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校长开口,打破现场微妙的气氛:“好不容易来一趟,您也不说一声,老朽真是有失远迎。”
骆泗回过神,笑着应道:“校长先生。邵天宁承蒙你照顾了,这些年也忘了告诉您,他在c市过得很好。”
校长松一口气。他虽然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的。秦戟洲初次出现在李家村时,可是说得清清楚楚,要把村里人都赶走。
哪成想才过去几天,他就像换了个性子,亲自让人来赔礼不说,还重新建了所小学。
再次见到秦戟洲,他身上的气质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虽然外表还是那么贵气逼人,可说话时的态度,总带了几分……奇妙的温和?
校长拍拍脑袋,责怪自己想太多。这时,学生们见争执的中心已经走了,纷纷好奇地围了过来:“是邵天宁哥哥吗?”
邵天宁撩起雪白的大衣下摆,半蹲下身,动作间是藏不住的优雅:“是我,我回来了。”
“呀……”孩子们一下叽叽喳喳,欢快的围上去。邵天宁可是远近闻名的孩子王,从以前他还是个毛孩子起,就多得是人愿意听他的话,更何况现在的他,更是有一股特别的吸引力。
也有孩子虽然围在邵天宁身边,却害怕骆泗,不敢离男人太近。
有人偷偷掀眼看他,目光中除了恐惧,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向往。
这厢,骆泗与老校长攀谈了起来。他俩讨论着学校的下一期建设,没注意到邵天宁被人拍了拍肩,和一个女生走远了。
“邵天宁。”女孩儿扎着马尾辫,眉清目秀,偷偷把少年带到墙角。邵天宁看一眼远处与老先生聊天的骆泗:“什么事?”
“你、你怎么和这个人待在一起。”女生说。她戴着红碎花袖套的手搅在一起,表情有几分急切:“你忘了,叔叔阿姨就是因为他——”
邵天宁神色冷下去:“我知道。”
女孩抿紧唇。少年改变了太多,已经看不出从前那副黑乎乎的模样了。
她分明记得,以前少年的笑里带着阳光,叫人移不开眼……
可现在,邵天宁的一举一动,却已与这座村子格格不入。女孩甚至有几分怕他。
“他是怎么对你的?一年前,你不是说要去复仇……”
邵天宁垂眸,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良久,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现在,住在秦家门下。”
闻言,女孩瞪大了眼。她看了看远处贵气逼人的男人,又看了看眼前少年,不可置信道:“他……为什么要收留你?难道你没有……”
邵天宁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开始,我确实想要报复他。”
女孩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静了片刻:“那现在呢?”
邵天宁说:“……我不知道。”他表情带了些漫不经心,似乎没深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者,只是把染上黑灰的答案,深深地藏了起来。
女孩望着眼前俊美的少年。从前他们是最要好的伙伴,而现在,她似乎和他隔了很远:“……那你,还回来吗?”
虽然秦家并没有为难邵天宁,还让他得到了良好的教育;可城里毕竟离得远,少了熟悉的人照应,邵天宁应该生活得很不快乐……
她期待地看向少年,却见少年转过头,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再说吧。”少年淡淡道。他的眸里,一名男子长身而立,举手投足间,尽显华贵雅致。
他看见了刚刚男子与陌生人争论的场面。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鲜活场面。
女孩却狠狠打了个冷颤。
儿时玩伴长大了。那人眸色幽深,细看,满是翻涌着不知名的寒意。
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找到了想撕碎,又想独占的对象。
进退两难,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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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命运之子回了一趟老家,骆泗心情很好,觉得自己又和少年亲近了几分。
总体来讲,邵天宁十分叫人省心。学习好,长得帅,自律性强,交际能力也不错。
年纪轻轻就自己创业,公司也迅速的步上正轨。除了话少点儿,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骆泗一边忙着管理公司和慈善基金会,一边照顾小孩,竟然还莫名其妙的拿了好几次年度最佳慈善奖。因为不喜欢面对镜头,他都是让助理去的,却不知网上有多少人为此扼腕叹息。
“秦老板这次又没来,发愁。”
“可不是,除了那几张截图,我一张照片都没见过……”
“哈哈哈,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来基金会啊!前两天老板才亲自过来了,超级亲民我给你们讲……”
助理浏览着这些信息,神色渐冷。他收起手机,看一眼酒会中央的骆泗,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
骆泗没注意他。他手中握着高脚杯,砖红色的酒液在水晶灯下熠熠生辉。酒席上觥筹交错,穿着礼服的男女面带笑容,虚与委蛇。
邵天宁升上大学的第三年,秦氏c市龙头老大的地位,快要不保了。
一家崭新的公司横空出世,不过三年,便杀到了秦家面前。
没有起因,没有经过,连运作者是谁都不知道,它就是专和秦氏集团对着干。
令人发指的是,这家公司钱多得像天上落下来的似的,还真的怼成功了。不过据说,它背后其实有着京城莫家的影子。
是不是真的不得而知,本来平静的市场,却因为新资本的注入开始涌动。暗潮汹涌中,骆泗抿一口酒液,深深叹一口气。
这场酒会是由他牵头的。新公司来势汹汹,秦氏已然不能抵挡,只能联合c市商贾共议大事。
可惜,这些家伙各怀鬼胎,别说是联合对抗其他企业,就算是坐下来说几句真心话都做不到。还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秦氏倒了,来分一杯羹。却不知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新来者胃口这么大,一个秦氏,肯定不能满足他;恐怕他们想要的,是整个c城!
