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梁熙赶到何培霖所说的地方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大楼的保全工作做得很严密,没有通行证她根本进不去,她拿捏不准何培霖是不是回来了,一条短信来回删减了几遍,终于发了出去,内容很简短:我到了。     良久,何培霖没有回复,不知道是没留意到短信还是故意晾着她,不过不管是哪种理由,梁熙都只能是等。她不知道,此时何培霖就在路口的另一边,车窗半开着,只握着手机静静地看着她。     梁熙今天穿了件红色的双排扣呢子大衣,堆高的毛领衬得她的脸更小……何培霖想起的却是第一次在机场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身红,尽管还有些稚气,却已经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晚上的风很大,梁熙怕冷,搓着手在门口踱来踱去。蓦地,一辆黑色的房车停在她面前,她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眸紧紧盯住眼前的动静。胶着了一会儿,终于听到里头的人说:“上车。”那样低沉又不容拒绝的声音,是何培霖。     梁熙心里突突的跳,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门坐上了车。     一上车就被人搂了去,她吓得惊呼一声,却听到身边的人在她耳边浅浅地笑:“怎么?怕我吃了你?”他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在她腰上来回地抚摸着。     何培霖兴许还喝了酒,带着调情的气息让梁熙浑身颤粟,涨红着脸要挣开他。     车里的光线暗淡,模糊了何培霖的表情,他放开她,嘲讽地勾了勾唇,摁下通话键吩咐:“开车。”     司机并没有问去哪里,似乎早得了他的指示,利索地开着车穿梭在暗夜流光的夜色里。     两人处在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得可怕。     梁熙手指揪着黑色的衬裙,根本不敢看何培霖,嘴张嘴合,想说点什么,最后都没有开口。     她来的时候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不管他想怎么样,都行。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抛却尊严有多艰难,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可她还有退路吗?没有,身后一步就是悬崖。她死无所谓,反正已经死过一次,可是她还有父亲,还有弟弟……     不知道何培霖要带她去哪里,路上他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单手支着车窗往外看,镌刻般的侧脸有些冷,与方才刻意的调情截然不同,通身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梁熙忽然觉得很悲哀,怎么她和他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她总想着好聚好散,偏偏求而不得。     车子又拐了好几个弯,渐渐到了梁熙熟悉的地段,是梁枫学校附近的腐败街,这是梁枫起的名字。她来看他的时候,他总是带她来这里,美其名曰改善生活。其实东西也不是顶好,只不过价钱合宜,而且气氛热热闹闹的,是学生的最爱。     司机把车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有遮蔽物掩饰着,不会很打眼,视野却开阔。     不用问何培霖为什么,梁熙已经知道他的用意。     车窗对着的不远处,是设在路口的一家小餐厅,装修虽然一般,可是客人很多,时不时的看见三三两两的男女进出。再往里看去,梁枫也在那里,不过不是客人。     他穿着侍应的衣服来回奔走,点单,收拾,上菜,一刻也没有停过。     梁熙的眼眶瞬间模糊了,只是咬着唇逼迫自己不要失控。     就算是在不算宽裕的小时候,梁枫都没有吃过什么苦,后来梁旭东发迹,妻子早逝,他更是将一双儿女当宝贝似的护着宠着,哪里知道什么叫做生活艰难?直到梁旭东出事,他们一下子从天上云变成了地底泥,比拍电视剧还传奇,顷刻间尝遍世间冷暖。     可梁熙还以为自己把所有的压力揽下就能将弟弟护得好好的,可那些照片,还有今天看到的一切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何培霖转身看着她,淡淡地笑了:“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很失败?”     梁熙愕然地抬眼与他对视,只觉得他的笑容比雪还冷,她努力地想分辨他的意图,可她总是看不清他的心,反而自己被他吃得透透的,他知道哪里是她的死穴。     一针见血。     “别人忙着学习忙着挥霍青春,他却开始学着赚钱了。”何培霖顿了顿,渐渐地逼近她,用指尖抹掉她眼角的泪,低声说,“那么惊讶?那你肯定也不知道,他连高三的寒暑假都在打工,就在他同学家里开的店里。”     梁熙睁大眼睛,想起之前给梁枫打电话时吵杂的声音,一切都有了解释。怪不得他不要她给的生活费,还说参加了学校的助学计划,还能申请奖学金,她早该想到的,早就该知道的。     “那……是谁打了他?”梁熙暗哑着声音说。     这个时候,她不会再天真的以为,弟弟真的只是因为打球而受伤,要不然当时不会一直规避她的追问。     