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 全国笼罩在寒冬的阴冷之中, 只有南部的这个海岛例外, 仍是平均气温超过二十的温暖。
昨晚到的时候就在下小雨, 直到今天中午才渐渐有了消停的趋势。
姜迎走出阳台, 眼前是椰林、沙滩和碧蓝的海水, 天还有些灰蒙蒙的, 微风和潮湿的空气在安抚她。
竟然慌不择路地逃跑了,在他回来之前。
也不过是缓兵之计。
昨天她一直没回孟璟书的信息,他回到泽卞时, 她已经在来往这个海岛的飞机上。下飞机后,她手机上有很多的未接来电和信息,她没有逐条细看, 一意孤行地给这段关系下了判决:
「分开吧, 以后不要联系了。」
然后再次拉黑了他的全部联系方式。这次她没有再如大学时愤恨,所有情绪像是被掏空了, 她平静得如同行尸。
人是跑了, 但始终不能无所挂碍, 还是得工作, 手机不能关。
黄彦菲时不时给她直播——
「郑一峰说看到他去律所找你了。」
律师算是自由职业, 只要把自己的业务安排好, 律所是不考勤的,他自然无法得知她的去向。
「啊!我刚看到,昨晚他发的朋友圈!我的天, 他上回发朋友圈还是大学的时候了吧!」
她发来一张截图, 姜迎忍了忍,还是没管住手,点开了。
是薄荷,半绿半枯的,他也不顾光线角度,随便拍了一张丑照片。可文字却让她心脏酸胀:where’s mommy?
这条状态下面有很多高中同学表示惊讶。姜迎之前在朋友圈发过薄荷的照片,有人认出来了,评论说:“这个咖啡杯……是姜迎的薄荷吧?”
之后的评论震撼加倍。
但孟璟书都没有回复。
姜迎看发布的时间,是在她飞机落地,跟他说分开之前。大概是他刚回到家不久,发现她不在,行李也不见了,却怎么也联系不到人。
应该也是会着急,会难过的吧?
可是她因为孟璟书,真的已经太伤心了。
她发了阵子呆,拍拍脸,继续工作。
等将案件材料准备好,天空已是多云转晴,热带的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中透出些许,净化了早前的阴沉。
没有人不向往明亮,厌倦冬日昏暗,所以才会来此躲避。
姜迎换上人字拖,去海滩走走。
酒店内有直达海滩的地下通道,十分方便。
现在还不到旺季,游客不算太多,她捧着个椰子吹风散步,挺惬意的一件事,却没觉得多开心。
倒是早上下过雨,沙子还没干透,沾在脚上就弄不走了,有点烦人。
姜迎干脆找了个沙滩椅坐下,不走了,努力跟脚丫上裹着的沙子作斗争。
她低头搓脚,忽闻有人喊她。
她无不惊讶地抬起头,那人标准游人打扮,正从不远处走过来。
“邓明科?你也在这。”
邓明科微微笑起来,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我过来跟这边的学校做交流工作,中午刚到的,趁着空闲出来走走。”
“哦,”姜迎把鞋子穿上,说,“我是来玩的。”
她端正坐好,不复刚才的随意。
邓明科轻叹了口气,说:“我之前以为,我们很有缘。”
姜迎一顿,“抱歉,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事,让你误会了。”
邓明科说:“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位先生对我有敌意。”
姜迎也记起来,那时邓明科问过,孟璟书是不是她男朋友,她否认了。
她扯了扯嘴角,并不想再提这件事。
邓明科也不追问,只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但是,认识你,我很高兴。”
姜迎感谢他的豁达和风度,真心道:“谢谢。”
邓明科望着前方说:“这里的冬天真舒服,难怪这么多人会来过年。”
傍晚时分,热带的天还明晃晃亮着,丝毫没有要入夜的样子。碧蓝的海水受到引力驱使,摇摆着向岸上涌来又落去,沙滩的边际正在一点点地被侵袭。
“是啊,泽卞太冷了,所以我才跑来晒太阳。”姜迎的笑跟风一样轻,“没想到这里却在下雨。”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是大晴天。”
“可惜我明天就回去了。”
“泽卞也会是好天气。”
“但愿吧。”
……
“宝贝!刚才孟璟书给我打电话了!”
