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渔抱着提花竹, 人还是懵的,她就不明白了,就只看他一眼,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她抬眼去看关二天, 传递过去心里的疑惑。
关二天没有开口,只视线轻飘飘地在陆渔脑袋上沾了一下,立即心虚地收回来。
原谅他这从没有带过来孩子的中年老男人吧, 能给这丫头把头发扎起来就不错了,还想要整齐美观?
不存在的好么?
难度太大了!
“你乖乖坐着,别动。”关二天能说他给小丫头扎过的头发跟刺猬也没差了么?
指定不能啊。
陆渔乖乖坐在铺位上,眼睛发直, 任由削瘦中年男人给自己散开头发, 又轻轻梳通,扎了俩整整齐齐,几乎一模一样的辫子垂在肩膀两侧。
是的, 就在几分钟前, 削瘦中年男人拿着梳子下来,向关二天征求道,我可以给你家孩子把头发重新扎一下吗。
这让关二天怎么拒绝?
等中年男人调整好她两个小辫子的摆放位置, 陆渔看向对面铺位坐着的关二天,张张嘴, 想说什么, 最后却又闭上了嘴巴。
唉, 不知道该说什么。
关二天:“……”
关二天也很绝望啊, 可他能怎么办?之前还没一起出远门的时候,她的头发都是别人给弄的,松开又扎起来的过程,他看着也挺简单的啊,不就这样那样一下,就扎起来了吗?
谁知道要上手了就那么那么难了!
比小时候师父让她穿着汗衫在院子里画一百张符都难!
“谢谢叔叔。”陆渔朝人家甜甜一笑,然后再次看向面无表情的关二天,“关叔叔,以后让阿渔自己扎头发好不好?”
她也可以自己扎头发的,可每次洗头,关叔叔都兴致勃勃的上手给她擦干,然后帮她扎,还说很好看……
她以为真的是很好看的。
可现在……
要是真的好看,这个刚见面的叔叔会专门下来帮她绑头发吗?
陆渔陷入沉思。
“你会扎头发?”关二天感觉胸口中了一箭。
陆渔闻言抬头,认真回复,“会啊。”
会你不早说?
关二天很想回一句,可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之前的一幕幕,他又咽了回去,好吧,是他的错,孩子挣扎的时候,被他当成小孩子坐不住的天性了……
“行了,你快睡吧!”关二天羞窘地把她摁进被窝,然后给盖上薄被,“等吃饭的时候我喊你。”
说完,他转身看向削瘦的中年男人,丝毫没有觉得哪儿不妥地直接问人家,“贵庚?”
“四十五。”男人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关二天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回答完,便等着他下一步反应。
“四十五?”关二天挑眉,毫不客气,“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老?”
头发花白,人还瘦得跟什么似的,估计一阵风刮过来,这人就得飞了。
男人一愣,看向关二天,实在是不解,他是怎么有底气说出这句话的。
关二天见他表情,顿了一下,随即抬手去摸自己的下巴,摸到胡子,呆了一瞬,这才想起他为了赶时间,直接去塘子里洗了洗,根本没有刮胡子修剪头发。
但那又怎么样,反正又不臭。“手伸过来。”
男人笑得温文,把手伸过去,“您懂把脉?”
这人能看出他身上的毛病,想来也不差,只是他也不抱什么希望,每年去疗养院,疗养院的那些好手也对他这身体毫无办法。
出于礼貌,他还是伸出了手。
“应该算是一般般。”最起码在他这个层次里面,把脉这方面,他水平只能算是尚可。
随着把脉时间的增加,关二天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最后瞅着男人的眼神复杂难解,“你是怎么把你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样的?”
无从下手!
真的是无从下手!
中医博大精深,但也讲究相生相克,他这内里败坏差不多,几乎判了死刑的人,还怎么治?
剂量小了没效果,可能等他死期到了,都不一定能进行下一步治疗。
剂量稍稍大一些,他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最后也得见阎王。
男人闻言只是笑笑,没有解释。他这身体他自己清楚,可要他放下已经进入最后阶段的研究去争取这微末的希望,他拒绝。
国家等不起,国外势力等不及。
“关叔叔,他身上有功德。”陆渔从被子里露出一双清透的眼睛,仔细看了两眼,又道,“还有国运影响。”
关二天:……
日了,坐个火车,还能遇上因果。今儿要是不了这份因果,他还修行个屁啊!
