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档开业到大年三十晚,这天没什么来客,老板看着差不多了,就亲手拉了卷闸,喊上店里的几个员工一块儿团个年。
沈祈并没有因为过年就草草收工,她仍旧把盆里的碗盆收拾好,又乐吱吱地打着水将大排档后边一整块地板都刷得纤尘不染。老板就在旁边说了几遍叫她算了,沈祈不干,这可是她每天蹲着做事的地方,相当于她淘金的专属地盘,不彻底弄干净,她心里头不舒服。
好不容易将后边的卫生搞好,沈祈就被老板拽进了屋。
老板对员工算不上大方,不过该给的一分都不会少,结完最后这几天的工作,他顺手又给了沈祈一个红包:“来,给个年终奖,小小的意思下。”
大排档员工都落了座加起来大抵也有十几号人,拿了年终奖,个个脸上都欢喜得很,应着老板的要求,大家都一起端了碗,将碗里热腾腾的水酒灌了下去。
水酒味甜。
沈祈喝着感觉跟个饮料似的,不由得又自倒了些喝,幸而是边上的老厨子及早拉住她,哈哈笑道:“这酒后劲可大,别喝多了一会睡大马路上。”
听他说得这般严重,沈祈也就没敢多喝了,不过回家的路上,还是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后劲,走路的时候有些飘飘然。
沈祈没太在意,她觉得只是高兴过了头,毕竟今天老板出手大方,给的红包能让她乐呵呵地过完这个年,还把今天冰柜里剩下的两斤多排骨给了她。
老样子,沈祈照常走的是连着派出所那条路。
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遇着有开心的事情,她总喜欢往那条路上跑。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可能是晚上,有时候能遇到姓傅的那个警官,有时候走好几遍都不定遇到。
只要遇到了,傅警官总会浅浅淡淡地跟她说几句话。
会问她冷不冷,或者最近姥爷好不好,甚至还会问她的成绩。
提到成绩那回,沈祈花了好多心思才让口袋里揣了好些天的成绩单掉了下来。
这学期考得还不错,题比较简单,虽然还是居中的水平,可是分数看着挺圆满的。
傅警官果然就有些惊讶。
别以为我没看到,眉毛动了。
想到傅警官各种微不可察的小表情,沈祈有些洋洋得意。
她发现傅警官这个人,看起来总是冷淡平静,说话也没什么调调,总有板有眼的,给人种郑重和肃穆的感觉,实际上,她表示意外的时候,眉毛就会轻轻地跳一下。
想笑的时候,嘴角就会抿一抿。
沈祈觉得,只有她一个人才知道这个秘密的。
所以更加喜欢走这条路,也总愿意在看见姓傅的那个小姐姐时,慢慢停下脚步。
*****
进入春节以后,公安机关往下的各个单位都比平时要心碌得多,每天三班倒值勤,各个治安点上都安排着民警站岗,北田庄前阵才发生命案,现下自然也是重点巡守的片区。
过年期间大城市流动人口反比之前少,所以并没有安排过多集中警力,而是多点式安排,两人一组巡夜。
刚过换岗时间。
傅长仪已经先到了值勤地点,看了眼手表,不由得轻轻摇头。
陈天胜那小子,从来就没准点过,没个纪律性。
原地剁了下脚,傅长仪便将身上的棉大衣捋好,眼睛向周边环顾一圈。
最近北田庄亮多了。
因为杀人事件,春节期间,为了保证安全,上边专门交待了将庄里老旧的灯泡换下来,这一换,一检修,原本萧条破烂的地方,在夜晚时竟带着几分暖意。
不过路上行人还太少了,灯围的暖很快就被寒风吹散。
也是因为人少,所以傅长仪很快就从长串孤寂的路灯下,发现了那个走路有点飘的人。
酒意上头,沈祈越发地觉得混身发暖。
远远看到穿着一身深蓝色棉大衣,头上顶着警帽的人,步伐就更加轻快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
故意磨磨叽叽的,也不知道图啥。
傅长仪见沈祈步子忽然放慢,便又催她:“天冷,赶紧回家吧。”
“你管我。”沈祈拧了拧身子,稍微侧过来些,眼角上抬,看了眼比她高的傅警官,同时视线在警官后边的柱子上停了停。
对于她语气里的痞气,傅长仪早就见怪不怪。
沈祈妈的经典用语,傅长仪倒是印象深刻,她觉得作为女儿,沈祈说话这样子,估计逃不了基因制裁,这么一对比,她觉得沈祈算是稻不错了。
至少痞归痞,从来不见她说什么过份的脏话。
“喝酒了?”傅长仪低头又看了眼时间。
这会都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多,陈天胜那小子,半小时前说会绕近路赶回来,现在还没点动静。