“啊?”
姜迎晚上刚回到小公寓,立马洗了个澡。她对着镜子正抹乳液,黄彦菲就来电了。
“你放心,我没说你去哪了,也没说你回来了。”
“哦……那就好。”
“不过……他查行车记录仪,看到付萱了,所以来问我你和付萱的事,我就告诉他了……”
姜迎擦脸的动作停了停,“嗯,说就说了吧。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唉?真的决定了?”
“嗯,不想再庸人自扰了。”
“那你也得跟人家好好说说吧?分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刚才我听他声音挺累的,估计找你找得够呛。”
姜迎垂下眼睑,说:“我会的。等我明天把东西搬去你那了,我就联系他。”
她在这两天里在网上火速发出了房屋转租的消息,有个人很有意向,已经联系好了明天来看房。姜迎暂时没有另外找到合意的房子,所以打算先去黄彦菲那里住一段时间。
至于原因,当然是为了避开孟璟书,不想让他找到。谈分手只能去公共场合谈,尤其当有一方不愿意,在私密空间是绝对谈不成的。
“唔,要不要明天我请半天假去帮你搬?还可以叫上郑一峰来做苦力。”
“不用了,我自己两趟就能搬完了。而且明天还得去法院和检察院,估计天黑才能到你那。你能为你失着恋还要为生活奔波的朋友准备一顿丰盛的外卖吗?”
黄彦菲嗤她:“你也可以选择不失恋。”
姜迎闷声道:“你答应过我,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我的。”
“好好好,我当然支持你啊,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啊……”
“又但是什么?”
“但是,你们分开的话,那个姓付的岂不是要高兴死了?”
姜迎沉默了会儿,说:“可是,我自己轻松,不是要比让她难受更重要吗?”
黄彦菲问:“真的就轻松了?”
“我……”
小公寓的夜晚跟寻常无异,楼下道路施工,不时传来钻地打桩的噪音;临近医院,偶尔也会有救护车的紧急警示;隔壁邻居仍然把电视音量调得很大,在播晚间新闻;屋子里空调在制热,像个耄耋老人在“呼呼”喘气……
姜迎还没“我”出个所以然,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提着心,几乎说不出话。
接着是猛烈的拍门声,力气之大,她隔着整间屋子都感到床在震动。
“姜迎,开门!”
连电话里的黄彦菲都听到了,她诧异地说:“找上门来了?我可真的没告诉他你回来了啊!”
姜迎也震惊得很,她回来还不到半小时吧?
拍门声持续响着。
“我知道你在,开门!”
姜迎还没听他跟谁这么生气过,低沉轻佻的嗓音也变成炮火,她被轰得心乱如麻,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应对。
可她多犹豫一秒,他就多用力一分,像是要比拼他的手和门板哪个会先坏掉,砰砰声响彻走廊。
姜迎朝黄彦菲说:“先挂了。”
那边赶紧朝她喊:“你悠着点啊!别把人气急了到时打你怎么办!”
“……”
她挂掉电话,把衣服拉链拉高,才走去门边。
她在他停顿的间隙,屈起双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笃”的一声。
两个人的心都震了震。
孟璟书果然没有再拍门,他静了好一会儿,好像才找回自己正常的声音,他还是那句:“开门。”
走的那天,姜迎先回了趟小公寓,把锁给换了,就是为了不让他进门,防止他守株待兔。哪想到还是这么快被他找上门来了。
姜迎说:“你有话就这样说吧。不然,也可以过两天再约到外面去说。”
孟璟书并不退让:“我现在就要见你。”
姜迎不作声。
孟璟书也不多费口舌,直接再度砸门。
震天的噪音逼迫着姜迎,她不得不开了门。
他进门下一秒,就抱住了她。没有言语,但力度惊心,或许有一刻他想着,就这样把她压死在怀里算了。
他身上裹着夜的凉,姜迎被浸得抖了抖。
原来他的拥抱,也会冷。
姜迎咬着牙,被勒得发疼也一声不吭,在他怀里像一根僵直的木头。
孟璟书跟她一起沉默着,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每次总是他先沉不住气。是不是就因为这样,她才有恃无恐,越来越过分?
