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苦得正起劲的萧云晚愣住了。她猛然住了嘴,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陛下……?”
“还是你以为, 孤会为了你而去难为老师?”雷霆钧好整以暇地端详着萧云晚的震惊神情, “不……你和她根本没得比。”
“嫔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萧云晚有些慌张起来, 她努力地试图厘清自己乱成一团的思路, “帝师对我口出不逊, 这是他的错啊!陛下为何不但不安慰嫔妾,反而听信帝师的污蔑之词对嫔妾冷言相加?”
“你以为,宫里发生的哪一件事情是瞒得过孤的?你和老师说的每一句话, 都会被原原本本地传到孤的耳朵里。”雷霆钧难得耐心又恶趣味地详细解释,看着萧云晚的脸色一点一点惨白起来,终于觉得从东宫回来之后一直不虞的心情好上了一些, “欺君罔上, 这条罪够不够把你打入冷宫了?”
“陛下明鉴,嫔妾所言虽然和实情有所出入, 但帝师确实和嫔妾说了这些话!”萧云晚终于找到了立足点, 死死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争辩道, “蓝大人在背后议论陛下已经是大不敬的行为, 他居然还敢评头论足指点陛下在后宫之中的行径, 嫔妾不过是呵斥了两句而已!”
雷霆钧轻笑,“孤刚才说了,即便老师真的叫你妖妃, 说孤不该宠幸你, 那又如何?”
萧云晚完完全全地被雷霆钧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她根本理解不了也反应不过来,眼前这个尊贵无匹的人是如何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无情的话语来的。
“陛下,您为什么……不护着嫔妾,而是处处为帝师说话?”
“孤原本以为你能替孤找些新乐子,看来是选错了棋子。”雷霆钧摇了摇头,“你不该将她气成那样。”
就是因为萧云晚让孙笑伤了心,孙笑才会请离;而孙笑那幅被打击过了头也不敢表白心意的模样,恰恰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打在雷霆钧头上,让他发现自己居然有点不舍。
既然如此,萧云晚这枚起不到作用的棋子就可以被抛弃了。
雷霆钧开始思考如何在孙笑身上榨取更多的乐趣,随意地挥了挥手,“来人。”
大太监在一旁屏气凝神半晌,这时才应了一声,“奴才在。”
“给晚嫔贬了位分,送去冷宫。”雷霆钧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在萧云晚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接着说道,“理由么……欺君罔上,妄议朝政,不守妇道,勾引……罢了,就前三条吧。”
要是把第四条放进去,诏书一下,几乎所有人都会知道,没有出过宫的萧云晚,能勾引的对象也就是帝师一人了。到时候把孙笑推上风口浪尖可不是雷霆钧想见到的局面。
“不!”萧云晚尖叫起来,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陛下,您不会这样对我的,是不是?您明明昨天晚上还在对我山盟海誓,说日后就会立我为后,为什么今天会突然一点儿也不向着我了?您说了我在您眼里是全天下最美丽最出色的女人啊!”
萧云晚这一急之下,连“嫔妾”的自称也给忘了,手脚并用地膝行往雷霆钧的方向爬去,想抱住他的腿求饶。
雷霆钧笑而不语,对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他还没生气,大太监却率先吓出了一声冷汗,他飞快地小跑上前,手脚利索地将萧云晚从地上拎起,手疾眼快地率先堵住她的嘴巴避免她再喊出什么惊人言辞,一边和其他人合力将萧云晚拖了出去。
被塞住了嘴的萧云晚无法再喊,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精心绾好的头发都被扯散了,泪水涟涟地看着雷霆钧,像是希望他笑着来解救她,告诉她这全部只是一个噩梦。
……只能说,萧云晚太不了解雷霆钧了。
雷霆钧不但立刻就把萧云晚这个人忘到了脑后,而且还分分钟把打压她娘家势力的计划给提上了日程,免得日后多生事端。
“老师啊老师……孤为了你做了这么件麻烦事,你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让孤再高兴一下呢?”
睡梦中的孙笑只觉得浑身一冷,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屋里光线昏暗,似乎已经入了夜。
殿内明明暖和得很,孙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在梦里突然打了个寒战。她揉着额头从床上爬起来,努力地回想了一遍睡下之前发生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回忆得七七八八,松了口气:还好,演得不错,捡回一条小命,顺便除去一个炮灰。
也许本来雷霆钧还有更多为萧云晚所准备的计划,但孙笑可不准备在一个骄纵的女人身上花费太多时间。她留戏份给葛红袖那是为了让陆渊觉醒,可萧云晚?她对于攻略雷霆钧这个任务而言没有丝毫帮助。
就算能起到一点点作用,也就在刚才发挥完余热了。
“帝师大人,您起身了吗?”女官在门外问道。
“起了。”孙笑含糊地应了一声,头疼道,“给我取点解酒的东西来。”
女官推开门,闻言掩嘴一笑,“陛下早就吩咐过了,一直温着呢,奴婢这就去替您取来。已经是申时三刻了,大人是否想用膳?”