沈祈晃了下脑袋:“喝一点,大家开心。”
犹豫了那么一小下,她还是说了出来:“今天我收到老板的红包了。”
过那么多年,沈祈记忆里没收过几个,她妈有时候心情好倒会给她个压岁钱,不过都是现金往她身上一丢。沈祈接了下来,过两天也全都是用在柴米油盐上去。
“小孩子别喝酒。”傅长仪站在地里,语调整平淡道:“尤其是晚上。”
听到她说小孩子,沈祈就有些昏沉。
“我才不是小孩子。”
地上有个水洼,因为天冷的关系,冻出了浅浅的冰层,沈祈一个没留意,脚踩上去,哗啦地就摔了下,屁股着地。她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抱紧了手里的两斤排骨。
确认排骨没有被甩出去,她又爬起来,拍了拍,将身上沾上的泥尘拍去。
她不喜欢听到小孩子三个字。
甚至于有时候会觉得讨厌,之前听到小孩子从傅警官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就有些不开心。
“我才不是小孩子。”沈祈低下头去,有些生气地用鞋底碾磨着地上残碎的冰渣:“小孩子才不是这样的呢。”
“小孩子今天就不要去洗碗。”
“小孩子今天就会有烟花玩。”
“小孩子今天就会有压岁钱。”
说到压岁钱,沈祈定了定,迷茫地看向前方,然后才想起来姥爷在家里等着她,于是改了口说:“小孩子今天应该有好多压岁钱才对。”
反正我才不是小孩子。
没喝酒的时候大概不像个小孩子,喝了酒约莫就变成了傻孩子。
傅长仪走过来弯腰扶住差点又原地滑倒的沈祈,然后沉默地蹲了下去,手指摸上了沈祈的鞋背:“你的鞋带开了。”
这双鞋正是她好些年前的大年夜里穿上的,鞋子是灰色的磨毛皮,鞋带是暗灰色,质量很好。
睹物思人。
傅长仪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在各种记忆地翻涌中变得慢了些,而沈祈原本稍微清醒了些的酒意此时却有些变本加历地迷醉起来,她忽然就觉得,她似乎离天堂那般近了,突然就觉得昏天暗地,心脏停止了跳动似的。
带有甜味的酒气突然就有些浓重。
傅长仪不及抬头,肩膀便往下沉了沉。
与其说是倒,不如说是趴。
傅长仪有些别扭地蹲在原地没有动,想了想她和沈祈刚才的姿势,按理说,如果沈祈是无意识倒下,那肯定不会这么巧刚好就俯到她前上。
“沈祈?”傅长仪侧过脸去,唤了两声。
沈祈此时死死地闭着眼睛,心里又是后悔又是紧张。
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怎么会这么不要脸地趴到人家背上,大概这就是人家说的后劲吧,一昏头就觉得傅警官身上暖暖的,还有点香。
一昏头就想起傅警官往日里对她各种问候的画面,一昏头就在心里觉得傅警官特别好,不过在手环上傅警官肩膀的那个瞬间,沈祈好像看见一个很小很小的自己。
很小很小的孩子走在苍苍茫茫的无边雾色中,努力地张开手,向着无人来的方向,不停地说,要抱抱。
那应该是一个梦,做了很久都没有回应的梦。
那只是一个梦,醒过神来的沈祈此时表面上连头发丝都不敢拂动,心里却抡了自个百八十个耳光了。
真不要脸!
可是怎么办……
沈祈突然就领会到了骑虎难下的意思,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她脑门就渗出了层细密的汗。
在心里抡完自个后,她决定还是站起来,然后迅速地跑掉会比较好,以后就尽量不要走这条路了。
可就在沈祈决定从‘虎背’上溜下来的当口,傅长仪将她背了起来,语气显示是有些不满的:“就说女孩子要少喝酒,就这么给人背走了怕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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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很早很早起,所以今天字数少一点,我要在此立flag,这章往后,有评必回!!!偶尔发红包。哼。对了,我明天去学校,顺利的话,哈哈哈,接下来没文化的楠老师就要去抚育初三的小骨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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