他松了点力,有些赌气地说:“我知道付萱来找你了,也知道她害你不能保研的事了。但我不会跟你道歉。”
姜迎的声音比他衣服更凉:“都过去了,我也没有想要你的道歉。我只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姜迎感觉得到他的胸膛起伏,他的颈筋绷紧,他的手掌掐住她肩膀,他的身体在尽力克制着这句话激起的波浪。他终于解除了对她的禁锢,拉开一点距离,死死盯着她眼睛。
“理由呢?”
他的眼睛是幽暗的深潭,她触及之后本能地避开。
“我不喜欢你了。”她下意识说。
“你撒谎。”
“随你信不信,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消极应对的模样让他感到挫败:“付萱跟你说了什么?你愿意信她,也不信我?我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
姜迎垂着头,不说话。
孟璟书痛恨极了她无视自己的样子。她怎么能随心所欲地对他为所欲为,然后就毫不在意地说走就走呢?
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跟你道歉吗?因为你不信我,从来就不信我,所以才会连丢了保研资格这样的事都不告诉我。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不要被别人欺负的,让你有事来找我的。你以为我随便对谁都会说这样的话吗?何况这件事因我而起,你竟然什么都不说,就给我判刑!从头到尾,你想过我吗?我有多无能,多可笑!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
旧事重提,姜迎只觉得无趣透顶:“我说了又能怎么样?你知道了又怎么样?时间会倒退吗,名额会回来吗?还是你会跟你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分手,毫不犹豫站在我这边?”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姜迎被他看得浑身都疼,她吸着气,轻声说:“可是时间不会倒退,你从现在回望过去,并不能代表当时的选择。当年是我自作自受,我自己种下的果,我会自己承受。可是每次回想这些事情,我都觉得很累,还有你,你也让我很累。你不是要理由吗,这个理由行不行?”
孟璟书倔强地摇头,他伸手去握她的:“以后,以后我们都不再提了。觉得不开心,就不要想了,忘掉它,好不好?”
“忘不掉的。”她倦极了。
“未来还有那么长,总会过去的。是你自己说,都已经过去了,是你自己说的!”他固执得像个孩子。
姜迎静了会儿,又说了一遍:“我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他双眼瞬间红了:“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小心眼,我斤斤计较着自己在你心中的重量。我讨厌你像喜欢过别人一样地喜欢我,我讨厌你没有像我喜欢你一样早早就最喜欢我。我讨厌你,讨厌到忍不住伤害你。因为我太讨厌因你而变得如此丑陋的自己了,丑陋到我没有办法对你说出实话。
她一点点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我说过,很多事情都没有为什么。想在一起的时候就在一起,现在不想了。”
她一字一句是伤人的利刃:“所以,我不要你了。”
“那你要谁!”他哑得像声带在滴血,“泽大那个讲师?还是每回出差都会送你回来的同事?!你还想要谁?!”
姜迎冷硬地说:“反正不要你。”
“你休想。”
他的声音霎时冷下来,下一刻却将她拦腰抱起。
“孟璟书!”
他不理会,几步走过去把她扔在床上,自己也跟着压下去。他不顾她的反抗,不顾心头横亘的不平,执意索取亲密。
他走投无路了,急切地想用欲望消除隔阂。
他像个量身定做的工具,精确地取悦她的身体。
姜迎却感到厌恨。
“每次都是这样……你只会这样,我们之间就只有这样。”
他闻言一僵,之后却更是卖力。
他的身体那么火热,她却只想起那天,在他家的地下车库,那种无声无息渗透的寒气,让人发颤。
她想起付萱尖利的嗓音朝她喊:“你也跟我一样,你不过跟我一样!”
跟她一样吗?
