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臣这里也接到了受害人的状纸, 皆是状告池夫人的,请皇上过目。”府尹朱明连递上一叠厚厚的状纸,也道。
两人的话一出口, 不止池蘅惊得脸色煞白, 就连云肃也是瑟瑟发抖, 这事他不是已经暂时压下来了吗?那些出事的人家他都给了大笔银钱的, 为什么现在还会来告?
内待将朱明连手中的状纸接过,恭敬递给了司空锦,司空锦看过后,将状纸拍在桌案上,雷霆大怒,“简直岂有此理, 天子脚下,竟出现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池蘅云肃吓得扑通跪地, 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魁梧的身体不由得抖动起来。
傅同看了二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容人察觉的笑意, 云夕,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司空锦将此案移交大理寺彻查, 言明若查出事情属实, 绝不会姑息, 池蘅和云肃当场摊坐在地, 一脸死灰。
众人离开后,司空锦起身走到傅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傅将军,这次多亏你有勇有谋,平定了战事,还边境一个安宁,朕一定要好好封赏你,你说,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臣身为武将,保家卫国乃理所应当,不敢邀功,但臣想为种出粮食的永明县百姓请功,也要为首次种出地瓜的云夕请功,还请皇上赏赐他们,以彰显我皇仁义英明。”傅同抱拳回道。
司空锦笑道:“朕向来赏罚分明,不管是傅将军你也好,还是种出粮食立下大功的永明县百姓也好,亦或是云夕,朕都统统有赏。”
“谢皇上。”傅同感激一拜。
司空锦虚扶了他一把,笑道:“傅将军,你也老大不少了,都说先成家后立业,你如今都已经建功立业,也该成家了。”
傅同闻言脸色微变,回道:“皇上,臣还不打算成亲。”
“男大当婚,你都二十又六了,岂能不成亲?你放心,你的婚事朕是放在心上的,朕一定给你赐一门好婚事,朕的……”
“皇上!”傅同打断了司空锦的后话,跪地道:“臣的婚事臣想自己做主。”
司空锦叹息一声,扶起他道:“你是朕看着长大的,你的脾性朕最是清楚……罢了,你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朕也就不为难你了,朕便赐你些旁的作为奖赏吧!”
“皇上,臣斗胆,可否请皇上将这个赏赐留着,等有朝一日臣需要的时候再向皇上提?”
司空锦挑眉看了他半响道:“好,朕答应你。”
“谢皇上!”
池蘅回到池家,怒气冲冲去了云香的院子。
云香正在喝补汤,听到下人报池蘅回来了,赶紧让人将桌子撤了下去,并命人去把一双儿女抱来,她正整理着衣发就见池蘅破门而入,带进一阵夹杂着寒意的秋风,寒意入骨,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但她并没有往旁处去想,摆上笑脸柔声唤道:“蘅郎,你回来了……”
池蘅进了屋,二话不说拽住云香的胳膊扬手一巴掌过去,“你这个贱人!”
云香刚生产完,身体还虚着,突然被大力打了一巴掌,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眼冒金星,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她刚缓过劲来,池蘅的巴掌又招呼了过来,打在她另一边脸上,她眼花缭乱,双耳轰鸣,险些没晕过去。
这时,奶娘抱了一双孩子过来,见状都惊呆了,呆呆站着不敢向前。
润儿冲过去护住主子,着急问:“将军,这是发生了何事?您为何无缘无故打夫人?”
“你滚开,我今天非得打死这个惹事生非,闯下滔天大祸的贱人不可!”池蘅一把将润儿拽开,狠狠掐住了云香的脖子,“你生孩子就生孩子,非得闹出人命吗?你以为你是谁?竟然将城中所有的稳婆都抓进府中来,你好威风是不是?”
“蘅、蘅……”云香已经两眼翻白,张大嘴巴,舌头在嘴中不停的颤动着,求饶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眼看池蘅就要将云香给活生生掐死了,闻声而来的池老夫人一把拽开了儿子,“蘅儿,你疯了?”
池蘅看到老母亲总算恢复了一丝理智,但他心中的怒火却半点没消减,他指着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的女人怒道:“母亲,这个贱人生产时将城中稳婆全部抓入府中,导致不少产妇无人接生胎死腹中一尸两命,如今那些人尽数将她给告到了府尹那,府尹又连合御史告到了御前,如今圣上命大理寺撤查此案,要是查实无误,我池家就要完了!”
