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气温下降了很多, 街头的老树干上粉着层白白的霜气。
水沟里的老鼠都在发抖，沈祈踢过一根小树枝，本意将老鼠吓跑，结果却把迎面低头准备啃饼的老太婆吓到了。
那个形容枯槁的女人比老鼠还慌张, 也顾不得把掉在地上的烧饼捡起来，只是一个劲地用头上的破布把脸遮住。
真是可怜。
地上的烧饼咬了一口，不过幸好外边有袋子。对于沈祈来说都够干净了, 何况对于一个乞丐。
见四下没人, 沈祈便打算做一次三好学生, 她低头想将烧饼捡起来，顺便和那个被她吓到的老婆婆道个歉的。
结果她手还没碰到袋子，老太婆就先一步地将烧饼踢远。接着拐腿跑过去将烧饼捡起来装进了身上的口袋里。
她始终没敢抬头看沈祈一眼。
果然也不像什么好东西。沈祈站直身子, 拧巴着眉头将手装进口袋里，用肘夹着书快走出巷口。
走出一段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蹲转角边背过身去，手里紧捏着烧饼的老太婆。
她很小心, 每次都闪闪躲躲是有意避开学生们的视线。
花城市乞丐很多, 可是很少挤到学校周边。
毕竟很多学生有事没事地总喜欢找点事情来做, 穿得悲破烂一点的农民工走在附近都容易被人扔石头，更何况看着这么脏的老太婆。
真不懂这种人，明明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洗碗端盘子赚点钱。
好吃懒做的东西，活该。
像极了那个挨千刀的……
沈祈原本想到只是好吃懒做的原形, 现在一整合, 居然莫名地感到惊慌。她甚至再往回走了几步, 想要看清楚那个老太婆的样子。
“老大，快跑，要迟到了。”胖子在大路边，远远地吆喝着：“给你带了烧饼。”
北田庄那片，有个大叔做的烧饼特好吃，沈祈打小馋到大，小一些的时候都只能在她妈手气爆棚的时候吃上那么两回。
上了高中，手里宽裕了些，却离得远了。只有胖子早起的时候才能赶得上热乎出锅的。就胖子那赖床的德性，一个月也就能帮沈祈带上那么两回。
为了那么个饼沈祈最终折了回来往校门口跑，边跑边嘲笑自己想得太多。
挨千刀的就是回了花城，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天天堵在她上学的路上。挨千刀的要是回了花城，找她也必然是轰轰烈烈，不知廉耻的她堵在校门边上说，没钱用了，给点。
是这样的吧，她只认钱和毒。
沈祈在进教室前两三口地将一个烧饼吞进了肚里，一坐下来就开始有点难受。今天的烧饼像坏掉了似的，有点酸又有点涩，噎得人眼睛难受。
天冷下来后，傅长仪就更加地繁忙，这些日子她经常在家里睡觉。原因很简单，跟的案子在北田庄，正好方便回来住。
最近又开始蹲点很少穿制服。
沈祈帮傅长仪身上沾了晨霜的大外套挂起来，利落地拿出拖鞋：“你最近都会在北田庄吗？”
“可能是吧。”傅长仪此时已经很疲惫了。洗完澡后头发松松散散地也没顾得上捋，靠在床边拿着手机发怔。
伸手桌子上的水杯时，她注意到了沈祈在看的书本，一沓沓的习题薄上写满了字。
“头发也不梳一下，乱七八糟的。”
沈祈不顾三七二十一地拿着梳子傅长仪耳边比划着：“看着难受。”
以前她也差不多是这副德性，有时候早上都是顶着鸡窝似的发型去上学。住进傅长仪家里后，便不知不觉地开始爱美，每天都要将头发打理得顺顺当当，尤其是睡觉前。
现在看到傅长仪越发变得没有警察的样子，因为公事而变得一天比一天邋遢，她真是看不下去。
被说教的傅长仪有些无奈，她拉起被子盖住沈祈双手。那双手已经变得嫩白而细长，不再长冻疮和开裂。
傅长仪摸了摸沈祈顺滑的发丝：“我有事情和你说。”
“我在想，最近一段时间，你可能要去学校住。”傅长仪疲惫的神情里有些许的歉疚：“正好你现在高三了，学习也比较紧张，住在学校会比较方便些。”
太突然了。
沈祈心里有很多很多疑惑和不解，到嘴边却化成两个简短而故作潇洒的字眼：“好啊。”
她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不是吗？这两三年来都没有交过房租甚至于水电。做几个破菜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明天问问老师手续要怎么办。”沈祈把梳子放下，缩进被窝里前对着傅长仪。
傅长仪关了灯，手抚着沈祈黑而顺直的长发，她能感受到沈祈情绪上的变化。
原本还嘻笑着要帮她打理头发的沈祈，在听完她的话后，脸即刻就变回了那个小痞子的神情。冰冷而倔强。
“我不是在赶你。”傅长仪解释道：“只是最近坏人比较多，你走通学不安全。”
沈祈没有说话。
她走通学都走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也还生龙活虎的，实在是不明白傅长仪说的不安全是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好好学习，考试完就搬回来，好吗？”傅长仪没听到沈祈应她，便伸手作势在沈祈腰上挠了挠。
