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垂时分, 天地共昏黄一线, 阿宓被沈慎抱着在山巅赏景时, 少帝终于发现二人不见了。
刚看足好戏的脸色僵住,少帝不顾还未离开的李琰,咬牙切齿地召来侍卫统领, “沈都督和阿宓姑娘人呢?”
侍卫统领犹豫了下, 小心用余光瞥了眼少帝脸色,“臣……马上就派人去查!”
意思就是——不知道,偷跑的。
好你个沈庭望!少帝对沈慎这种坐收渔翁之利的行为十分不满,此刻也不觉得刚才的戏精彩了, 只怪李琰他们来得不是时候, 让沈慎有机可趁。
李琰皱眉,沈慎竟又把阿宓带回去了?
他沉默听了少帝几道命令, 出声道:“阿宓本就跟在沈大人身边,他将人带走也无不可。”
在李琰看来,阿宓被沈慎带走总比待在他这堂弟这儿好许多,至少沈慎不会那么喜怒无常。
你懂什么!少帝几乎下意识要这么喊, 终究忍住了,面带郁色, “朕想做什么, 还轮不到世子教训吧,莫非世子以为自己的心思就无人知晓?”
少帝已经代入了半个兄长的角色, 这种时候再看李琰, 自然觉得他禽、兽不如, 连自家堂妹也要肖想,还光天化日在城门口抢人呢。
反正无论是谁,只要把李琰和阿宓联系在一起就会想到他当初在城门口做的事,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李琰全然不知这两天发生的爆炸性消息,也不觉得自己对阿宓的心思有什么见不得人。说起来他才是最先遇见阿宓的人,特别关注些又怎么了?
“呵呵”少帝冷笑连连,李琰淡然无视,二人沉默以对间,侍卫统领来报——沈都督带着阿宓姑娘上山去了。
少帝下意识先问了时辰,随后拉下脸。两人显然打着今夜不下山的主意,孤男寡女共处山顶,能做什么好事?当即下决定要一同跟去。
李琰也觉得沈慎想的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到底对阿宓自己的选择有一分容忍,倒不像少帝反应那么激烈。担心少帝情急之下会做什么,他一番思虑,干脆也跟去了。
行宫人多口杂,两人不便大动干戈,各自只带了三两侍卫,趁着天边仍有余光时动身。
爬上山顶并不难,难的是当初为了方便在山顶游玩,先帝着人在那儿建了好些亭台,他们根本猜不到沈慎会带人去哪边,只能一个个探。
阿宓仍在兴冲冲地和沈慎探索凉山。
山顶风光又有不同,许是因湿热温度不同,生长了好些奇花异草。阿宓是不爱看这些的,可陪伴的人不同,她也琢磨出了新的乐趣。
沈慎一个不注意,阿宓就又捉上了一条细长的蛇,她没被这东西咬过,至今都还没有畏惧之心。
他揉了揉阿宓好奇打量的小脑袋,语气满满是无奈,“好在无毒,再不能随意乱抓了。”
阿宓眨眨眼噢了声,转头依着又捏着蛇瞧了会儿,“听说蛇肉很好吃?”
蛇:……
沈慎默了下,他还……真带了调料和火折子,“想吃?”
“想呀。”阿宓双眸发亮,“现在可以吗?”
当然可以。本来快被放生的小蛇被沈慎接了过去,剥皮上架一整套下来,连一刻钟的时辰都不用。
正好附近就有泉水可以清理,山间清泉最是清甜,阿宓用手捧了一口喝,凉得她小牙直打哆嗦,还是弯了柳眉,“好甜。”
她笑起来最漂亮,又有种触动人心的简单,沈慎只看着,便觉得胸口处融成了一滩水,无比柔软。
“大人也要尝尝吗?”阿宓再次捧起泉水,双手凑成的碗具递到沈慎面前。
沈慎眼眸深邃,盯了面前这双细白的小手半晌,阿宓快要收回时才俯身去喝了口。
泉水都快漏完了,浅浅的一层被沈慎饮去,唇也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阿宓手心,幼嫩细腻,似一块光滑的软玉。
阿宓被轻啜得生出痒意,又不知怎的,觉得大人这奇怪的眼神莫名让人脸热,最终颤了下眼睫,略显慌乱地看向别处,“大人,该生火啦。”
她其实很少因为这种事露出害羞之态,以往常是食多了或者做错了事才会这般,像个不通世事的孩子,所以此时的姿态便尤为让沈慎意外。
捺下心绪,沈慎把架好的蛇递去,转身去寻柴火。
他走得不远,挺拔的背影在昏幕中尤为显眼。阿宓一手撑着脑袋看他,心跳略微有点儿快。
她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觉得每次看到大人,都要比前一次更喜欢几分。
蛇肉微腥,沈慎先用调料细细腌了会儿,“要辣?”