池老夫人闻言脸色大变,“怎、怎么会?事情不是压下来了吗?”
“母亲竟也知晓此事?”池蘅诧异问,问完他又似乎明白了,云香生产,母亲怎么会不知?怕这事连母亲也逃脱不了干系。
池老夫人不敢与儿子对视,小声道:“我原是不知的,她是提前将城中的稳婆请到别院住下,生产时都守在屋外助产,我是闻听她要生产了过来探望才知道的,我也是不赞同的,可是亲家母却说她向来娇贵,如今肚子又格外大,怕出危险,多些人接生妥帖些,我也是怕你的孩子出事,这才默许了。”
“母亲,你好生糊涂啊!”池蘅气极,看着老母怒道:“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整个上京城这么大,每日有多少妇人产子?她将稳婆都抓来,别人怎么办?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这是要将我们整个池家都葬送了啊!”
池老夫人也是悔得肚肠都青了,她忙解释道:“母亲也是一时听了亲家母的话一念之差才允了她们的荒唐行为,且听闻城中出事后,我与亲家已经花重金将事情压下了,想等你回来再做打算,却不知那些人怎么还会去府衙告状的?”
池蘅失望的看着老母,“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事闹得这般大,只要有心人稍一打听,私下去唆使那些出事的人家,此事便能闹开,母亲啊母亲,原本以为您向来办事稳妥,我才放心离开的,如今看来,您也是个糊涂的,如今可好,我池家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池老夫人颤颤巍巍,见儿子看自己的眼神全是失望和不满,心头一沉,转头看向床上已经缓过气来,但被吓得脸色惨白的云香,怒道:“都是这个灾星,我池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怎么会取了这样一个祸水?”
灾星?祸水?
这不是骂云夕的话吗?怎么会骂到她身上,云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昔日对她宠爱有加的丈夫和婆母,见他们眼中全是厌恶和愤怒,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前,她听到池蘅愤怒的声音,“这双孩子的到来给池家带来了灾祸,怕也是不祥之人,送到庄子去养,不准姓池。”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再醒来,她已经身在狱中,四周冰冷不已还散发着酸臭味,没有香软大床,没有热饭补汤,也没有伺候的贴身婢女,更没有华贵的衣着,她身着囚衣,头发凌乱的躺在脏乱的地上,四周都是阴森气息。
她猛的坐起来,大声尖叫,“这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里?”
“鬼叫什么?你已经被下了大狱,不日将要被斩首,还是留些力气上断头台吧!”狱卒走过来不耐烦骂道。
云香惊恐万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冲向前抓住牢柱问:“什么斩首?我怎么会被斩首?”
“你这个毒妇,害死了二八十六条人命,你难道不该死吗?”狱卒斥骂道。
云香不敢置信,“我娘家和夫家都赔了银子的,事情了了的,我怎么还会被斩首?你骗我,我不相信你的话!”
“你还不知道吧?你夫家已经将你休弃了,你丈夫池蘅也自请降职处罚,并将你婆母送到了庄子里,这才幸免于难,你父亲云大人也学着你丈夫的做法,将你母亲休弃,推出来挡了罪名,你母亲要与你一并被斩首。”狱卒嗤笑道。
云香脚下一软,摊坐在地,面如死灰。
“母亲,你今日便去庄子吧,不可逗留。”池蘅命下人打点好池母的行李后,朝母亲道。
池老夫人抹着泪道:“蘅儿,就让母亲在家里再待一晚,明日再去庄子吧。”
“母亲好生糊涂,若不是儿子见情况不妙,及时休妻请罪,自请降职,并将您送到庄子思过,咱们池家就完了,如今圣上念着儿子昔日的功劳,放我们一马,整个上京的人都在盯着我们,要是被人抓住把柄,又得生出事端来。”池蘅冷声教训道。
这次的事情一定是傅同从中动了手脚,不然岂会闹得这么大,好在他机灵先负荆请罪,这才幸免于难,如今他虽然被革去将军之职,只就职于小小的兵部左侍郎,但好在池家是保住了,如果母亲再生事端,傅同一定会趁机揪住这个把柄,到时候要想保住池家可就难了。
池老夫人自也是明白的,她哀叹道:“母亲知道,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母亲舍不得你啊,蘅儿。”
“母亲自可放心,儿子有空就会去看你,等风头过了,儿子必会接您回来。”池蘅安抚道。
池老夫人只得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下人离开了。
母亲走后,家里突然就显得有些空落落的,池蘅走出门口,秋风吹扫落叶,显得格外萧条凄凉,他握了握拳头,他是不会就这样认输的,傅同,你给我等着!