孙笑摇摇头,有气无力道,“吃不下东西,先把解酒汤给我弄来,喝了再说吧。”
“那奴婢先替您取些糕点来。”女官一福身,便转身袅袅婷婷地走了。
孙笑揉着太阳穴看了眼女官的背影,开始盘算:自己这一醒,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到雷霆钧那里去,毕竟他简直恨不得在她身边插满眼线。那么接下来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分支:第一种,雷霆钧来见她;第二种,雷霆钧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或者高姿态地召她过去。
这两个选项虽然看着有些相似,事实上却是千差万别。
后者代表雷霆钧心中对她的态度还没转换过来,仍然居高临下、挥手即来。但如果是前者嘛……孙笑抿着嘴回想了一下雷霆钧下午变脸时的表情,微微一笑:攻略恐怕就过半了。
女官不一会儿就去而复返,替孙笑端来了一碗解酒汤。
孙笑不忍直视地看了眼这碗不明液体,端起碗深吸一口气,就义般两大口灌进肚子里,却后知后觉地发现并不难喝,顿时有点懵逼。
女官笑了起来,“陛下特地吩咐了,大人嗜甜,让御医给备了特别的方子熬的。”
孙笑把碗放下,闻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飞快地扯平,“那真是要谢过陛下的体恤了。我在东宫酗酒本已经是该受罚的,陛下非但不罚我,还让人替我准备解酒汤……”
“瞧大人这话说的,奴婢觉得大人在陛下面前常常太过拘谨了。”女官重新将空碗端起,意有所指道,“皇城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比起那位今日被贬入冷宫的晚嫔,您才是陛下真正的心头肉?您即便在陛下面前再稍稍放肆一些,陛下也不会动怒,或许……他还会很开心呢。”
她这么说完,就脚步轻快地走了,徒留孙笑支着脑袋思考了许久她这话究竟是不是雷霆钧授意转达的。
每一点点风吹草动,她就不得不思考是不是风雨欲来,这充满阴谋诡计的日子过得也真是够惨的了。
孙笑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雷霆钧很快就到了。他含笑迈入殿中,见到孙笑便调侃道,“老师醒了?”
“臣不仅在东宫纵酒,还于御前失仪,请陛下责罚!”孙笑一惊,立刻站起身来一礼,“臣自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好了。”雷霆钧亲手扶起孙笑,打断了她的话,“说得这么严重,不过就是小酌了两杯而已。不过……老师的酒量,以后还是不要贸贸然和别人一道饮酒了。若真是馋了,孤陪您一道小饮几杯。”
孙笑看他一眼,才抿了抿嘴唇,轻声问道,“方才听说陛下将晚嫔贬入冷宫了?”
“她擅自闯入东宫,本来就是坏了规矩。”雷霆钧不以为然地把孙笑按到桌前的椅子上,“更何况居然还敢在孤面前编排老师的不是,胡编乱造欺君罔上,只打入冷宫已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
大太监见到雷霆钧和孙笑一道入座,顿时机灵地吩咐人赶紧将从帝王寝宫搬来的膳食一一端进去。
雷霆钧本来可不是要召孙笑去他寝宫用膳么,可在听到女官说“帝师似乎酒醉后仍有些头疼”后,思考半晌还是一挥手去了东宫。这满桌珍馐佳肴就浩浩荡荡地跟着他转移了。
“萧家有三朝元老,势力盘根错节,纠缠众多……”孙笑忧心地皱起眉,正要给雷霆钧再上一堂政治课,又被他给打断了。
“孤有分寸,老师不必担心。”雷霆钧照理举起筷子主动给孙笑夹菜,“老师睡到这么晚,该饿了,先用膳。”
孙笑瞅瞅他的举动,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筷子,沮丧地低头吃饭。
雷霆钧瞥见她的举动,不由得笑了起来,用眼神制止了要上前布菜的女官,道,“今天论到老师礼尚往来了。”
他这话一说完,就看见孙笑的眼睛亮了起来,起身替他夹了一筷子虾仁,“陛下总说臣爱吃这个,其实陛下心里也是喜欢的,是不是?”
雷霆钧挑挑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孙笑夹进他碗里的东西,他都来者不拒地默默吃掉了。
孙笑一开始还在认真进入角色,仔仔细细地按照记下的雷霆钧喜好给他投食,可是晚膳过半后见他还是这幅莫名乖巧的样子,突然恶趣味就翻了上来,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筷子雷霆钧绝对不喜欢吃的笋丝给他。
雷霆钧的动作就那么微妙地顿了一下——若不是孙笑的余光一直盯着他,甚至连她也有可能捕捉不到这一瞬间的犹豫——然后他就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孙笑转开目光,嘴角在雷霆钧看不见的角度往上轻轻翘了一下,心道又是一个已经掉进河里还偏偏以为自己站在岸上的傻子。
枉雷霆钧自以为胜券在握,成竹在胸,其实掉进她陷阱里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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