何培霖笑了,点点她的唇说:“不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没有骗她,果然就是一会儿,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走进店里闹事,把梁枫围得严实,有些客人吓得跑了出来,这时梁熙已经看不清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她惊得脸色苍白,伸手就要拉开车门,却被另一只手用力摁住,何培霖嘲讽地睨着她:“想救他?就凭你?姐弟俩都是死倔的脾气,知不知道有些人惹不起的?”     梁熙急煞了眼,大声说:“我当然知道!我就不该惹你,不该……唔……”     何培霖的吻来得又凶又急,也不顾什么技巧,只是重重的吮狠狠地咬,把她还未说完的话都堵了回去,又很快放开她,冷冷地说:“那你现在就下车!”嘴角还带着几丝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总之妖冶惑人。     梁熙还没喘过气来,就听见对面哐当一声,回头看去,那家店有一扇落地窗被砸碎,里面早就没什么客人,就连路上走过的人也退避三分。     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哽咽地抓着他的衣服哀求:“救救他,求你了,救救他……”     何培霖却不为所动,呼吸是热的,眼神却是冷的,很显然,他生气了。     梁熙不知道该怎么办,拼命地想,以前他生气的时候她是怎么做的?     一双纤细的手爬上他衬衣的衣襟,她伸出舌在他唇边轻轻地舔吻着讨好着,是他们分开的这一年多来,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主动靠近他。     何培霖觉得讽刺,可许是应酬里喝了酒,又或者是本能反应,身心比大脑更快一步,单手就把梁熙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另一只手摁下车内的通话键:“阿恒,你去摆平那些人。”     很快的梁熙就听到驾驶座车门开合的声音,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绕过车子往那家店走去,步履稳健,像受过训练的军人。     这个人,应该不是普通的司机而已。     何培霖却没有给梁熙思考的时间,修长的手指已经解开她的大衣伸进衬裙里头,沿着丝绸般光滑的肌肤缓缓往上轻抚慢揉着。     “你要做什么?”掌心的热力让梁熙浑身颤抖,下意识就要推开他。     “我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何培霖喘了口气,身体慵懒地往后靠着,笑得恶劣:“还是……你想过河拆桥?梁熙,我耐性很有限,你只有一次机会。”     此时此刻,他倨傲得如同主宰她命运的君王,要人生便生,死便死。     梁熙再一次看出窗外,那个叫阿恒的,只是站在门口,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轻而易举就化解了一场闹剧。     他的确有能力主宰着她的。     梁熙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何培霖还是笑:“你该庆幸,我对你的身体还有兴趣。”他的手掌在她分开的大腿上拍了拍,却没有动作。     她惊骇地看着他,只因了解他的意思,屈辱地抖着身体说:“不要在这里,回……回去再……”后面的话,已羞于出口。     路的另一边,人潮如海,半开的车窗,不时见到有人经过。     这里,怎么可以?     何培霖忽然变得面无表情,冷冷地推开她:“下车。”     梁熙没有得到选择的机会。     她揪紧的手放开,依然坐在他的腿上,垂死挣扎般慢慢褪下大衣,裸着的肩头一沾了空气立马缩了缩。     何培霖猛地把她压到自己身上,同时,车窗也倏地关上,将里外隔成一道屏障。     越是看她那样悲哀的样子越想虐她,也没有花时间脱她的衬裙,直接一扯就撕坏了。     可梁熙却觉得,撕开的不只是她的衣服,还有她的尊严,她的心。     他是故意的,让她认识到和他作对的后果,不管在生意上还是情感上,他从来都不是大度的人,不允许别人逆他。那次他们为了点小事吵架,她赌气回了老家,后来他接她回京,他们看起来是和好了,可他断了她所有的经济来源,给她安排了司机,从此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底。     他的占有欲很可怕,要的是绝对掌控。     何培霖轻松就解开她胸衣的扣子,两团像小白兔般的绵软跃弹出来,他满意地笑了笑,俯身含住一边红缨,手指不忘宠捏着另一边的,嘴里含糊着说:“亲爱的,放松一些,好好享受。”     他一路吻上去,最后,封住了她的唇。     渐渐的,他没了耐心,分开她的腿,重重的顶进了她的身体。     这样坐立的体位太深切,仿佛要贯穿她似的,她攫住他的肩膀张唇想叫,又忽然死死咬唇忍下那种被穿刺的痛,纤细的脖子高昂着,像引颈的天鹅。     “叫出来也没关系,他们……听不到,也看不到的。”何培霖叹了一声,享受地捧着她的臀动作起来,神色戏谑地说:“夹得这么紧……是因为在这里做的缘故?”     梁熙的脸已经没有血色,眼睛很痛,想要流泪,却流不出来,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还是衣冠楚楚,而她,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在大庭广众下低贱地迎合着他的需要。     她披着大衣蜷在一边,看着他夹着烟,吩咐阿恒回来。     待车子重新发动的时候,腐败街已经彻底地安静了。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那他应该尽兴了吧?