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坐在窗前, 咳嗽了两句。丫头端了药碗来, 才喝罢, 林砚便到了。
“去看过礞儿了?”
林砚回府他是知道的。知道他犯了病, 入门这么久还不来瞧, 自是只能先去看了林礞。
林砚一边点头, 一边皱眉让丫头将屋子里的冰撤了一盆。
“父亲明知自己有旧疾, 还是早年伤的心肺,便该好好保养。这天气虽热,也没有这般贪凉的。你还用着药呢!别旧疾没养好, 反添了别的症候。总说我们任性,合着你这就不任性啊!”
这张嘴,越发歹着点事儿就不饶人。
林如海瞪了他一眼。
林砚没当一回事, 又说:“父亲觉得如何?怎不让人请太医?”
“无妨, 老毛病。我自己心里清楚。府医看着挺好的。已吃了药,养两天就好。请太医, 麻烦!”
其实哪里是怕麻烦, 是怕林礞伤着, 他又病了, 又有外头那为个戏子争风吃醋的流言, 一请太医立马能让人联系起来, 恐传出去说是林礞把他气病了的话,于林礞名声上不好看吧?
林砚心知肚明,倒也没再问。反是林如海问了, “那小子怎么样?”
林砚笑, “父亲总是这样,打完了才来心疼。你要是克制点,何至于此。看,到头来难受的还是自己!”
林如海忍着气,差点没一脚踢过去。
自打他辞了官,便连同府里也一起放了权。如今林砚可谓是府内府外一把抓。独当一面,有了底气之后,就总爱寻着法子怼他。很有要将前半辈子就被他骂的那些全给怼回来。
林砚摸了摸鼻子,念着林如海身子不适,到底不敢太过造次,回道:“好着呢!我问过了,都是皮外伤,就是疼了点,其他没什么。”
寻了个位子坐下来,说起正事来。将同林礞说的对林如海又说了一遍。
“我觉着让他去扬州也不错。换个环境,许就好了。现在想起来他小时候也是张扬的性子,这两三年张扬之气少了几分,却多了两分抑郁。长此下去对他不利。趁现今才有苗头,让他出去长长见识,这心境也就开阔了,不至于装牛角尖。”
“虽说文华书院也好,可毕竟是在京里。咱们家如今的风光,难保有人认出来,他总摆不脱这影子。我打算修书一封给族里,让他以姑苏林氏宗族旁系的身份入学。挂了林家的名头,不至于被人小看。也不会因着家里,因着我造成压力。”
“我知道父亲舍不得。但他如今也有十二岁了,总是要长大的。即便他是次子,上头有我撑着,我也会一直护着他。可他总要成家的。我们得为他计深远。”
“尚元的任命已经下来了。但赴任还得要一阵子。我想着待他把伤养好,与尚元同行。尚元时间充裕,不需赶路。正有沿途游历增长见闻的打算。且还要带着他的堂弟柳湘莲。”
“父亲怕也知道。去岁琏二哥回京,贾珍和贾蓉那边想来攀关系。使了个昏招。将尤嫂子的二妹妹送给表哥作妾。表哥拒绝了。本以为这事就没了。结果又闹出那尤三姐的事。和贾珍贾蓉早有了首尾的人,现在说要从良,要嫁给柳湘莲。”
“柳湘莲可认都不认得她,怎会答应?他也是柳家嫡系,同样份数理国公后人。便是前些年柳家没落了。这几年也逐渐上升了回来。哪有被人这般欺负的。偏那尤三姐还死了,反倒闹得好似是柳湘莲负心薄幸一样。尚元知道后,气得倒仰。”
“这次带上他一起,一来算是避一避。二来我瞅着尚元也是见柳湘莲有几分能为,想栽培的意思。左右这一棵树是栽,两颗树也是栽。不如劳烦他费点力,也把二弟带上。”
林如海嗤笑,“在你眼里是一棵树两棵树的差别,可对别人来说便是责任和麻烦。”
“我这不是随口打个比方吗?父亲说的好似我真这么不懂事一般。便是我和尚元关系好,也没有这样做的。我今儿去了趟国子监,同闫先生和几位夫子说了。转头又去了柳家。尚元应了我才做的决定。”
见他安排的样样妥帖,林如海倒省了心,叹道:“尚元这孩子我瞧着是个稳妥的。有他在扬州,我倒也放心。只是柳家毕竟不是自己家,要别人出这么大力,好大的人情呢!”