姜迎看着花白的天花板,忽然极淡地笑了笑。
“孟璟书,我和别人睡了。”
他猛地一震,抬头看她。
“你没有。”就三个字,像是用尽了力气。
姜迎静静地说:“是邓明科。我昨天碰到他了,就在我住的酒店附近。太巧了,不是吗?就像当初,我在ktv门口碰到你一样,那一晚,真的太巧了。”
直到这个时候,姜迎才终于仔细看了他。看他因为休息不足而显得颓唐狠厉的面容,看他强撑的固执一瞬间化作绝望。她像个恶魔一样,讥诮地欣赏他的破碎,漆黑的瞳仁是黑洞,四周的一切包括空气,都被她吸食殆尽。
他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气压挤压,或许就要血肉成泥。
……
他果然走了。
房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坐起来,心中一片空荡。
就是这样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没有答案。
她长久地枯坐着,麻木了,连倦意都没有了,好像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万籁俱寂中听到门锁扭动的声音。
心跳骤急,咚咚咚咚,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死死盯着门口。
门开了。
楼道里的光投下一道长长的人影。
孟璟书砰的甩上门,整个房子都随之震了震。
她的心也是。
“你怎么……有钥匙?”终究是没忍住惊讶。
孟璟书说:“你的钥匙永远挂在玄关,傻子才不知道。”
她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竟然开始颤栗,连带声音都有点发抖:“不是傻子,那你还回来做什么?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他定定看着她,说:“刚才在外面,我在想,如果今天我走了,我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那就……不要回头啊。”
“可我就是回来了。”
他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每近一步,就越见她眼中跃动的光。
“在外面的时候,我至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你在折磨我。从重新见面开始,就一直在折磨我。”
这话像突然触及她的逆鳞,戳破了她的屏障,她反应激烈:“我为什么要折磨你,我凭什么要折磨你!”
“我不知道,”他咬牙,“我从来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凄荒地笑起来:“这样才公平不是吗,因为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你问啊,为什么不问?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可是你自己却什么都不说!”他眼睛充血,红得吓人,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抱我就抱我,想亲我就亲我,睡完就走人,你真他妈潇洒!为了躲开我,竟然连班聚都不去了。你知不知道每回聚会,多少人问我,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事情,你连知道的资格都不给我!我是一件玩物吗?想拉黑就拉黑,说不见就不见,你问过我一句吗!”
“为什么要我问?你想知道,你可以自己来问我,为什么还要等我问?!”
“好,好。”怨怒和愤恨直冲头顶,他无意识地点点头,“姜迎……”
胸膛几番起伏,那里有千军万马在奔涌,将他所有理智挤跑,催着他,赶着他。
说啊,快说。
他不能思考,脱口而出:“我们去登记结婚,就明天。”
话一出口,姜迎呆若木鸡。
而他浑身发热,血脉沸腾,整个人处在一种极端激动的状态。所有的痛苦一扫而空,对,这就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他不要再猜来猜去,不要再患得患失,他要确认,他要她确确实实地属于自己。即使……即使她心里还有别人,也没关系。至少她心里还是在意他的,否则见他回来,她眼中怎么会有欣喜?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只要他们永远在一起了,总有一天,别人都会成为过去,婚姻关系会将他们绑死,他们之间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姜迎回过神来,用力地呼吸,开口骂他:“你脑子坏了吧!说的什么疯话!”
疯了吗?或许吧。
可是他再没有比现在更明朗欢喜的时候了。
他扑过去抱紧她:“结婚吧,姜迎。”说着竟然笑了起来,“我们结婚。”
姜迎被勒紧,脸涨得通红,双脚还拼命蹬着他:“起开!架还没吵完,结个屁!”
他箍着她躺下,长腿一压,把她像被子一样夹紧,他任打任骂:“那你接着骂,骂到高兴为止,高兴了我们就结婚。”他照着她额头猛亲了一口,“老子就是想结婚。”
“不结不结!”姜迎喘着粗气,跟他对着干,“老子不结!”
