉为其难:“走,阿黎要去的地方,我舍命也陪。”
温知黎侧头偷笑,嘴上却强硬:“你就知道说好听的骗我。”
谢从述笑得也混,顺着她的话说:“我只骗你一个人。”
温知黎的脸瞬间垮下来:“你真的是骗我啊?”
谢从述没想到小姑娘这么不禁逗,收起不正经,赶紧找补回来:“我只差没给你摘星星了小祖宗,怎么会骗你?”
温知黎脸色阴转晴,一只手扯着谢从述的衣角,两个人一起往前走。
“我才不要什么星星。”
温知黎偷偷抬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眼尾不自觉上扬,温声补充道,“这样已经够多了。”
……
谢从述的沉默算是回应了温知黎抛出的问题。
温知黎想起往事,自己当年那些晦涩少女情绪涌上来,让她顿感难堪。
温知黎没忍住,咬牙毫不客气骂了句:“大骗子。”
谢从述也无从解释,只能认下:“以后不会了。”
温知黎冷哼一声,没有再搭理他,别过头看窗外,拒绝跟他再交流。
气氛归于平静,车窗紧闭,隐约能听见外面的萧瑟风声。
谢从述摸不准温知黎是不是在生气,话顺着情绪就这么脱口而出:“我一直欠你一声对不起。”
“我当初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不婚主义。我这个人太混了,很少为别人考虑,或者说也考虑不到,你年纪也小,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开心就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给你我所认为最好的……”
谢从述一度说不下去。
他不想把那些自己糟心事儿扔到温知黎面前,让她同情或者理解。
她没有这个义务。
错了就是错了。
哪有那么多理由,哪需要卖什么惨。
谈爱情要的就是一个纯粹。
除了爱,其他任何感情都是多余。
谢从述收起话头,沉默许久,轻叹一声:“对不起,温知黎。”
温知黎鼻子骤然一酸,眼前景色都仿佛罩上了一层水雾。
谢从述这声对不起过于沉甸甸,落在温知黎心里像是哽了一块大石头,上不去下不来,非常难受。
分手两年多了,她原地踏步等得就是谢从述的一句对不起吗。
温知黎不想要对不起。
她只想要一个解释。
要一个为什么你可以爱我爱到没有底线,纵容我所有坏脾气的解释。
要一个为什么你也可以转头与别人谈笑风生,轻飘飘地说一句,我又不会结婚,娶她做什么的解释。
但凡谢从述当初在这段感情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敷衍不走心,温知黎也不至于毫无准备接受他抛过来的审判。
你看我多爱你。
但你也要看看,我这么爱你,但我是不会娶你的。
我爱你,但我从没考虑过我们会有未来。
温知黎太不甘心了。
凭什么爱得一样多,只有她在一个人在考虑未来。
她就像一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谢从述这声对不起就像是在跟她说,别犯傻了,我们都清醒过来,冰释前嫌,各自往前走吧。
你以为我不想往前走吗?
我多想往前走啊。
可我就是走不动啊。
最后从温知黎喉咙里挤出来的,也不过是同样沉甸甸的三个字。
“没关系。”
没关系……去他妈的没关系!
温知黎转过身,双眼通红盯着谢从述,这些年所有的隐忍克制,在这一瞬间有了爆发的裂痕,情绪从缝隙一丝一丝挤出来。
“我应该跟你说没关系的,但我关系太大了,我过不去这道坎儿你知道吗?”
“你不想娶我,除了没有保障的爱情什么都不能给我,那你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可以为我付出一切的虚伪样子?如果那天我没有去楼顶花园找你,没有听到你说的那句话,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瞒到有一天瞒不住为止?”
“你说要给我最好的,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要什么。谢从述,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完全没办法原谅以前那个死心塌地爱你的自己,我感觉我自己傻透了!”
哪怕分手那天,温知黎也没这么歇斯底里对他吼过、骂过。
谢从述被温知黎突然爆发的情绪砸了一脸,许久没缓过神来。
温知黎说完那些积压在心底的话,整个人跟被抽空了力气似的,靠在座椅里,呼吸紊乱,看着头上的车顶,竟觉痛快。
早该说出来的。
她凭什么要忍,已经分手了,还装什么岁月静好。
她就是一个斤斤计较、内心被怨怼和不甘充斥的俗世女人。
她就是耿耿于怀,怎么也忘不掉谢从述。
谢从述把温知黎的话在脑子里来回过了好几遍,发现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着急解释:“我跟你说对不起不是想做什么,我也不觉得,我对你的伤害靠这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
温知黎不想多看他一眼,淡声问:“那你说来做什么?”
“犯错道歉天经地义。”
“我跟你在一起是真心,但我没考虑未来也是真的,我不辩驳,错了就错了。”
谢从述说到这,稍顿了片刻。
他从没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刻,感觉自己毫无底气,可是却想做点什么。
“以前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现在我知道了。如果我说,我还爱你,我也开始试着考虑我们的未来,我可以再追你一次吗?”
温知黎一脸错愕看向他:“你说什么?”
谢从述看着她的眼睛,没底气却真诚:“我想再追你一次,可以吗?”
温知黎的理智压过感性,隐约看见前面有保险公司的车开过来,她挺腰坐直,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脸,开门下车。
谢从述推开车门追出来,还没出声叫住她,温知黎回头,眼神平静地说:“重蹈覆辙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可能就是不合适。”
谢从述搭在车门上的手收紧,手背青筋暴起。
这两次的心理治疗结果并不乐观,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但是他等不起了。
谢从述选择赌一把。
“我以前不吃薄荷糖,尝过之后我发现味道还不错。”
“我可以改变,过程可能漫长,但我会努力。温知黎,如果我是抱着跟你结婚的想法追你,这样也不可以吗?”
前方开来的车近光灯渐渐逼近,灯光刺眼,谢从述抬手抵在额头遮光,等着温知黎的回答。
保险公司的人提着工具下车,温知黎走过去跟他们说明情况,视谢从述如透明人一般。
谢从述也不催,站在车边耐心等。
换胎不需要太多时间,温知黎在维修单上签好名字。她上车试过确定没问题,才让保险公司的人收拾工具开车离开。
温知黎系上安全带,眼神没往谢从述身上停留一秒,看样子是准备直接走人。
谢从述见状不好,着急走过去,站在她的车窗外,叫她名字,声音分明是急促不安的:“温知黎。”
“今晚谢谢你,不早了,回去吧。”
温知黎踩下油门,开出去前,轻点了下刹车,又前头不搭后尾地留下一句:“还有,随便你。”
红色卡宴消失在街角,谢从述站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这样也不可以吗?”
“随便你。”
随便我……
随便我!
没拒绝那就是……有戏?
谢从述后知后觉明白温知黎的意思,眼神骤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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