“要。”阿宓凑过去帮着一起生火,盯着慢慢显出金黄色泽飘出香味的蛇肉不放,突然道,“好想让翠姨也尝尝啊。”
但烤蛇肉不同于炖,并不好携带,稍微冷却就有腥味了,阿宓悻悻放下这个想法,并开始记住沈慎烤肉的方法,准备下次亲自做给翠姨吃。
她好像总是想着翠姨,无论好坏,下意识都会念出这个人名。沈慎心知她前十三年都是由这个亦仆亦长辈的妇人陪伴,依赖也是在所难免。
蛇肉烤熟,沈慎帮她洒上料粉,看着小姑娘小口小口地咬,不经意道:“阿宓可还记得生母?”
“娘亲吗?”阿宓咬着食物有些含糊不清,“不记得了啊,翠姨说娘亲在我三岁前就去世了。”
提起来也是没什么伤感眷恋的模样,阿宓自小就没什么父母的概念,翠姨待她好,在她心中就是类似母亲的存在,只称呼不同罢了。
抬手用指腹帮她抹去唇边沾到的料粉,沈慎换了问题,“除了耳坠和血玉镯,她可还留了其他东西?”
阿宓再度摇头,停下动作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道:“大人是不是想问,当初娘亲有没有留下和阿宓爹爹有关的东西啊?”
她竟然知道?沈慎着实讶异了把,他以为阿宓并不知道自己身世,恐怕也是翠姨告诉她的。
“嗯,可有?”
“没有。”阿宓不认为有什么可隐瞒的,软糯的声音在已经暗下的夜空轻荡,“翠姨也不知道我爹爹到底是谁,好像娘亲谁都没说过。”
竟藏得这么紧。沈慎皱眉,他当初还以为翠姨对他有所隐瞒,看来是他想多了。
阿宓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反而安慰他,“没事的,反正我有翠姨有大人啦。”
许是因为从小缺少来自男性长辈的关爱,在遇到沈慎这种沉稳的性情时,阿宓才会以那么快的速度依恋上他。他心中自然不可能真的把小姑娘当成小辈,可他言行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教导和宠纵她,而非前世李琰那种对待所有物的占有欲。
他把遐思大都藏在了心底,阿宓几乎也未在他这儿领略过成年男子的欲|念。
沈慎让阿宓感到了被宠爱,又没有遮住她的天空,让她依然得以自由呼吸。
“……不想知道是谁吗?”沈慎沉声问。
“不想。”阿宓乌黑的眸子纯净无比,“反正也从未见过。”
不仅从未见过,也从未有过这个概念。从阿宓出生起,洛城就没怎么看过她,她关在小院中,无从得知来自爹爹的关爱是怎样的,更没有父亲对一个人很重要这种意识,又怎么可能生出念想。
一句话,让夜色中的三个人同时僵住。
留侯缓缓敛眸,心绪难明。少帝心虚地想:这么看来,自家父皇好像很不负责任?让人家姑娘自己带着孩子远嫁就算了,连女儿都不知道他这个生父的存在。
在场最摸不清状况的约莫就是李琰了,他还是刚刚听了几句对话才知道阿宓生父竟不是洛城,终于明白了当初为什么洛城能轻易把女儿送人、阿宓又为何会那么果断地逃走。
冲击之下,李琰没有遗漏少帝的动作。他向来观察入微,少帝的举止太奇怪了,这反应也不正常,当下不由起疑,莫非他知道阿宓生父是何人?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三人竟不约而同地保持默然,依然没有打扰他们。
阿宓的回答不出沈慎所料,他也算颇为了解小姑娘,被关在府里十三年,许多想法和常人不同不稀奇。
他没有劝她,只道:“若是以后有人来寻,该如何?”
“唔?”阿宓显然没想过这种情况,抬首,沈慎沉静的眼眸中倒映着篝火,正等待她的答案。
“爹爹来寻?”她这么问,“……会离开大人吗?”
沈慎颔首,“有了至亲之人,自然要回到他身边。”
小姑娘立刻道:“那阿宓不要了。”
“嗯?”
“前十多年,阿宓没有爹爹也没什么。”阿宓一脸认真,“就算一直没有,也不会怎么样。如果会离开大人,阿宓就不要了。”
她直接把自己十多年被冷落忽视的苦给一笔勾销了,甚至都没提过对洛城的怨,只是不希望有人来打搅自己现在的生活。
然而那已不可能了。
越是清楚这点,沈慎眸色越是深。他伸手把人按到了怀中,不顾阿宓手上的油渍,声中像带了轻叹,“小傻子。”
“阿宓才不傻……”阿宓鼓着腮辩驳,双手挣扎了会儿得以露出小脑袋透气,不服气道,“想和大人在一块儿,有错吗?”
沈慎低沉笑出声,眼中瞬间进了无边月色,“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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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腔酸涩的老父亲&十分不爽的(预备)傻哥哥&一脸懵逼的路人世子
差点忘了剧情是啥了,只想写这几个人争风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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