他拿下巴压着她脑袋,双手把她往怀里按:“不答应就别想下床,我们就一起饿死在床上吧。”
姜迎闷着头,声音瓮瓮的。她气不过,手脚不能动,就发了狠去咬他。男人的胸膛平滑结实,没把他咬疼,倒是啃得一片湿漉漉。
孟璟书按着她臀部往自己身上贴:“别瞎咬啊,老子现在正亢奋,待会儿收不住手,要遭罪的可是你。”
哪怕她真的背叛了他呢?他已经不清醒,也不需要清醒了。如果能得到她,朝闻夕死,不足惜。
“你会知道的,我比所有人都好,你不会再想其他任何人。”他的声音低沉如魔魇。
他胸口更湿了,温热的液体扑簌簌滑落。她颤抖着,哽咽着,在大起大落的情绪里崩溃了,嚎啕大哭。
孟璟书说的没错,她就是在折磨他。
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跟他睡,故意捉弄他,故意惹他不快,故意对他好,又故意一次一次地伤害他。到最后她才是最卑劣的那个。她假装不在意,对往事绝口不提。却利用了爱,利用了爱人,去填平自己的怨恨。
她手中大概有他情绪的开关,随便一拨,他的激动就戛然而止,他的心被她的眼泪泡的又酸又涩,痛觉回归了。
他卸了气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轻抚她单薄的背,给她顺气。
声音也不知不觉哑了:“怎么了?真不想结婚?真的不喜欢我了?”
她卑劣到即使是现在,也无法向他承认自己的错。
她捶打他胸口,嗓子哭哑了,声音也黏成一团,还在责怪他:“凭什么、你想怎样……就要怎样……”
这分明是她自己的恶行啊。
可是她贪婪地祈求。
——如果你爱我,可不可以多爱一点,爱到连坏的我也爱。
他听不见她心声,但知意志的指引。他一向清楚自己所需,对她,即便晚了许多年,即便中间有许多曲折和伤痕,但到现在,他无法回头,因为他早把她归为必须拥有。
孟璟书吻她的眼泪,那眼泪像是流到他心里去了。
他说:“那你说了算,我听你的,好不好?你想结,我们明天就结。你要不想,我就等着。你一辈子不想,我也一辈子等着。反正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你想怎样都行。”
——我永远感激你,在我一次次刻意伤害、推开你之后,还能如此坚定。
他将她揽紧,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会对你好,比全世界所有人都好。”
……
姜迎冲了杯牛奶。孟璟书洗完澡出来,她正在流理台边上喝,也是在等他。
刚才大哭一场,声嘶力竭,孟璟书把毕生的软话都说尽了,才渐渐哄得她平静下来。
她皮肤白,到现在双眼和鼻尖还明显红肿,看着特别可怜。
他忍不住过去轻轻圈住她,吻她发顶。
姜迎捧着杯子送到他嘴边,“喝点儿,安神。”
像是第一次去他家那晚,她也哭了。那时他给她冲了杯牛奶,像在安抚一个恐慌不安的新生儿。
孟璟书摇摇头,没说话。
姜迎大起大落筋疲力尽,他又何尝不是。她在他心上扎了一刀,他再克制强撑,也还是会痛。
姜迎沉默片刻,把杯子放下了。
她转过身跟他面对面,忍不住摸摸他的脸。几天不见,胡渣长了好多,他也不刮,也没好好睡觉,看着颓废极了。
都是她的错。
热带的阳光洗不净她心中的恶魔,而他在大悲大喜之后依然安静柔软的目光可以。
姜迎低声说:“刚才骗你的,我没有和别人睡。我只喜欢你。”
在反应过来之前,她整个人被锁进了他怀里,坚硬的下巴死死抵住她头顶。
然后有温热的水滴从上方滴落,滑过她额前,也浸湿了她的眼。
她惊惶地想抬头,被他紧紧压住,不让她看。
“孟璟书……”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说:“说你要我。”
每一个字,都因为哽咽变了调,沙哑透了。可却是姜迎听过最好听的话了。
什么气数已尽,什么筋疲力竭。只要是他,爱会以一万种方式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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