云香被处斩的前一日,池蘅去死牢探望了她,见到池蘅来了,云香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过去喊道:“蘅郎救救香儿,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香儿,我无能为力。”池蘅看着昔日美艳动人,高贵妩媚的女子成了这副肮脏落泊的模样,心底涌出一丝厌恶。
云香一身恶臭,头发上也挂着干草,脸上污秽不堪,唯一双眼睛瞪得极大,眸中全是惊恐,“不,我不要死,蘅郎我不想死啊,你救救我好吗?”
她在牢中这些日子都要疯了,她不想在牢中待下去了,她要出去,她要回府,她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她怎么能待在这样的破地方呢?
“你害死了那么多人,没有任何人能救你了。”池蘅冷漠道。
云香哭道:“可是我是为了帮你生孩子才这样做的,我是为了你啊!”
“我可从来没有让你去做那些事,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终究是曾经爱过的女人,池蘅心里还是有丝不忍的,“你放心,你死后我会好好厚葬你的。”
云香看着池蘅,突然问:“池蘅,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为何这样问?”池蘅桃花眼一挑,不解道。
云香冷声道:“在牢里这些天,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我与云夕在你心中有何不同?”
池蘅不作声,桃花眼注视着她满是脏污的脸,再也看不到曾经的一丝柔情。
“当初你那般绝情狠心的对云夕,如今你又这般绝情的对我,在你心中,我们根本没有什么不同的吧?池蘅,你压根就没有心,你眼里只有你自己,你就是一个自私薄情的人,我看错你了,我也爱错你了!”云香痛心的喊道。
池蘅挑了挑眉道:“我没有对云夕做过什么,害她的人是你,当初也是你勾引的我,你明知我是你的姐夫,你还主动爬上我的床,你诬陷她偷人,害她失去名节,险些活不下去,如今害死那么多人命的人也是你,落到这个下场,你怪谁呢?”
云香面色煞白,斯歇底里的喊道:“可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你怎么能在出了事后就将我一脚揣开,一日夫妻百日恩,池蘅,你难道一点也不挂念我们之间的情份吗?你难道忘了,我们还有一双儿女吗?”
池蘅突然笑了,“我和云夕也曾是夫妻,我们也有一个儿子。”
“所以,在你心里我和云夕没有半点区别对吗?”云香斥问。
问题又绕回来了,池蘅不想与她纠缠下去,淡去笑容道:“随你怎么想,这些酒菜算是我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情份上给你送行的,你吃了好好上路。”
“池蘅,你这个绝情无义的小人,我恨死你了!”云香指着他的俊脸骂道:“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竟然这样对我,你对得起我吗?”
池蘅面色平静的转身离去。
云香望着池蘅的背影不停的大骂着,骂完了又开始哭求,但池蘅却再也没有回来,她摊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她当初为了池蘅不惜对云夕下毒手,如今同样因为池蘅落得这个悲惨的下场,报应,一切都是她的报应!
正哭得伤心,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云香以为是池蘅回来了,顿时坐直身子转头看去,却见到一道挺拔魁梧的身影,一张刚毅俊朗的脸印入眼帘,她诧异出声,“傅、傅同?”
翌日,云香母女便被斩首于菜市口,两人行刑之日万人空巷,待两人的头被砍下,全场叫好,没有任何人同情她们,曾受她们所害的人家朝皇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大呼圣上英明。
“你是说最近傅同在找当初说与云夕有染的男人?”池蘅看着顾全问。
顾全点头,“没错,虽然是暗中寻访,但我们的人还是得到了消息。”
自从池家出事后,傅同就让他暗中注意着傅同的动静,虽然傅同行事格外隐蔽,他们还是听到了风吹草动。
“傅同是要帮云夕洗刷污名吗?”池蘅桃花眼眯了眯,若有所思道。
顾全回:“主子,我们的人还得知傅同在夫人斩首前还去牢里见过她。”
“什么?”池蘅一惊,想到了什么,“看来傅同已经从云香口中得知了当年的真现,拿到了云香的证词,他之所以要找当年那个男人,就是想找到人证,介时人证物证俱在,自是能帮云夕洗刷污名,还她一个清白。”
顾全点点头,“想来如此。”
池蘅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傅同想帮云夕洗刷冤屈,我偏不让他如意,顾全,你也去找那个男人,一定要在傅同找到他之前将人找到。”
“是!”