可是他真没办法,即便练了丹药,他身体受不住也没个卵用。
一想要沾染因果,尤其是这样的人的因果,关二天急得有些想要跳脚。
修行人士只管修行人士,以及非人之事,从不与此外的人或事沾染因果。所以俗世间的生老病死,如非涉及因果,一概不闻不问不管不沾手。
泾渭分明,从不越界。
扎头发引起的血案吗?
关二天揪着胡子,这可咋办?早知道就不接受了!
中年男人听见陆渔的话,笑了笑,本打算当做笑话,可她最后一句“影响国运”,却让他心下一跳,脑子里宛若精密仪器一般过滤了一下自己言行举止,发现没有任何疏漏,不会涉及泄密,才一笑而过。
待他慢腾腾地爬到上铺,抱着大部头继续翻看的间隙,便见下头那小丫头的铺位上拱起了一团。
他笑笑,正欲将注意力拉回到大部头上,便见那叫阿渔的小丫头朝着他下铺喊要纸。
关二天身上能带什么纸?自然是画符专用的纸了。
他也不问什么,直接给她递过去两张。然后就见她又钻进被窝,好一会儿,叠了个不怎么好看,但却结实的多边形出来。
下床,她走到男人铺位前,举手将黄纸包递给男人,“叔叔,给你拿着,等阿渔向你要,你再还给阿渔哦。”
她离近,关二天隐约觉察出些什么,但却不太肯定,一个愣神儿,两人已经交接完毕。
看着陆渔回自己铺位,关二天止住了好奇心,车上人多口杂,不便开口发问。
可也忍不住细细思考,阿渔不会画符,又不会驭使纸人,那黄色小纸包便没有其它效用,除非里面包了什么东西。
只是从采药一路走来,这小丫头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更别说那纸包的大小了,里面顶多塞两个大拇指甲盖大小的东西。
那男人不想让孩子失望,便接手了陆渔递过来的纸包,依言塞进上衣靠近胸口的口袋,之后就又低头看书,没想着去捏一捏,感觉一下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所以,两人谁都没想到陆渔会把她得来的那片金色龙鳞塞进黄色纸包里。
陆渔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见属于强大生物的自愈能力缓缓渗入中年男人的心脏,冲开里面的黑色淤积,慢慢像四肢百骸延伸,这才眨巴眨巴眼,打了个呵欠,蹭了蹭被子睡去。
爷爷说了,正直爱国的科学家需要好好保护,她保护了呢……
陆渔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关二天上铺的男人实在压不住那疯狂袭来的睡意,只好放开手中的大部头,盖上被子睡去。
整个软卧间四个人,三个睡得深沉,只有关二天还醒着,细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方式,难得进入修行状态。
感觉到那修炼速度,关二天狠狠愣住,随后再也顾不得什么,抓紧时间开始修炼。
有这样玄妙的修炼时候,作为修行之人,怎可随意浪费?
关二天不知道,因他和上铺的男人是同一个朝向躺着的,上面龙气氤氲,多的便缓缓蔓延下来,他算是沾了上铺男人的光,才得以有如此玄妙的修炼时刻。
如此,等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多,陆渔软卧间没反应,甚至隔壁软卧间也没反应的时候,年轻乘务员急了,一个个敲门过去。
“同志?同志?”见没有人应声,乘务员声音都带了一些忐忑焦急,“同志你们没事儿吧?”
这是什么情况,竟然两个软卧间八个人都没有动静,想到猝死这事儿,年轻的乘务员都快哭了,掉头跑去找了列车长和乘警,着急忙慌地领着人回来。
门再次被敲响,陆渔打开软卧间的门,朝正要踹软卧间门的几个人迷迷糊糊道,“叔叔阿姨,火车上不能睡懒觉吗?”
这话可把列车长和乘警们问呆了。没有人能抗拒长得好看,甜软懂礼貌的孩子,这几个人也不例外,于是都收敛了一下脸上严肃的表情,摇摇头,“休息你是你们的自由。”
这小姑娘好看!
想着既然陆渔所在的软卧间打开了,列车长便走了过去,见几人只是沉睡,便又悄悄走了出来。
“叔叔,这个房间,”陆渔指了指跟关二天只有一墙之隔的软卧间,笑眯眯地道,“他们也是睡着了。”
列车长到底是不能放任不管的,一边让乘警破门,一边认真仔细地给陆渔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想要给孩子培养危机意识。
陆渔点点头,想了想,回了自己的软卧间,爬到关二天上铺,也就是中年男人的铺位,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黄色纸包,双手合十,将纸包密密合在手心里。
片刻功夫,隔壁传来了动静,乘客从里面打开了软卧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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