不到那个份上,谁会这般费心费力?
林砚莞尔,“父亲放心,这人情我还得起。”
林如海愣了片刻,看来这是对柳家有过共识了。
以林砚的地位,可做的事很多,能帮的也很多。即便此前是至交,也总有诸多不便开口之处。答应林砚,一方面是看在二人的交情。另一方面是因着柳家明白,自己若待林家有恩。那么往后柳家若有所需,不必自己开口,林砚便能帮他们解决了。
利大于弊。柳家不会不懂如何抉择。而正因为这点,柳尚元对林礞会更用心。
林砚又道:“我还说,让尚元费心的同时,多考察一下二弟。若觉得他还不错,不妨收了这个弟子。”
柳尚元比林砚大了两三岁。林砚尚且长林礞十三岁半,柳尚元就更多了。这年岁,做师徒倒也合适。尤其柳尚元才学智计格局样样不差。
而且,有了师徒之名。柳家与林家的关系便更近了。想来柳家也是愿意的。
再有,林砚那句考察,也给双方都留了余地。
林如海看着林砚,他竟不知道在他还在生气的时候,林砚已经做了这么多。
“对你不大公平。”
这些都是要林砚“让利”,用承诺去换的。
林砚不以为然,只说了一句话,“父亲,我是长兄!”
长兄如父。在这个年代可不是说说而已。他对林礞有教训之权,自然就有教导之责。何况,他就这么一个弟弟。
至此,林如海点了头。
他忽然发现,有这么一个长子,家里已经不需要他操心了。
这般想着,他心里觉得十分欣慰,又十分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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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司徒岳派人来说,做买卖的人牙子找到了。倒是凑巧,他手里正有一批要往高门去卖的美少年,不必再去江南搜寻。
林砚出钱买了下来,带着人便和司徒岳一道去了礼亲王府。
这事林礞是知道的。听秋鸣提了一句。但他不知道林砚是怎么说的。只知道,三日后。礼亲王带着还吊着一直胳膊的儿子登了林府的门。
前几天还不可一世的世子居然对着他好声好气的道歉?还携带了一堆的赔礼。琳琅满目,看得他花了眼。
林礞突然有种他被人掉了包的错觉。
这日之后,京中那什么争风吃醋的话彻底没了。却是生出了另一个版本。
林礞和礼亲王世子因下面不长眼的奴才的失误弄错了厢房,闹了好大的误会,起了点争执。倒也没多大事。误会解除后,双方早已丢开了去。
没有白玉兰,也没有那什么兔儿爷的话,甚至礼亲王世子的伤也和林礞没有干系。那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哦,你说那为啥衙门的人都来了?
哎,这谁知道呢!不然就以林家和礼亲王府双方的地位和脾气,还不早掐起来了。可你看,林家去了礼亲王府,礼亲王和世子也去了林府。不都和和气气的吗?
要真是说的那样,怎么能?
反正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信了!
林礞不知道这传言怎么来的,但清楚一定是自家大哥的手笔。将所有实情里会影响他名声的因素全遮掩了过去。
他对林砚又敬又爱,又惧又愧。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林砚,只能一股脑儿的对两个侄子好。买了一堆的吃的玩的不要钱地塞过去。
林暄仰着小脸儿十分疑惑,觉得二叔和以往不大相同。
犹豫了好半晌,还是问了出来:“二叔,你是不是又做错事,惹了父亲和祖父生气,想叫我和弟弟帮你说情?可是,父亲和祖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们说了怕也不顶用。所以,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一番话说的林礞胀红了脸。看着小豆丁,瞪眼,瞪眼,再瞪眼!
转而投向了林晞。林晞身子骨不如林暄,瘦瘦的,小小的,白白的。可看起来更软萌。林礞觉得他应该会很高兴,不会像林暄一样“没眼色”。
哪知这个才四岁的奶娃娃差点让他吐血。
“二叔,你这闯祸的本事要是再大点,我就能开个玩具店和美食店了。”
“二叔,你不妨再加加油!晞儿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纯粹清澈的双眼还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他大哥都教了孩子些什么!
林礞郁闷得要死,跑去和林砚告状。结果林砚抱着林暄和林晞笑得前俯后仰,合不拢嘴。
林礞生无可恋脸,暗叹,他大概只能寄希望于大嫂肚子里那还没出世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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