上京的消息传到到明县时,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云夕正被无数百姓拥戴着,大家夸赞感激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泼,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永明县助战有功,被朝廷封为忠义之县,减免税收一成,县令和每一个百姓都受到了嘉奖和好处,而带给他们这些风光和利益的人是云夕,他们自是对云夕感恩戴德。
而云夕也被赏赐了黄金千两,良田百亩,首饰绸缎若干,外加一个忠妇之名。
云夕没料到云香母女会被斩首,上辈子云香产子抓稳婆的事情并没有被揭露出来,一对龙凤胎加上池蘅立下大功,让池家双喜临门,风光无限,云香母子被夸赞成福星,在池家地位稳固。
如今随着她的到来,傅同没有战败而死,池蘅的诡计没有得逞,云香的事情自然就压不住了。
云肃和池蘅不愧是翁婿,一模一样的冷情冷血,薄情寡义,出了事将女人推出去挡灾,保自己一个安然无恙,虽然云香母女也着实该死,但云肃和池蘅也不应该逃脱罪名。
不过不着急,来日方长,恶人自会有恶报的。
“云娘子。”突然,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声响起。
云夕转头看去,见傅同挺拔高大的身影立在人群中,他身着一袭玄色锦袍,玉冠束发,剑眉下一双深遂的黑眸含着淡淡的笑意,嘴唇上扬,春风暖阳中好看得不像话,她露出笑容,走出人群来到他面前,福身一礼,“多谢傅公子。”
“云娘子这谢从何来?”傅同负着手,挺拔而立,下颌微低,含笑问。
云夕笑道:“多谢傅公子帮我邀来这泼天的富贵和风光。”
“区区千金百田哪算得上是泼天的富贵?”傅同反问。
他腰间系着一条玉带,衬得他腰身修长劲健,脚下踩着锦靴,双腿修长,锦袍在秋风中轻飘,虽是刚毅矫健的汉子,倒是显得有几分儒雅之气。
云夕认真点头,“于我而言,这些就是泼天的富贵了。”
想到刚穿来时,全部家当不过几百文铜钱,而短短两年多时间,她已经有上千两的金子和上百亩的良田,这不是泼天的富贵是什么?
傅同想到她们母子先前住在半山腰的破茅屋中,过得拮据的生活,脸上的笑意散去,严肃道:“以后还有更好的日子在等着你。”
“那是当然。”云夕也不谦虚,笑着应道。
傅同见她笑容干净,如同一弯清澈见底的清泉,他心里莫名一悸,嘴角不由得又上扬起一个愉悦的幅度,他笑道:“虽然一切荣耀都是你应得的,但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恭喜。”
“谢谢。”云夕含首一笑,问:“傅公子此次前来不会只是来和我说声恭喜吧?”
傅同薄唇轻抬,“当然不是,圣上对你种出来的地瓜和土豆很重视,希望能在全国扩种,以解百姓饥荒之苦,如今战事平定,我闲在京中无事,便自请前来当一个监察史,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监察史?原来是来监督我们种地的大官。”云夕瞟了他一眼,揶揄。
傅同展颜一笑,刚毅的脸上带着几丝神彩风扬,更显得他俊逸好看,他朗声道:“我一个武将,岂知种地之事,谈何监督?我只是厌倦了上京的繁荣嘈杂,想找个借口来这安静的地方躲懒罢了。”
“嗯,要说隐世,这倒是个好地方。”云夕感同身受。
傅同笑着点头,正欲再说点什么,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个来,声音洪亮道:“傅同,这里可真热闹,一点也不比上京逊色。”
“是,此地虽然偏远,赶集时也还算热闹。”傅同立即垂首抱拳回道。
想到他当初来这卖老虎,不过片刻功夫一只大老虎就卖完了,当时他还挺震撼的。
云夕看着来人,见他四十多岁,着衣华贵,气宇轩昂,一身威严,就连傅同这样身份的人在他面前也格外恭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心头微惊,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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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这个故事估计再写一个故事就要完结了,叶子最近好累啊,好想休息几天,嘤嘤嘤嘤。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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