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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拼命敲打着陆攸的脑袋,让他快去关注杜海洋那边的情况,他的魂魄却像是飘在空中,足足几十秒钟之后才重新落回躯壳。陆攸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他哆嗦着说,伸手去推纪森的侧脸,“你做什么……”
他清晰地感觉到,纪森抿起嘴唇,含住了那道细长的伤口,舌尖从下唇内侧贴过来,抵上他的皮肤,轻轻地吮吸了一下。被带走的是少量血液,却仿佛同时注入了电流,沿着血管瞬间窜遍全身,陆攸顿时浑身都酥麻了,去将纪森推开的动作直接变成了极为暧昧的抚摸。
只是舔到伤口而已……这样的身体反应是怎么回事?
陆攸在几近惊恐的情绪中僵住了,立刻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唯恐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谢天谢地,这一下之后纪森没有再对他做什么,随即就将嘴唇从他的伤口上撤开,抬起了头。陆攸看见他尚未闭合的双唇间露出的一点舌尖,还有沾在唇边的一抹血痕,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然后……纪森看着他,喉结细微地滑动了一下,将那口血咽了下去。
……陆攸冷静了。他呆愣过半秒钟,猛然抬起双手掐住了纪森的脸。“你你你,”他急道,“这是那个怪物弄的伤……你怎么咽了啊!不怕有毒吗!”他人还被纪森抱着,姿势别扭地将那个短发刺手的脑袋往地面按,又去摸他的喉咙,“还能不能吐出来?你真是……”
“……忘记了。”纪森闷声说。他声带的震颤传到陆攸的手指上,让他像被电到一样猛然放开了手。纪森目光掠过门边的阴影,后退了半步,双手扶在陆攸的后背和腰间,缓慢而轻柔地将他放回到地面。他似乎还想舔嘴唇,看了陆攸一眼,改成用袖子擦掉了唇边的血迹。
陆攸双脚落地后还有些发软,他欲言又止,转过手臂侧头去看那道伤。只是浅浅划开了皮肉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颜色看起来也很正常,不像是受到了污染的样子。陆攸压下对纪森和他自己的担忧,像是刻意逃避一样没有再看站在身边的男人,朝不远处正在对峙中的其他同伴望去。杜海洋还坐在地上,那个外形是贝壳的信物被他死死按在怀中,他用胆怯又凶狠的目光看着围在身边的几个人,不断重复着“这是我的”“我找到的东西”,但声音已经比刚才轻微许多了。
陆攸走过去,纪森跟在他身后,他们的动作让另外几个人的目光短暂地转移了过来。张佳蕾感谢地朝陆攸笑了笑,看得出她神思不属,有小半心神还始终被杜海洋拿到的那个信物牵引着。何毅看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路雨桓则是一副好奇又若有所思的表情。陆攸在杜海洋身边站定,“你这么快就找到信物了?”他问。
杜海洋恶狠狠的看着他,好像刚才不是他推了一把陆攸,而是反过来。按照这种人的心理,恐怕真的可能把偷藏信物被发现这件事怪到陆攸头上。“我找到的信物,本来就该归我!”他大声说。
“杜海洋,没人要抢你的东西。”陆攸把语气调整得尽量和缓,“我们只是想看一下信物是什么样子,才能更方便找到其他的……你应该也希望找到信物的人越多越好吧?”说完这句话后他盯着杜海洋的表情看了两秒钟,意识到比起好言相劝,这家伙显然更适合来一顿狠的。脾气本来就火爆的何毅彻底忍不住了,他之前好几次想去踹杜海洋,都被张佳蕾拉住,只好退而求其次,恶狠狠地使劲瞪着他:“听不懂好话是吧?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肯自己拿出来,我揍到你肯为止!”
