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

    椒房殿寝殿内, 因为顺熙帝的突然到来, 金嬷嬷和银嬷嬷又重新整理了床铺, 加了枕头, 一切收拾妥当, 两人便双双退了下去, 并轻柔地关上门。     寝殿内静悄悄的, 皇后在妆奁前坐着,拿梳子一下又一下梳理着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墨发。     她的头发自幼便保养得极好,后来嫁给顺熙帝, 在宫外时因为家境的原因,倒是不怎么保养了。不过后来入了宫,又一直护理滋养着, 至今发丝柔顺, 如墨色的锦缎一般光泽绵长。     她静静地梳理着,目光幽远迷离, 不知想到了什么, 神色看上去淡淡的, 不喜不悲。     顺熙帝就在他身后的凤榻边缘坐着, 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 神色复杂, 眉心微微蹙起着。     安静了好一会儿,他起身走过来,单手放在她的肩上:“时辰不早了, 去睡吧。”     皇后没说话, 将玉梳搁置起来,兀自起身走向床榻,掀开被子躺下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她在人前素来便是宽和温婉的性子,也唯有在此刻,夜静无人之时,她突然不想再伪装自己,对他讨好奉承什么。     只默默闭了眼睛。     烛光之下,顺熙帝眉眼温润地盯着她袅娜的身背影,唇角扬了几分,双目中有宠溺一闪而逝,旋即灭了灯烛,自己随之躺下去,抬手拉下床幔。     ——     落樱阁,漪宁听闻今夜陛下歇在了椒房殿,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如若陛下和皇后能够和好如初,皇后想必也能开心几分。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想着,亦不知岑伯父和岑伯母此时在做什么。     乔国公自太.祖皇帝建国之后被封为国公,世代袭爵,足有数百年的根基,在朝中威望自不必说。若非乔国公为官刚正,从不拉帮结派,也就没有陈丞相一人独大的事了。     如今岑伯父宠幸乔德妃,重用乔国公一系官员,漪宁总觉得这其中必有原委。其实岑伯母那样聪慧的一个人,她怎么会想不到这一茬。岑伯母在意的,是岑伯父不跟他解释吧。     只盼望着,他和岑伯母两人能说开才好。     她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却有些心事重重的睡不着,索性起身下了榻,小心翼翼披上外衣出去。     外室守夜的宫女睡眠浅,被她开门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嗓音里带着点惺忪睡意:“郡主怎么了?”     漪宁回头看她一眼:“无事,我出去走走,你睡吧。”     椒房殿的宫女都是守规矩的,主子要出去走走,她哪能睡得香甜。索性披了衣裳起来:“那奴婢陪着郡主走走吧,夜里外面黑,奴婢帮郡主掌灯。”     漪宁看她动作麻利,却只笑道:“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那宫女穿衣服的动作一僵,旋即应了声是,目送漪宁离开。     随后,她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因为得了郡主的话,她也就放下心来,继续躺下睡觉。     外面夜色皎洁,又因为有宫灯矗立,纵然不使灯笼,倒也瞧得清楚。漪宁披了外衣随意地走着,瞧见椒房殿的方向,一时耐不住好奇,悄悄走了过去。     今夜陛下过来,金嬷嬷和银嬷嬷特意将守在近处的下人们都遣散远了些,只门口有两个值夜的小太监歪坐在角落里酣睡。     漪宁望着里面黯淡的烛光,心中狐疑着亦不知岑伯父和岑伯母此时会干什么。会不会是岑伯父在跟岑伯母坦白宠爱德妃娘娘另有隐情?     她越想越好奇,便小心翼翼凑了过去,趴在门缝边偷听。     其实那两个小太监睡眠还算浅的,漪宁走来时两人自然都瞧见了,如今又见郡主趴在门缝里听墙角,两人哪里敢说什么,只能装作睡着了。     但两人此时的内心却是复杂的,这深更半夜的,陛下和皇后同榻而眠,免不了做些什么非礼勿听之事,偏巧郡主还趴在门缝听得起劲儿。这,这实在很难让人把郡主想得太单纯了……     漪宁一时间倒还没想那么多,只拼了命的想听里面有没有说话声。     然而,里面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她不免有些泄气,心中狐疑着,莫不是岑伯父和岑伯母就这么不言不语地睡上一夜吧?     