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揍我自己。”乌斯曼回天旋地, 改口极快, “我怎么舍得揍孩子呀。”
“煜儿, 别怕,你父王是口硬心软, 只要你平安降生,为爹什么苦都吃得。”炎从上到下地抚摸着肚皮,“不过嘛, 想必你父王那日也是不好受的。”
“哎,到底是炎炎了解我,疼在你身,痛在我心。”乌斯曼搂上炎的肩头, 在他额上亲了一下,“炎炎,我抱你上去吧, 他们准备了帐篷,我们歇会儿再回寝宫。”
“好。”吃饱了,温泉也泡够了, 孩子名儿也有了,炎觉得万事俱备只欠生产。
乌斯曼把炎抱去林间的帐篷, 里面有火炉,十分温暖, 乌斯曼亲自替炎更衣, 与他一同在软榻里歇息。
炎很快就睡着了, 乌斯曼心里不知怎么的生出一丝不安来, 大约是看着炎的肚子那么大,似乎随时都能临盆,所以紧张吧。
还有就是最近这段日子……丹尔曼/太/安/静了,安静得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之前灭祭司塔时他还抱怨了几句,眼下却无声无息。
炎的脑袋突然滑向乌斯曼的肩膀,乌斯曼笑了笑,暗叹:“罢了,量他也掀不起风浪来。”
乌斯曼轻吻着炎的额头,然后闭上眼。
破晓时分,寒风匆匆地掠过林叶,发出哗哗巨响。
有几缕风钻进帐篷缝隙,吹得桌上的蜡烛以及软榻上的帐帘摇曳不止。
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在忽明忽暗的烛火映照下,透着几许迷离色彩。
浓而纤长的黑睫微垂,那双深邃的黑眸亦倒映着烛光,炯炯发亮地俯视着炎因酣睡而红扑扑的脸。
丹尔曼抬手,食指尖轻轻碰触那一缕攀绕在炎右颊上的乱发,将它悄悄移开,摞到炎的耳后,指头还轻摸了一下他微微泛红的耳垂。
“淳于炎……”弯弓般的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外边的风越发响了,帐篷顶被刮得哐哐摇晃,虽不至于坍塌,但吵人得很。
丹尔曼慢慢起身撩开床帐,软榻外没有一个宫人伺立,看来由乌斯曼当政的这些年,王宫内对下人的管束是愈发的松弛了。
不过对于他,倒是好事。
丹尔曼看了看摇晃的帐篷顶,再这么下去,炎会被风声吵醒的。
丹尔曼蹑手蹑足地走下床榻,取过衣架上挂着的织锦斗篷回到床边。
炎睡得像婴孩那般熟,大概是取好孩子的名字之后,心中一块大石也落地了吧。
丹尔曼不止一次听见炎在午睡时梦呓着:“不,不能叫旺旺,这什么名字……”、“乌斯曼混账……”“卿也不行,冲撞了皇兄……皇兄……你怎么来了?”
乌斯曼肯定不知道,炎自打怀孕之后,时常梦到回去大燕的皇宫,说的也都是大燕话。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炎并不想永久地留在西凉,他的心还是属于大燕的。
丹尔曼动作轻柔地像是掬起一捧蒲公英,将炎从榻里托抱起,披好斗篷,系上短带,还把兜帽给戴上了。
丹尔曼凝视着炎一会儿,似乎觉得熟睡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一些,毫无防备。
接着他打横着抱起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炎,慢慢地走出帐篷,去往寝宫。
呼呼的风吹在斗篷兜帽上,炎的一缕黑发随风轻摆,撩得脸孔痒痒的,他却皱了皱眉头,抗拒醒来,把脸往“乌斯曼”厚实的胸前一埋了事。
丹尔曼的步伐一顿,但很快继续往前走去,步履很是稳当,炎在暖和的怀抱中再度陷入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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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王宫内的烛火被风吹灭了大半,还没来得及点上。
一身铠甲的济纳雅莉在长廊内健步如飞,她刚回宫,要给君上送上最新的战报。
前段时间,她摆平了银月部落和阿鲁巴部落的战事,压制住那些所谓富可敌国的部落族长蠢蠢欲动的心,可还是有不怕死的,妄想做什么中部之王。
首当其冲就是鞍察克尔部落的首领,他率领一批自诩为“斩妖后”的勇士,突袭驻扎在莫阿罗城的武卫营,造成武卫营死伤一百余人。
济纳雅莉根据君上的指示,对鞍察克尔部落进行全面包围的彻底清剿,而她就出身鞍察克尔部落,首领济纳沙克是她的亲伯父。
这种大义灭亲,完全不记旧情的剿灭叛贼行动,收到极好的震慑效果,济纳沙克战败求和,还说打算退出族长的位置,让长子继承。
一个部落族长之位的传承需要得到君上的许可,所以济纳雅莉才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向君上请示一二。
此外,挑起战事、挑衅王权之后想以退位就息事宁人也太便宜济纳沙克这个老滑头了,济纳雅莉想君上八成是要没收鞍察克尔部落一大半的人口、财产和土地,以儆效尤。
这一次治得狠了,下一次才没人敢冒头“斩妖后”。