他也想过联系汪家。可惜汪家与莫家的战斗似乎也进入了焦灼期,一时间根本抽不出空。
骆泗觉得自己这个小弟是白当了,有点郁闷。
“早告诉你了,太天真。”骆泗按压眉心时,系统开始事后诸葛亮:“你爸你弟那边也有动作吧,他们趁机收购了多少股票?别管什么商战的了,先把家里整服帖吧!”
骆泗满脸疲惫:“我得对我的员工负责。”
系统翻了个白眼。
酒会一开场,骆泗作为牵头人,不得不多喝了些酒。这具身体的酒量还不错,但也架不住别人一杯一杯的灌。
察觉到意识有些迟钝,他明智的选择了收手,去布菲台旁吹冷风。
邵天宁站在人群中间,替他敬酒。见少年喝了半晌还跟没事人一样,骆泗露出了羡慕的眼神,拿手背冰了冰染上薄红的脸颊。
“秦总。”一道中年男声从背后传来,骆泗赶忙放下手,举起酒杯转身:“王总。”
面前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一头三七分油光瓦亮。
说来也巧,这位最开始曾经被秦戟洲派人盗取过情报,骆泗穿过来后,又叫人拦下了这笔生意。
骆泗和他不熟,但这位王总不知是从哪儿听到了他拦下自己公司机密信息的事,一时又是感激又是郁闷。
感激的是,是秦总大发慈悲,避免自家重要信息流入竞争对手手里;郁闷的是,这情报最开始,就是秦戟洲盗走的……
王总一时心情复杂,在家里纠结了半天,终究是感谢之情战胜了郁闷。不管什么斯德哥尔摩症,总的说还是秦总救了自己公司一命。他来秦家走动了两趟,是直面秦戟洲改变的第一人,一来二去,倒是与骆泗成了半个朋友。
“秦总,你怎么躲在这儿呢?”这位王总是个自来熟,也不管骆泗双颊飘红,就笑呵呵走了上去。他从侍者手中拿过红酒,胖嘟嘟的脸上是生意场上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来,我还没找着机会敬你呢!”
骆泗犹豫一瞬,还是举起酒杯。毕竟是红酒,度数不算高,再陪人喝点,应该也没事。
没想到王总话多,谈得又全是新企业的事。除了吴家,他算是少数几个真心实意为抗敌出力的人,一与他聊起来,骆泗就有些刹不住脚。
意识到时,一杯红酒已经下了肚。
“我看我们还是找机会拿下那个单子……秦总?”王总正说着话,却久久没有等来骆泗的回应。他有些疑惑地叫了声,才见面前男人慢半拍地回话。
“嗯,对,之后我会找你联系。”用比平时多了两倍的速度处理完话中的意思,骆泗镇定道:“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见骆泗已有去意,王总也不好多说,扬了扬杯子便率先离开。
骆泗转身,脚步虚浮。他用力踩下每一步,眼神坚定。
脑子里有机械音在发话,听起来飘飘忽忽的:“你不用装没喝醉的样子,看起来太蠢……”
骆泗刚想抗议,却突然意识到,离听见刚才那句话已经过去半分钟了。
知道自己没条件再留在场内,他揉揉太阳穴,本能的去找最信任的人。有人想来敬酒,见秦大少满脸凝重,又纷纷犹豫着停下脚步。
“邵天宁。”终于来到少年面前,骆泗头晕眼花,朝他招了招手。
邵天宁西装革履,深蓝色的领带上,绣了繁复的暗纹。他本来在和一位女士说话,见男人脸色严肃,只能抱歉地对她一笑。
女人慌张摆手,连连鞠躬。若骆泗还清醒,会发现她恭敬得不正常,简直比对着秦戟洲还要夸张。
可惜骆泗没发现。他只是等着邵天宁转过来,朝自己这方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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