那自己今日把岑伯父引过来,岂不是一点用也没有?     她还在为里面的两人着急着,寝殿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顺熙帝。     他披了件墨色绣着龙纹的斗篷,开门的瞬间瞧见呆愣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的漪宁,眉头拧了拧:“阿宁怎么在这儿?”     偷听墙角被抓了个现行,漪宁如今是又尴尬又心虚,下意识揉了揉鼻子,低着头没敢看顺熙帝:“……我,我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你们睡了不曾。刚,刚到。”     顺熙帝望她一眼,倒也没细问,只自己在青石阶上坐下:“怎么睡不着了,有心事?”     漪宁也跟着坐下,抬眸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帝王。三年不见,他似乎清减了不少,眼窝有些塌陷,眉心中央似乎总有一条舒展不开的纹路。     她静静望着,不觉便开了口:“岑伯父,阿宁这次回来发现你不一样了。”     顺熙帝眼底敛去一抹微芒,淡淡笑着,倒是一如既往的慈爱:“是吗,哪里不一样了。”     “心。”     顺熙帝神色淡了淡,沉默下来。     漪宁既然话已出口,此时也就壮了胆子,继续道:“还记得有一次,岑伯父因为岑伯母没有看好我,致使我钻进邵侍郎的轿子,险些失踪。你对岑伯母生了埋怨,岑伯母伤心之余去了南苑。岑伯父知道后第一时间带着阿宁去南苑相寻。那一日,我看到岑伯父和岑伯母是那样情深,那样幸福。”     “那时候我还小,尚且不懂,可后来大了再回想起来,不免为岑伯父身为帝王却对岑伯母用情深厚而感动。都道无情帝王家,可阿宁一直坚信,岑伯父跟其他的帝王不一样。”     说到这儿,她眼睛里不觉间涌现出泪花,心里莫名酸涩:“岑伯父,你不喜欢岑伯母了吗?”     顺熙帝定定地望着她,想抬手为她擦干眼泪,手抬起几分,又收了回去,只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等了许久不曾等到回答,漪宁干笑着擦了擦眼泪:“可能,岑伯父觉得阿宁逾越了吧,我不该多问的。”     顺熙帝拍了拍她的肩膀:“岑伯父知道,阿宁是个孝顺的孩子,因为心疼你岑伯母才会这般,算不得逾越。阿宁,自你阿宝姐姐走后,你岑伯母一直膝下无女,她是拿你当亲生女儿来疼爱的,你将来长大了,必要孝顺她才是。”     漪宁点头应话:“阿宁自是会孝顺岑伯母的。”     顺熙帝笑着抚了抚她的肩膀:“外面寒气重,时候也不早了,快去睡吧。”     见自己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漪宁此刻也不好久留,只能应着起身对顺熙帝行了礼,转身离开。     见她走了,顺熙帝在院内站了会儿,复又回了房中。     椒房殿内远处昏黄的烛光还在摇曳,为了方便夜里安眠,那烛火离床榻的方向很远,只隐隐映照出些亮光来。整个寝殿之内,仿若披了绢,透着梦幻般的美。     他脱下斗篷躺下时,皇后依然背对自己躺着,一头莫发随意散着,铺在枕边,鼻端传来她发间的清雅香味,缭绕在心头,好容易出去一趟压下来的火再次蹿了上来,下部灼烧的难受。     这么久以来,他因为身体的原因每夜都宿在承乾殿,不曾召见任何人侍寝。在众人看来他对乔晗章痴迷,夜夜缠绵,实则却是连她一个手指都没碰的。     无数个难熬的夜里,他总会想到她,最后独自跑进净室将整个人浸在冰凉刺骨的水池里,强自压下那股□□。     如今佳人在侧,还是他这辈子唯一放在心上之人,一时间有些难以自持,心跳突突突地快了不少。     这时,身侧的人儿身形微微动了几下,本是无意识的动作,让顺熙帝看在眼里却是双眼发红,心上的某处越发难以自持。     他下意识伸出大手揽过了她,略微抬了抬头:“阿媛,睡了吗?”他的声音透着嘶哑,似在刻意隐忍着。     皇后本没睡着,听到耳边粗重的喘息,她身形略顿了顿,没动。     顺熙帝只当她睡着了,轻柔地将人揽进自己怀里,使得她头枕上自己的胳膊。美人在怀,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全身上下都有些僵硬,又不忍心扰了她安睡,只亲了亲她的额头,再没做什么动作。     皇后倚在他怀里,突然认真嗅了嗅,抬眸看向他:“陛下怎么喝药了?”     喜欢乖,叫夫君请大家收藏:乖,叫夫君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