济纳雅莉思忖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战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她能见到沈方宇了,更是兴致勃勃地加快脚步,往后宫里去。
后宫内的侍卫刚换完班,他们早已习惯济纳雅莉带着军情“直闯”君上和王后的寝殿。
济纳雅莉一眼就看到领着大燕精兵巡逻的沈方宇,两人都有公务在身,彼此互望一眼,相视一笑,便匆匆收回视线。
济纳雅莉规矩行礼后进入寝殿,伊利亚不在,肯定还在隔壁的小房间里睡着,不过君上一向起的早。
济纳雅莉往陈设奢华的寝室里张望,果真见到君上站在偌大的床榻边,里边没有点灯,黯淡的晨曦只能照见君上英挺的侧影。
他眉骨如削、鼻梁高挺,单这侧颜就俊如诗画。济纳雅莉南征北战的,见过的人算多了,可就没见过还有谁能比君上更俊美非凡的。
她的嘴角不禁浮现笑容,蹑手蹑脚地走前几步,行礼道:“君上。”
济纳雅莉知道君上不想吵醒王后,所以她也压低着声音,示意君上有新的战报。
可君上依旧一声不吭的立在床边,似舍不得把目光抽离床中熟睡的人。
济纳雅莉以前看到君上盛宠大燕亲王时,心里还会吃醋,现在她很清楚自己只是君上的臣子,此生只要能效忠于君上她便心满意足。
“……君上?”等了又等,乌斯曼还是不出声,济纳雅莉纳闷地抬头。
一缕朝阳破云而出,似利箭划破殿内暗沉的黑影。
“什么?!”济纳雅莉倒抽一口凉气,右手猛地摸向腰间的匕首,眼前那男子孓然而立,及腰长的黑发在晨光下闪着森森寒光。
“——丹尔曼?!”济纳雅莉瞪大了眼。
只见丹尔曼身形一闪,简直如一道闪电直袭向济纳雅莉的身后,济纳雅莉拔出匕首还没来及回转身,便软绵绵的倒向地面,精铁匕首亦脱了手,落入丹尔曼的手里。
丹尔曼面无表情地睨视着被他打晕的济纳雅莉,然后把手里的匕首搁在一旁的花几上,重新回到床榻旁,站在洒满晨光的帐帘下,静静地看着炎。
炎仰卧在华丽的锦被内,双手轻握着放在身体两侧,他的手指尖微微泛红,像染着桃色一般,丹尔曼伸手轻抚上炎的指尖,将他微蜷的右手拢在自己的掌中。
“唔……!”炎蓦地睁开眼,额上浮现一片细密的冷汗,无数次!他无数次察觉到梦魇近在迟尺却无计可施,而这一次他垂死挣扎般使出全身力气,终于浑身寒颤着惊醒过来!
炎以为会和以前一样,睁眼看见的不过是寻常的景致,可他惊魂未定的目光却对上了一双透着讶异的黑眸。
炎的脑袋瞬时空白,不知是因为那双眼眸、那张脸都像极了乌斯曼的缘故,还是无法置信“他”怎么会在这里,除去心跳得如脱缰野马,炎浑身肌肉紧绷,一时毫无动作。
“淳于炎……”丹尔曼沉吟般的说,炎浑身一个激灵,“砰!”一下从床里弹坐而起,快准狠的一掌已然劈向丹尔曼的颈肩。
这力量足以打断他的锁骨和肋骨,并废他一条胳膊。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溜出地牢,闯进后宫来的,但丹尔曼一直妄想杀死乌斯曼,这来者不善,炎没想过仁慈。
“什么?!”带着虎啸的掌刀劈了个空,而炎大睁的眼里还倒映着丹尔曼的身影,他愣了愣,定睛一瞧,丹尔曼已经瞬移到三步开外了。
炎立刻跳下床,再度袭去,拳拳带风,掌掌犀利,他大腹便便,腿脚难以踢踹,唯有在拳掌上下力。
丹尔曼左移右闪,滑得就像一条泥鳅,炎挥出去的拳头都打在他飘逸而起的衣袂或是飞扬的黑发上。
乍看以为他会妖术,但炎知道他只是轻功了得。
——非常了得。
“混账!”汗水浸透炎的鬓角,他气得满面通红,丹尔曼却是一脸的轻松,炎觉得对方不言不语,是在戏耍自己,猛地一拳扫去,如千军横扫杀气炸裂,丹尔曼不得不往后一跃,不慎撞到后方的花几。
“济纳雅莉?!”炎终于瞧见斜卧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济纳雅莉,更是怒火中烧,每一拳、每一掌越发狠厉,丹尔曼终于出手与他过招,拳拳、掌掌相互缠斗快如电闪雷鸣,眨眼间就过了百招。
乌斯曼不会武功,但通过与济纳雅莉的切磋,炎大抵知道西凉武功的程度,虽不及大燕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眼下的丹尔曼竟然有如此犀利的武功,拳掌之中无不透出强大的内力,炎心下震骇,宛若面前站着一头巨象,抬起前肢踏向自己,尽管他伸手架住了……却无余力推开它。
这种差距让炎内心极度崩溃,他一直以自己的武功高强为傲,一心想要保护乌斯曼,却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打不过丹尔曼。
“啊!”炎脚下突然一个打滑,往前猛扑去,丹尔曼一掌迎面飞来,炎下意识闭眼,但那掌轻轻地落在炎的肩上,抓住他往回一带,炎竟跌入丹尔曼的怀里,他双目大睁,一时不明丹尔曼是何意。
“炎,乌斯曼告诉你的那些事,都不是真的。”一道低沉而温柔的呢喃落在炎的耳畔,丹尔曼的声音与乌斯曼的不一样,丹尔曼的声音略低沉一些,但他们的气息又出奇的相似,在这一刹那,炎恍惚以为自己躺在乌斯曼的臂弯里。
但这一恍神并没持续多久,炎抬手一掌击开丹尔曼的肩头,并往后一跃,拉开彼此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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