沈祈往床边挪了下位置，她没心情笑。
傅长仪抱上来，疲惫到了极点：“对不起。”
她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脸总会不自觉地埋进沈祈的长发里，贴上沈祈的后颈。
沈祈心里噎着的那团委屈在傅长仪均匀的呼吸声中化开来，在眼眶里变成了白色的云雾。她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老子才不哭。
班主任先沈祈一步说了住宿的事情：“傅警官和我说过了，你明天搬到宿舍里住吧。”
“林欢会带你去宿舍。”班主任对沈祈的成绩表示喜欢，对沈祈这个人却着实喜欢不起来：“注意不要闹事，不要打架，不可以夜归，要配合宿舍点名。”
“噢。”
班主任的话，沈祈基本没听进去，她始终在想傅长仪为什么要这么主动地帮她安排搬离的事情。
“老师，傅警官和你说了什么？”
不提还好，提到这个，班主任不由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地以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沈祈：“也没什么，她说你很听话，每天晚上看书看到一两点，不利于成长，建议让你住校。”
听了老师的话，沈祈心情好了许多。也就傅长仪看得见她身上的优点。
傅长仪有特意赶回来帮忙收拾沈祈要带去学校的东西：“就家里带被子去好了，洗漱用具不要落下，还有书本。”
“我最近没时间去看我哥，元旦你要是有假就帮我做个汤送过去好吗？”
“或者到店里买点热乎的也可以。”傅长仪最近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再加上她最近跟的线索和水蛇有些关系，他哥一定会再三追问案情。
肯定又要发脾气的。
沈祈一一点头应允，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想到这次分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她才问：“是担心坏人吗？”
“最近是不是有坏人在跟踪我。”沈祈说话的时候往周边看了看。
傅长仪把她的脸掰正：“没人跟踪你，是我不放心。”
她的手特别暖和。比她的手更暖和的是她一句轻浅的不放心。
沈祈完全安落了下来。虽然不太懂傅长仪的顾虑，不过住宿舍确实可以节约许多时间。宿舍里都是同班的女生，她选的理科班，班上女生统共就八个，其中五个通学生。
于是学校就把她们班的女生和特训班的三个女生搭配在了同一个宿舍。到了晚上，受特训班两个女生的影响，大家都会很自觉地埋头做题。
这很符合沈祈的预期。除开隔壁几个总爱往这里跑的女生。
因着常干架手下又有胖子这个小弟，沈祈在学校里还是很受关注的，只是她里边都比较忙，很少刻意交友。
大概是她这副谁都看不上的神气劲，倒惹得周边的人总喜欢往她身边蹭。
住校生的特质就是三五成群，拉帮结伙。隔壁的几个女生都是文科班的，打沈祈搬进来那天起便一个个地嘻皮笑脸地往门口挤。
“最能打的女生。”林欢把她们的原话转给沈祈听：“就觉得你厉害呗，成绩还好。”
沈祈自觉地挺直了背：“还行。”
接触得多了，林欢发现，沈祈这人其实很随意，就是在外头喜欢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文科班女生多，人也杂，你可小心点。”林欢坐在沈祈对面，笔抵在唇边有意压低声音，眼珠子四下瞄了瞄，确认边上的特训生没有偷听，她才故作神秘地说：“听说有好几个都喜欢女生。”
“哦。”
这个沈祈早就知道了。梁浅作为学姐，没少给她普及关于学校里的那些小秘密。
沈祈态度冷淡，林欢有些坐不住：“你不觉得奇怪吗？”
“还好吧，喜欢女生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沈祈觉得她和傅长仪现在这样也差不多了，除了不能亲，搂搂抱抱的很正常。
既然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欢也就不再试探，直接就把一封信甩到了沈祈面前：“隔壁宿舍，有个女生说想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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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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