弟弟应该安全了吧?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何培霖似笑非笑地说:“放心,你刚才伺候得我很舒服,我自然不会食言。”     因他贬低的话,梁熙身体一动,也只是一动,很快又安静下来,要不是还会呼吸,身体还有起伏,还真像没有生气一样。     何培霖微微侧开身,不再去看她,抽着烟说:“有个人看上了你那宝贝弟弟系上的女同学,似乎不乐意,他就想学人家英雄救美,也不掂量着自己有多少斤两,惹着的是道上的人,那人还未发话,自有底下的人替他收拾他。”他顿了顿,又说,“阿恒会处理好,只要你弟弟识相些,别再惹事。”     梁熙眼睛眨了眨,还是没有说话。     车子很快回到公寓,他用外套把她裹得严严紧紧的,抱着她直接坐电梯到了顶楼,这一层只有他一户人。     何培霖蓦地靠近梁熙,在她耳边呵气:“亲爱的,我的手抱着你没空呢,你来摁密码吧。”说着还用手指在她腰上捏了捏。     梁熙垂眸:“你放我下来。”     他颠了颠,轻松地笑:“你确定站得稳?”     她脸色一变,终于开口,哑着嗓音说:“密码是什么?”     他反问道:“你不记得了?”     梁熙颤抖着冰凉的指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摁下去。     0277201314。     门咔嚓一下,开了。     曾经甜似蜜的寓意,如今充满讽刺。     他似乎在车里玩得不够尽兴,替她擦洗的时候又在浴室里做了一遍。     云雨收歇时已然天亮。     何培霖在衣帽间出来,一身黑色西装,还打了领带,穿得很正式。     他往床边看了一眼,梁熙依然背对着他蜷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小小的一团让他想起小时候养过的小猫儿。     他想了想,在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张卡,放在桌上:“去跟姓陈的把工作辞了,有空就去学学做菜或者做下spa,我对每天因为工作累得眼发黑的女人没胃口。”     “何培霖!”这话让一直安静的梁熙猛地坐起来,可是腰酸腿软的又很快倒下去,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何培霖也不恼,还饶有兴致地在床前的沙发上坐下来:“我说吧,我听着呢。”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已经任你为所欲为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说:“是么?真的任我为所欲为,那就听我说的,辞了工作,乖乖呆着家里等我回来。”     “你当我是什么?滕养的宠物?情妇?”梁熙激动地开口,“你别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     “随你怎么想。不过……你父亲是这周五开庭吧?”何培霖只是讽刺地看着她,“请个律师容易,只是要找个能打掉官司的律师却不简单,还得找证据翻案,只有三天了,也许就是这三天,你父亲能减判个几年。护着你宝贝弟弟的人我也能随时抽回来。对了,差点忘了提醒你,那个市政规划的案子,也是这周就要开展民意调查了,我说了,你只有一次机会,你只需要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刚才还像战士一样傲然的梁熙,被他说的每一句话压倒在尘埃里。     他却没有放过她,冷冷地逼问:“梁熙,沉默代表什么?难道没人教过你怎么回答别人的问题?”     “我知道了,我今天就去辞职。”     何培霖到停车场的时候,阿恒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他开车来到他跟前,下车开好车门,何培霖刚探头想坐进去,忽的想起什么,吩咐说:“阿恒,别的人我不管,但是梁枫得帮我好好护着。”     阿恒一顿,很快就说:“好的。”     “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会先跟那边说一声,你只管听我的。”     阿恒依然只有服从的两个字:“好的。”     上车的时候,何培霖先打了电话给景衍:“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何培霖把事情和景衍说了一遍,那边沉默了一下,才说:“我知道了。”     “这件事有些麻烦,先谢谢你了。”     “朋友一场,不需要说这些,说起来,梁熙也是晓沐的朋友,理应要帮。”     景衍的话,从来一言九鼎,在京城无人不给面子,他的确可以放心。     接着他再打了两通电话,是关于梁旭东那桩案子的,仔仔细细地吩咐了一路,很快到了机场。他要出差去瑞士,有一个大项目,得他亲自去谈。     一夜没睡,他上机的时候已经倦了,却睡不着。     飞机起飞凌空,广袤的天地,如同他手中的世界,要什么有什么。     可他的心里却是空空的,他翻出一个款式已经陈旧的手机,开机,点开存储短信的那一栏。     ——我要吃皮蛋瘦肉粥!     ——我跟你说,我、生、气、了     ——好嘛,都听你的行了不?别恼我……     ——培霖,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了啊     他紧紧地捏着屏幕,仿佛要把里面的每一个字揉碎。     最后,屏幕跳出对话框“确定要全部删除信息?”     他眼睛一闭,摁了确定。     从现在起,那些甜蜜不会再有,他也……不再需要。     喜欢朝思暮念请大家收藏:朝思暮念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