杜海洋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众矢之的,又僵持了片刻,极不情愿地放开了死死按着信物的手。何毅向前探身,劈手一把夺了过来。
那个信物是一片只有半个手掌大小、质地犹如白玉的贝壳,上面没有任何花纹,也没有因为之前被摔过而出现破损。何毅把它捏在手里,眼神不同于杜海洋的狂热,好像它是个十分丑陋恶心的东西,没几秒钟就转而将它塞给了站在身边的路雨桓,路雨桓也只拿着看了一小会,又递给了陆攸。
手指一碰到贝壳,陆攸就确认了:这上面确实依附着超现实的力量,和刻在茶几表面的那些陌生文字一样,仿佛心灵相通般能够让人直接明了含义。他不但能清晰地知道这就是海神的信物,还能感觉到它已经确定了归属——就是找到它的杜海洋。将它强行抢过来,并不能改变它的归属者,它依旧会是“杜海洋的信物”。
所以,杜海洋其实根本不用担心它会被抢走……
陆攸想到这里,心中突然微微一动。要是杜海洋死了,他想,这个信物会重新变成无主之物吗?
他把贝壳传给纪森,排在最后的是张佳蕾。她才刚拿到手,还没来得及多摸一下,杜海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迅速又从她手里将信物夺了回去。
从他此时的表现,完全看不出之前他还一直想方设法地对张佳蕾大献殷勤。杜海洋一拿回信物,立刻闷声不响地冲出了陈列室,不一会儿远远地传来了关门声。路雨桓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回来说:“他进自己房间了。”
“妈的,凭什么他运气那么好?”何毅骂了句。“不管他了,我们继续去找一楼……”说到一半他想起来什么,环顾了一圈陈列室内部,脸色黑了下来,“刚才那个灰的……海星呢?”
这次难得开口回答的是纪森,“跑到外面去了。”他说,示意门外的走廊。何毅二话不说,抬腿走出陈列室,伸手往杜海洋房间的方向一指。“吃那个垃圾去吧,怪物!”他对着空气怒吼道。
虽然有一只小型的危险生物在房子里到处乱跑,听起来就很危险,但此时陆攸还是很不合时宜地有了想笑的冲动。何毅转身回来,重重地踹了一脚海星怪藏过的柜子,接着干脆挨个给另外几个关着门的柜子都来了一脚,以防里面还藏着什么东西。几人将整个陈列室翻找过一遍,确认没有怪物也没有信物之后,关上了那扇允许海星怪进来、却不允许他们这些人类哪怕伸一根手指出去的窗户。这样,三楼就算是搜索完毕了。
警惕着随时可能从某个阴暗处冒出来的海星怪的攻击,五个人小心翼翼地回到了一楼。窗户外面的那只章鱼怪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被晴天的太阳晒走了,沙滩上留下了一些粘液和拖动的痕迹,一路蔓延到海中。不必担心随时有一条腕足破窗而入,让大家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然而这点放松在他们花费了整个下午搜完一楼、只发现了一个藏在楼梯下面的隐蔽储藏室,没找到任何信物时,也化为了泡影。
夜幕降临之后,寻找没有进展的焦虑和对未来的恐惧,终于被人类的生理本能打败了。张佳蕾以“放松心情”的理由揽过了做饭的任务,其他几个从早起后就没有吃过东西的人恹恹地坐在沙发上等待投喂。陆攸查看了一下手臂上伤口的情况:纪森舔过那里、吮去被弄脏的血后,刚受伤时那可怕的疼痛就消失了,后来一直都没再痛过。伤痕保持着鲜红的颜色,这点稍微有些奇怪,不过愈合状况看起来很好。
纪森坐在旁边看着,他伸出手,用冰凉的指尖碰了碰陆攸的手臂。何毅不知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陆攸莫名地不好意思起来,推开了纪森的手,“已经没事了。”他低声说。
之前并不是他的错觉。纪森是真的对他在表现好感……
这份好感,来自于一个注定无法长久相处的剧情人物,来自模样和祁征云过于相似的纪森,正处于能够隐约察觉、但无论接受还是拒绝都不合适的阶段,他们又是在这个威胁着生命的游戏之中。对于这样微妙的情况,陆攸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只能有些不安地维持着一切正常的表象。
为了转移注意,他转而去关注另外几个人的状态:何毅在来回翻看那本宣传册,路雨桓则无法安稳地坐着,正转来转去地查看沙发周围。厨房里飘出的番茄炖牛肉的香气,也改变不了大厅中清寂的气氛。昨天晚上,这里充斥的还是热闹快乐的欢笑,现在却已经面目全非了。
过了一会,他们开始吃饭时,杜海洋一脸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楼下,就像之前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那样也过来坐到了餐桌边。这次连何毅也懒得理他了。晚饭在勉强算作平和的气氛中结束,路雨桓主动站起来收拾,他端着一堆叠起来的碗筷,刚要离开桌边,却又转回了身。
“我想说……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信物会和第一个找到它的人绑定,是不能被抢走的。”他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所以,大家如果找到了信物,应该都会愿意说出来的吧?”
何毅抬头盯着他。“你什么意思?”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火.药味,“你在怀疑谁?”
路雨桓后退了一步。“我没有怀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你不要误会。”他小声说,“我们被一起困在这个游戏里,都是同伴,我只希望大家最后都能平安地离开……我,我去洗碗了。”
路雨桓逃一样地离开了桌边。杜海洋把牙签罐拿在手里摇着,看着他走进厨房,发出一声嗤笑。“装什么装?谁不知道最少也有一个人要死。”他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摸出至今仅有的那个贝壳信物,拿在手里朝其他人晃了晃,“你们快加油吧,看谁能再找到一个,好代替我去当那什么祭品。”
这个人在被大家明着孤立后,扔掉最后一点掩饰,讨人嫌的程度更跃上了一个台阶。杜海洋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转身又回楼上去了,何毅的目光钉在他背后,似乎不是在送他上楼,而是要送他上天,拳头死死地攥紧着,最终也没有真的冲上去,只是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
餐桌边因为路雨桓的话、还有杜海洋的话而变得凝滞的氛围,变成了每个人心里沉淀的阴影。路雨桓回来后小心地道歉,反而搞得更加尴尬了,在大家彻底无话可说之前,陆攸最先表示他想要提早回去休息。“今天太紧张了,我想先睡一会,再仔细找找房间里面。”他说,“杜海洋就是在房间里找到信物的,听到后我一直觉得,说不定是我漏掉了什么地方。”
其实陆攸是想快点脱离剧情,好和系统联系,详细逼问一下它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忙。进了这个任务副本后他都没能和系统交流几句,基本一直和剧情人物待在一起。
“我们还没找到那个海星怪藏在哪里……”张佳蕾小声说。她不想离开人群,总觉得一个人会很危险。何毅这时候开口了。“我等会先陪你回房间,你把柜子什么的都打开看看,没东西在就当做安全吧。”他说,“那个小怪物的速度太快了,体型又小,真的要攻击,人多也没用的。”
陆攸琢磨出了一点意味:何毅好像对张佳蕾有好感。可能是之前张佳蕾对杜海洋的追求一直表现得并不喜欢,他才没有流露出来。
张佳蕾迟疑地点点头,小声向何毅道谢。陆攸和他们道别,有些头疼地看到纪森像个大型跟班一样跟着他也站了起来。他临走时特意又看了眼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路雨桓,才和纪森一起朝楼上走去。
上楼梯、转弯、走到陆攸的房门口……到这里,都和早上大家各自回房间搜索的时候一样。陆攸拿出钥匙开门,发现纪森直挺挺地站在他后面没动。
“怎么了……你不回房间么?”陆攸小心地问。在那个瞬间,他的脑子开始疯狂地转动:如果纪森提出“我可以进去坐坐吗”之类的要求,他是该答应还是该拒绝?虽然纪森看起来像是那种不确定关系不上床的类型,但在面对生命威胁的严肃时刻,反而会更想要来一发以舒缓紧张的情绪也是人之常情……
陆攸胡思乱想时,纪森伸出手臂,挡在了他和正缓缓打开的房门的黑暗缝隙之间。然后他反客为主,率先推开了陆攸房间的门,往里迈了半步,摸到墙上的开关,把灯打开了。
他侧过身,给陆攸让出通道。“柜子。”他说。
“柜子?”陆攸有些发愣地重复。
然后,他明白过来了。
陆攸心里塞满复杂得无法形容的情绪,在纪森的监护之下,把房间里的床头柜、书桌柜、衣柜等等可能容许怪物藏身的地方全都打开检查了一遍。纪森确认过没有隐藏危险,满意地离开了,陆攸看着他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毫无停顿地开门进去,像是完全不担心暗中会出现袭击一样。在那个背影消失后,他还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才退回到房间里面,轻轻地关上了门。
“你动心了。”系统的声音在阳台上用陈述句说。
陆攸没有搭理它,拖着脚步走到床边,在发呆般站立片刻后,他直挺挺地倒下去,抓起一个枕头捂住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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